碩壘和普通的老人變得一樣,絮絮叨叨,說話囉嗦,但巴布完全聽懂了父汗的意思,他們辛苦一世,博得眼下基業,現在沒有辦法只剩下下大汗尊號了,往後去估計實力會日漸衰弱,事事受困於和記,但沒有辦法,只能面對現實,留著大汗尊號就算不錯了,反正兩代前還屁都不是,有活佛在,有大汗尊號在,代代有繼承人,日子過的還算不錯,小子你就死心當你的空頭大汗,不要折騰了,要是不老實,弄的和多爾濟一樣,不僅自己沒了命,還害的父汗我白辛苦一場,何苦呢……
巴布想想心中有些悲涼,但他已經完全從多爾濟的事裡感覺到了教訓,當下誠心正意的道:「父汗放心吧,日後我一定老老實實的配合和記,安生過日子。」
「很對。」碩壘突然笑起來,人也仿佛變年輕了不少,他道:「我們往後的日子會很好過的。」
……
天高草長,到處是相同的景致,在草原上時間久了,人難免就會生心倦怠。
就象是一直行走在一個村莊,從村頭到村尾,景色一樣,再兜回來,再兜回去。
和村莊不同的就是眼前的景色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停步,午休半個時辰。」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這一次是和輜兵車隊一起走,後勤保障毫無問題,每天都有象樣的熱食可以吃,但走的較慢,車隊不能走太快,否則攜行的零部件都快不夠用了。
有專門的車隊趕上來,每隔六十里建一個小型的維修補給點,這是一條生命線,在和記經過的地方,在商團軍踏足之後,就象是新生的一條毛細血管,把血肉骨骼都連接到了一起。
前方最少二百里開外是獵騎兵們在活動,從王敬忠他們經過的地方就能看出來一些零星戰鬥的痕跡。
抵抗並不激烈,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大量的牧民和披甲兵在逃亡,全部的獵騎兵和少量的龍騎兵在騎馬兜圈子,試圖把所有人都網住。
大量俘虜被關押的消息應該在草原傳開來了,這使得持續下來的戰事容易了很多,不少牧民直接選擇了投降,他們被就地安置,沒有被押到買賣城關押。
南路軍設了好幾個俘虜營,軍情司的人會跟進過來,對俘虜進行甄別審問,然後開始酌情批量處理。
北路和南路分別都要築城,王敬忠等部隊的任務就是保持車隊道路的暢通,對原本的北路來說很容易,部隊和車隊都是以色楞格河的河道為前行基準就可以了,將來的北城就築在汗城附近,依河而建,河道是車隊最佳的指引,在建立相當多的維修補給點之後,可以維繫城池的日常消耗就可以了。
往南路就要複雜一些,不過也是從北端到南路最近的直線距離,大約近五百里路,全部是草原和平緩的丘陵區,在途中有一些池塘大的小海子,直線距離通過之後就到達南路的圖拉河畔,沿著大河向西三百里左右,就是南城所在,也就是清季的烏里雅蘇台城。
王敬忠的小隊在北路,他們這些日子一直跟著車隊來回的奔波,其實沒有任何威脅,那些牧民象受驚過度的鳥,連貓也不算,貓受驚了會把背弓起來,發出嘶聲來警告,如果再伸手就會面臨抓傷,鳥兒不同,受驚的鳥在空中不停的盤旋哀叫,它們體力快耗盡了,但連落地嘗試一下的勇氣也沒有。
各處的牧民都是一樣,受驚過度,就象天空中的驚鳥,連落地的勇氣也沒有。
或許會有零星的馬賊,但在滅族之戰的威懾之下馬賊早就跑的沒影了,馬賊原本也就是各部逃亡的牧民為主組成,他們嗅覺很靈敏,遇到真正惹不起的強敵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王敬忠和他的部下們每天都只是在走路,有時候牽馬,有時候得推車,不過總歸是步行的時候多。
走的多了,人們自然而然的感覺乏味,沒有別的原因,純粹的自然生理反應。
「休息半個時辰。」王敬忠笑著對小隊的部下們道:「這一次壞的車肯定多起來了。」
休息時間確實超乎想像的長,應該是有好幾輛車需要花時間來修理。
將士們都笑起來,王敬忠道:「先照料自己的馬,然後排隊打飯,吃完早了又有精神的話,可以去河裡洗一把。」
現在是盛夏了,在大太陽底下走著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王敬忠在走路時,經常會盯著前邊某個傢伙的後背,很快就洇濕了,夏天的軍袍用料很薄,這個時代恐怕也沒有哪支軍隊一年會下發好幾次軍服,春裝,夏裝,冬裝,訓練服,各種用途的軍服要下發十幾套,最多的當然是訓練服,這個時代還沒有辦法生產出真正耐磨的衣袍,一件訓練服最多撐一個月不到就破爛不堪了,一年發五六身是最少的基數。
張瀚已經考慮設計軍禮服了,不過感覺還是太超前了些。
要知道大明邊軍或衛所的將士們還在穿著三十年前祖父留下來的鴛鴦戰襖,戴著的帽子可能有五十年了,頭盔可能有一百年歷史了,鐵皮薄的筷子都要能捅穿了,太過奢侈的話,軍政司的人擔心將士們會有負罪感,這不是玩笑,曾經有整個連隊發現了大量的陝北流民,後來小伙子們在吃飯的時候產生了嚴重的負罪感,一邊是大魚大肉,一邊是瘦的如骷髏一樣的饑民,還有餓的奄奄一息的孩子,最後整個連隊把所有的糧食儲備給了難民,後來他們不得不半餓著肚子訓練了兩天,直接軍需司把糧食補給送了過去。
王敬忠領的是一份紅燒鴨腿,有兩個煮熟的鴨蛋,配上一些綠意十足的青菜和蒸的很軟的饅頭……饅頭是用白面和糜子合起來蒸的,軟糯香甜,很對北方軍人的胃口。
眾人都是蹲坐在河邊,看著潾潾如帶的河水,看著那些搖曳生姿的水草,大口大口的吃著伙頭軍們剛煮出來的飯食。
「最近全是鴨子啊。」一個士兵嬉笑著道:「全是去年放在南洋河裡的,我見過,長的可肥壯了。」
「那是和裕升老掌柜帶著人放出來的鴨子,張大人因此很歡喜。」
「要是能吃雞肉就好了,我聽說鴨肉性寒不能多吃。」
「別放你娘的屁了,性寒,當兵之前你連鴨屎都吃。」
「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張牙舞爪的威脅毫無效果,一群士兵暴笑起來,並且有人說要把認為鴨子性寒的傢伙給拋到河裡去。
確實,不久之前還在忍飢挨餓的人,吃著這樣的行軍軍糧飯還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太忘本,很該得到一次象樣的教訓。
「好好好,大家饒了他吧。」王敬忠也跟著大家一起笑了一回,和這些二十左右的小傢伙們在一起,他的心境都變得無比輕鬆。
在軍中三十以上一般就是軍士長,要穩重的多,要麼就是在軍中多年,考過了軍官試,成為商團軍中的基石,低級底層軍官。
王敬忠這樣四十出頭的,要麼轉任輜兵軍官,要麼就到屯堡里任職,要麼就是和他一樣,成為高級軍官了。
在戰兵中,四十以上的軍官都很少,士兵一般都是二十來歲,甚至是十七八歲。
「老周掌柜他們已經到漠北了。」王敬忠告訴這些消息不太靈通的年輕人,他笑著道:「有個大湖你們想必知道,不是瀚海,但也有天成衛加鎮虜衛那麼大的大湖,那邊可以做很多事了,估計你們往後去要吃更多的鴨子。」
王敬忠又思忖著道:「軍司每天直接發放飯食的人你們知道有多少?」
他接著道:「草原上就有二十萬人以上,輜兵,戰兵,軍司人員,學校的師生,還有各處施工的民夫,屯堡是可以自給自足了,但替和記工作的人我們要提供飯食,而且要想活計做的又好又快,飯食里就不能斷葷腥。還有李莊的工場好幾萬人,還有相關的軍司人員,還有靈丘的鐵礦場,那邊也是好幾萬人,一天幾十萬人要吃飯,一人一天一兩肉的飯量就得好幾萬斤肉,而咱們的標準是軍人一天最少二兩,工人一兩五,民夫一兩,一天就得吃掉幾千頭羊,幾百頭豬加幾千隻鴨子和雞,還得顧忌大同宣府一帶民間百姓的需要,咱們是有錢,要是把這些地方的肉食全給買完了,人家上哪兒買去?前幾年咱們沒顧慮到這事,結果弄的百姓大為不滿,你們哪,就老老實實的吃鴨子吧,羊肉還沒吃膩?」
一個龍騎兵笑道:「老隊官,聽你這麼一算,咱們和記真是家大業大啊。」
「還沒算台灣那邊呢。」王敬忠自己心裡都有些驕傲和自豪,他道:「你們進來的晚,一進來就幾套軍裝發著,鎧甲兵器都是好的,我們當初跟著大人,也就是自己在鐵匠鋪子裡打些兵器用,一樣要和那些杆子土匪碰,哪天不見血廝殺?那些騾馬行和車行的人哪個是善與之輩,不打出血來,不出人命,那車行的地盤你容易搶下來的?那會每天晚上都得包紮傷口,我和老王隊頭,李來賓,王一魁,李從業,朵兒他們,都是咱和裕升腳行的打排頭的,咱們幾個是邊軍出身,身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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