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恭寅哈哈一笑:
「小向啊,看你說到哪裡去了。好,既然小向開口了,本侯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算了算了!呵呵,你們兩位,繼續說吧!」
蝸牛狗順著實嚇得不輕,都長出一口氣。望著向小強,不禁想著,天地會認下這個姑爺還真沒認錯。這個姑爺是有本事的,能和侯爺平起平坐的說話。看來天地會沒準真要復興了。
蝸牛不敢再讓狗順胡言亂語了,搶先說道:
「侯爺、處長、姑爺明鑑,那十來個從北邊跑過來的兄弟,確實個個都是能殺慣戰的,那兩個在北邊混鬍子的兄弟,打得一手好槍,就這種德國造二十響,十步開外能打飛酒瓶蓋,一百步開外能打中蘋果。」
向小強看著桌上那四隻手槍,知道那就是三四十年代在中國廣泛流行的「德國造」、「盒子槍」、「駁殼槍」、「王八匣子」、「二把匣子」、「快慢機」、「自來得」……
這玩意兒學名叫「德國1932年式7.63毫米毛瑟衝鋒手槍」。雖說有效射程150米,比一般手槍威力大多了,但畢竟是手槍不是步槍。一百步外打中蘋果,槍法相當不錯了。
鄭恭寅「嘿」了一聲,問道:
「想必人命沒少背吧?」
「侯爺……」蝸牛也嘿嘿笑著,「那都是在清虜那邊的事,背的也都是清狗官軍的命,都是讓他們逼得沒辦法的。要不為啥咱大明這邊就沒鬍子,單單清狗那邊那麼多?清狗那邊,從上到下都爛透了,打戊戌年就變法,變來變去,軍隊是強了,老百姓還是那麼苦,沒背景沒後台,想做個小買賣都能做的全家上吊。那種世道,你不欺負人,就得讓人欺負,想活得挺直腰板,當不了大官,就得殺七個宰八個,去當鬍子。一句話,都是給逼的。大明這邊,只要你願吃苦,勤勞肯干,小老百姓最後也能置下大產業,早好幾百年前就是這樣。現在憲政了,更覺得來大明來對了!嘿嘿,要不說怎麼只有從北邊往南邊跑的,就沒聽說有從南邊往北邊跑的呢……」
雖然蝸牛說的基本都是事實,但這幾句拍大明朝的馬屁,鄭侯爺聽來也是很舒服,面露笑容。
江美廬笑道:
「向先生,你也聽到了,這就是現在的民心向背。我們讓你帶天地會的兄弟到北邊去,也是有政治上的考慮的。現在北邊的天地會各分支,也非常活躍,我們也經常資助他們。所以說這次行動的旗號就不是大明政府了,而是天地會的行動。以你們天地會總舵的身份,當地天地會的組織會積極幫助你們的。回頭教給你怎樣聯繫。你們行動完成撤退的時候,不要說當地天地會,就是老百姓,也會掩護你們的。呵呵,北邊的天地會和我們這裡不一樣,在老百姓心中威望還是挺高的。」
蝸牛和狗順聽到這話,臉都一紅。向小強也聽明白了,天地會組織遍布全中國,總舵在南京,受明朝政府承認的。明朝政府以天地會總舵為招牌,對活動在清朝的各分支進行資助和控制。北邊的天地會各分支有了明朝源源不斷的資助,還是像以前一樣,反清復明。明朝境內的天地會就不行了,雖然是總舵、官方承認的正宗,但長期無所事事,已經混得和黑社會一樣了。
向小強心中冷笑,說得倒很好聽,理由說的也一套一套的。什麼百姓掩護、當地組織支持。最核心的一點:戰鬥力,卻滿足不了。
這是大明皇室找到自己,請他去幫他們武力營救的,到頭來,這些最基本的條件還得自己一點點爭取,像討價還價、擠牙膏一樣……
他淡淡的道:
「天地會十五個人里,這種當過鬍子、玩得一手好槍的,一共有幾個?」
蝸牛訕訕地道:
「兩個。」
向小強說:
「好吧,你們倆先出去一下,我和侯爺、處長說幾句。」
蝸牛一凜:
「姑爺,你……」
向小強微微一笑:
「出去吧,我不會丟下你們小姐的。」
……
蝸牛狗順出去後,向小強直接對鄭恭寅和江美廬攤開手,眼睛一翻:
「十五個人裡面,只有兩個打過槍,這我幹不了。」
江美廬和鄭侯爺對視一眼,溫言道:
「其實,也不一定要放槍。那天晚上,你不就是……」
「不錯,那天晚上我的確是一槍沒放,單憑一張嘴就救下了人。但那靠的不單是腦子,還有運氣。現在清軍有了防備,派了整整一個軍列,就給我這麼幾個人,光憑腦子,讓我怎麼辦?要是光憑腦子就行的話,連這幾個人也可以不要。」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秋湫被押到北京,你們一輩子見不到?」
向小強一咬牙,很無賴地道:
「我剛才跟他倆說不會丟下他們小姐,他倆信了。你信嗎?」
鄭恭寅聽不下去了,哼了一聲道:
「小向,話不能這麼說。要是只憑蠻力,我們還找你幹嘛?我們大明既有東廠,也有突擊隊嘛。」
向小強笑道:
「侯爺,既然要我拿著性命去拼,咱們還是開誠布公一些。我知道,做這件事,並不是為了政府做的,而是為了皇上做的。這件事做成了,皇上、侯爺、還有東廠,都有莫大的好處……所以內閣政府才不支持,不願派軍隊去做。我們那裡的人習慣就事論事。單就這件事來說,確實該做。我也很願意為了大明做這件事。」
鄭恭寅和江美廬臉色都微微一變,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但是我習慣做一件事,就要做成功。不但成功,我還想活著回來。我不打算到了清朝,把鐵路一炸,把火車一攔,上去一通掃射,連士兵帶格格殺得差不多,不管救不救得出人、跑不跑得回來,惹火了清朝皇帝就行。不,我不希望是那樣。……皇上那麼善良,不懂這些,我想她也不希望是這樣。」
鄭恭寅坐在椅子裡,屁股不經意地挪動兩下,嘴唇動兩下,沒有說話。江美廬捏著手套,輕輕咳嗽一聲。這等於是把他們的心思直接說穿了。
向小強微微一笑,繼續道:
「侯爺、處長,你們不妨換個角度想一想,假如這件事真的做成了呢?假如十二名女兵真的完好的救回來了呢?」
江美廬狐疑地盯著他,那種眼神完全暴露了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能救回來。鄭恭寅沉吟一下,說道:
「繼續說。真救回來又怎麼樣呢?」
「那你們可以想像一下,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偽清特務光天化日之下竄入我大明首都,綁架走我潛艇女兵十二人,報紙上寫出來,人民會怎麼看?如果報紙上接著寫出:內閣政府為了自己的權力欲、保住自己的權柄,硬是不許軍隊實施營救,眼睜睜看著這十二個為了大明賣命的女兵,被清虜火車運到北方,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報紙上這樣寫出來,人民會怎麼看?」
鄭恭寅揚起一隻眉毛,往前坐了坐,明顯有了些興趣。
「然後報紙又寫道,皇上在內閣權欲薰心、抗旨不遵的情況下,自掏腰包、出動自己的座機,組成一支隊伍,成功救出了這些女兵,他們又會怎麼想?……整件事盡可以寫得曲折、驚險、一波三折,越這樣寫,老百姓越有興趣,越關注。然後,他們就會看到,皇上這種大公無私的精神,與內閣的自私貪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情況下,人民會怎麼看內閣?又會怎麼看皇上?……最重要的是,軍隊的人被俘,政府不願營救,皇上自掏腰包給救出來了。軍隊會怎麼看政府?會怎麼看皇上?」
向小強說完,暗自呼了一口氣,這已經是在做廣告宣傳策劃了。
江美廬也顯得很有興趣的在聽,明顯看出,她腦中在劇烈思考著。她微微一笑,隨口問道:
「這是你們那裡的慣用手法吧?」
向小強嘿嘿一笑,笑而不答,接著說:
「可以這樣說,只要幹了這件事,不管救不救得出人,都可能會惹火清朝,引發……咳咳,引發什麼事情。但是,如果只幹事,沒救出人,那麼炮彈飛過來的時候,人民和軍隊就會想:這禍是皇上惹下的,內閣不救人是有道理的。自私的是皇上,無私的是內閣。這樣,就算憲法上寫著了,到時候也可能會遇到麻煩,甚至變故。反過來說,既幹了這件事,也救出了人,人民和軍隊就會覺得,皇上是有道理的,皇上真的是為了救人。無私的是皇上,自私的是內閣。到時候就算炮彈飛過來了,他們也會覺得這是清虜惱羞成怒,報復來了,不是皇上的錯,是清虜的錯。這樣,還是按照憲法上走,到時候出現麻煩、變故的可能性都小得多。……嗯,你們想想,是不是這樣。」
他說完後,屋裡靜了有半分鐘,兩人都在劇烈思考,時不時目光閃爍,對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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