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火車行駛在鋼軌上,發出「咣當咣當」的單調聲音。
向小強讓手下看住通往後邊衛兵車廂的門,要是憲兵來了,就大聲說話通知他。
然後,輕輕擰開通往第一節囚車,也就是豪華包廂的連接門。
唔,都睡覺啦。
柔和的壁燈光線下,十來個穿著海軍制服的少女擠在十四格格的柔軟彈簧床上,橫蓋著一條被子,都在閉著眼睛。看樣子都很滿意,很舒服。
十四格格和小五縮在一起,坐在最裡邊角落的地板上。
十四格格雙眼呆滯紅腫,面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對向小強的進來一點反應沒有。她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眼眶和嘴角還有瘀傷。
小五氣鼓鼓地望著向小強,眼中充滿了仇恨。
唉,向小強搖搖頭,可憐啊。……她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不是他進來的目的。他躡手躡腳湊到床前,最邊上一個正是秋湫。
他「噓」了一聲,搖了兩下,把秋湫「喚醒」。
兩人相擁著,凝神相望,輕聲訴說衷腸。
向小強小聲問:
「你……你這幾天刷牙了沒有。」
「……沒有。那你呢。」
「嘿嘿……我也沒有。」
……
向小強無意識地看著床上那些女孩們,突然問道:
「咦,怎麼加上你才十一個?不是十二個嗎?少了誰?」
秋湫眼睛慢慢變得怨恨,說道:
「你說少了誰?」
「少了秀秀?不對,秀秀壓根就在醫院裡啊。」
「少了苗翠花。」
秋湫很憤恨地望著角落裡的十四格格,舔舔嘴唇說道:
「就是那個惡毒女人,害死了翠花。」
向小強一驚,苗翠花!不就是那個秀秀的替身,被粘杆處的特務錯綁走的那個嗎?他望了十四格格一眼,小聲說:
「告訴我,怎麼回事。」
身後床上的幾個女孩子都坐起來了,也不裝睡了,紛紛氣哼哼地說起來。
據她們說,十四格格發現苗翠花不是秀秀後,馬上就讓人把她槍斃泄憤了。
不對啊,向小強有些懷疑,這麼蠢的做法,不像十四格格的風格啊。別說十四格格,就是他向小強看來,也應該裝作不知道,先把她當作秀秀和其他俘虜一起運進京。那時候再「發現」她是替身,皇帝也會覺得「不是我們太無能,而是共軍太狡猾」。現在還在路上呢,就二話不說給斃了,那到底是你沒抓到,還是抓到後讓人跑了,就什麼都說不清了。且不說要是那個苗翠花願意配合的話,清廷的政治宣傳效果一點也不會受影響。
向小強問道:
「苗翠花被槍斃,是你們看到的?」
「不是,」一個女孩指著十四格格,搶著說道,「是她親口說的!」
「什麼時候說的?」
「就剛才!」
向小強望著十四格格,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
「格格……趙小姐,你讓人槍斃了苗翠花?」
十四格格一直毫無表情盯著遠處,聽到他叫自己「趙小姐」,才慢慢看著他,驕傲地揚起下巴,眼中滿是挑釁。片刻後才聲音干啞地說道:
「對呀……你敢把我怎麼樣……殺了我?你敢不敢?」
秋湫和那些女孩都怒視著她,向小強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轉身回到後一節車廂,片刻後又回來,手裡多了一支手槍。
秋湫驚愕地看著他。向小強走到十四格格面前,慢慢抬臂,瞄著她的額頭。
十四格格緊閉眼睛,咬著嘴唇,深深吸氣,好像已經做好準備去死了。小五哭喊著抱著向小強的腿,一邊哭一邊懇求著什麼。然後她又撲向十四格格身邊,挽起她的一隻袖子給向小強看。
向小強看到十四格格的右手腕靜脈處有一處血肉模糊的傷痕,能看到深深的牙印。小五連哭帶比劃,日語加漢語,意思是說這是她自己咬的。
秋湫也在背後驚呼道:
「小強,你幹嘛?你瘋了!」
向小強冷冷地道:
「她不是殺了那個姑娘嗎。」
秋湫怔住了,雙手比劃著,支吾道:
「那……我……你也不能……她還是……但是……」
「也好,」向小強微微一笑,把手槍仍在十四格格面前,「那你自己來吧。」
十四格格像捕食一樣抓住手槍,拿起來。所有女孩都大聲驚呼,後退躲避。
秋湫一下抱住向小強,用自己後背擋在向小強和十四格格那把槍中間。向小強心中一陣暖流湧上,雙臂緊緊抱住她,輕輕說道:
「別擔心。」
十四格格輕蔑地一笑,慢慢地掉轉槍口,對準自己。小五瘋了一樣撲上來,搶那支槍。十四格格推了幾下推不掉,一掌輕劈在小五的脖子上,小五抓著脖子歪在一邊,大口喘著粗氣。
十四格格慢慢張開嘴,把槍管插緊嘴巴里。她閉緊眼睛,兩道眼淚流出來,胸口劇烈起伏几下,用力扣動了扳機。
「咔」,沒打響。她又扣了兩下,「咔,咔,」還沒打響。是空槍。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十四格格把槍從嘴巴里抽出來,睜開眼睛盯著向小強,目光慢慢地變成了仇恨。
「為什麼要戲弄我?……是不是這樣很好玩?」
向小強慢慢蹲在她面前,嘆道:
「千古艱難唯一死。既然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嗎?唔,跟你商量個事……」
……
南京,東廠一局三處。
江美廬剛從海軍總參謀部跑回來,心力交瘁。潛艇司令齊希文還是堅持要海軍元帥的命令。海軍元帥就跟她要首輔大臣的命令。想踢皮球一樣把她弄得火冒三丈。懇求、威脅都不行。
她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咬著鉛筆。難道就這麼失敗了?就這麼功虧一簣?難道向小強有本事把人救到海邊,自己卻沒本事說動海軍派潛艇去接一下?
江美廬「呼」地站起來,抓起皮包和大衣,吩咐道:
「要輛汽車,我要去昌平侯府。」
沒辦法了,試最後一招,找鄭侯爺,讓他想辦法給齊希文送錢。
現在的大明可不比以前了,都察院那些傢伙盯得可緊呢,還有那些報紙……雖然送了齊司令也不一定敢收,但好歹碰碰運氣。
江美廬感到絕望的時候,很想去找廠督沈榮軒……但是,他……
這件事是他交給自己做的,一定要漂亮的做成。做成給他看。
而且,行賄這種事,他這個身份萬萬不能出頭的……也就是鄭恭寅這個閒散侯爺才行。
……
底下的小丫頭卻告訴她,現在這個非常時期,汽車都被大官們用了,一輛也沒有了。
那只有叫黃包車了……江美廬抬頭看看鐘,這個鐘點哪有黃包車啊!
「去,」她一跺腳,「給我找輛自行車來!」
突然,電報間的女孩子氣喘吁吁的跑來,交給她一份譯出的電文。
江美廬看了一遍,一時間不敢相信,揉揉眼睛又看一遍,慢慢臉頰湧上紅潮。
這……這是真的?居然有這種事?有這種好事?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
那個向小強運氣也太好了吧!
江美廬抓起電話:
「接廠督。……我是江美廬,廠督在嗎?……好,請轉稟廠督大人,我馬上上去拜見。」
然後,她整整衣衫,平復一下胸中的猛跳和臉上潮紅,又掏出小鏡子看了一下,這才小心折好電報紙,信步走出辦公室。
……
十分鐘後,兩輛黑轎車駛進昌平侯府。全天候守在大門口的一堆記者伸著頭看了半天,一陣猜測。有人喊道:
「車牌號是東廠的!」
「裡邊是廠督!」
頓時,鎂光燈閃成一片,直到大鐵門關上,禁衛軍把他們攔住。
……
又過了半小時,三兩大轎車駛進大門,過了一會兒,又是五輛開進去。門口記者越聚越多,不時有人喊著:
「外交大臣的車!」
「新聞大臣的車!」
「啊,首輔大臣!首輔大臣的車!」
隨著這些大明帝國政治巨頭的到來,明顯看出,這個小小的侯爵府禁衛軍衛兵增加了成倍。外圍,內政部警察和憲兵也布開警戒線,記者和圍觀人員都被向後推了很遠。。
鎂光燈不停閃爍,上空白煙瀰漫。
……
後花園的閣樓外,幾名政要按地位前後站成兩排,都用眼神互相探尋著,又紛紛輕搖頭。
偽清斬釘截鐵地宣稱陛下已經在華北被擊落了,現在大明的股市債券一個勁兒地跌,加上現在清虜總動員,看來要對大明下手,更是一片慘澹。
更要命的是,清虜宣稱明朝突擊隊在他們境內大肆活動,殺害了不少官兵,就是為了救女皇。大明的軍方和突擊隊都公開否定了。另外自己這邊也查過,確實沒派出過這樣的突擊隊。
但大明內閣這些人也基本上都相信陛下已經淪落清手了,但皇室這兩天只是咬定陛下染病,在昌平侯府修養,既不讓人見,也不讓人採訪御醫,捂得嚴嚴實實。政府又不能衝進去看,搞的什麼措施也採取不了,束手無策,很是被動。
但現在大半夜的突然被僕人叫醒,說陛下召見……難道,陛下這麼多天真的就在昌平侯府中?
……
一名侯爵府的侍女出來,看著這麼多大人物,清清嗓子,很緊張地說道:
「……宣首輔大臣方鴻儒、外交大臣徐元貞、新聞大臣周敬遠,覲見!」
三位西裝革履的老者整整領帶,摘下禮帽,露出蒼蒼白髮,緩步魚貫入內。
……
書房內,條案後邊坐著一位少女,睡眼惺忪,捧著一杯茶正在喝。
正是朱佑榕。
三位大臣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頓時都把心放下了。
然後深深鞠躬,輕聲道:
「微臣方鴻儒(徐元貞、周敬遠)參見陛下。」
朱佑榕放下茶盞,很友善地笑道:
「呵呵,三位老卿家平身……趕快賜座。」
三個大臣貼著太師椅邊坐下,方鴻儒率先問道:
「陛下玉體染恙,臣等都很掛念。陛下現在感覺可好些了?」
朱佑榕呵呵笑道:
「有勞閣老們掛心了,已經不礙了。這大半夜的把三位閣老請來,朕也很過意不去……」
「呵呵,陛下哪裡的話……」
「今晚呢,請三位閣老來,是有件很要緊的事,朕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跟幾位閣老請教一下。」
方鴻儒道:
「陛下有什麼要問的,臣等自當知無不言。」
朱佑榕玩著桌上一張電報紙,說道:
「這個……比如說,如果偽清的某位重要皇族,有可能流亡我大明,這個……應該怎麼處理?」
三位大臣一震,面面相覷,又都望著朱佑榕,不知她是開玩笑,還是真的生了病,把腦子燒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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