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強?」薩克拉驚奇地重複著,「這是他的名字嗎?」
「這個人……」納蘭小姐興奮地轉過頭來,面帶微笑,食指輕輕搖晃著,「……你們搞不定。……我親自來搞。」
她一推桌子,站起來,在屋裡興奮地踱著步子,腦子裡的計劃開始醞釀了……
……
南京紫禁城,奉天殿。
奉天殿是南京紫禁城前三大殿的主殿,即俗稱的「金鑾殿」,北京紫禁城的「太和殿」即仿照它所建。
從前,這裡是大明帝國百官上朝的地方,現在則是舉行重大慶典、皇帝接見重要人物、舉行重要活動、慶典的主要室內場所。
今天,奉天殿又開門迎客,上方架設的水銀燈把大殿照得有如白晝,幾隻大火盆燒得很旺,松木塊「嗶嗶啪啪」響著,大殿空間雖大,但還是暖烘烘的,空氣中瀰漫著松木和檀香的清香,很舒服,很高雅。
這次女皇陛下病得很突然,甚至有點蹊蹺,晚上要出席皇家慈善拍賣會,上午就突然宣布急症病倒。
朱佑榕也算是各國皇室中的一顆明星了,容貌皎麗,才華橫溢,而且通曉英法兩門外語,從前做公主的時候就經常代表大明外交出訪,也經常參加國內各種公眾活動,身體一直很好,從來沒有過「突然病倒」這種情況。
而且,皇室好像絲毫沒有低調處理此事的意思,還特意選了這個盛大的場地舉行記者招待會,好像不這樣不足以表示皇室對新聞界的重視似的。
各大報館的老闆、主編、記者們當然很滿意,畢竟這種進入大內採訪的機會不多。
這也是一條好新聞。朱佑榕不論在國內國外都有很多追捧者。只要是她的新聞,一定是各大報紙的搶手貨。
千百年來,皇室秘聞一直是小民最感興趣的東西,但從前不敢隨便議論,現在好了,既有電台又有報紙,明著報道,實在是過癮之極。而且現在的明朝報紙還不像日本報紙,涉及皇室有的能寫有的不能寫,明朝這邊是只要你寫的東西不違憲,誰也管不了。南京的各大報紙一般都辟有「皇室版塊」,誰要是挖到了皇室的什麼內幕消息,特別是風流韻事啥的,當天的銷量準保翻倍。如果是比較紅的皇室成員,比如鄭玉璁這樣的,還會有狗仔隊專門扛著相機三腳架,埋伏在府邸和經常出入的場所周圍,伺機偷拍。
明朝現在雖然「憲政」才二十多年,還沒像英美那樣普選,政壇依然黨爭不止,亂象紛呈,但輿論卻很是厲害。南明民間從十九世紀便開始學西方辦報。再加上明朝沒有清朝那種文字獄傳統,向來不以言入罪,從前的「清流」變身為各大報社的主筆。到現在私人報紙電台已是極其發達,明朝報紙已經像法國報紙一樣,成了一股很重要的政治力量。
大殿中央聚集了近百名記者,架著鎂光燈、三腳架、大相機,還有很多記者拿著鋼筆、筆記本,正在飛速記錄。鎂光燈不時「嘭、嘭」地閃過,冒出一股股白煙。
金鑾寶座的正下方,放著一隻胡桃木講台,水銀燈的白光瀉在上面。一名西裝革履、白髮蒼蒼、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講台後,一面靜靜地喝著水,一面含笑地聽著台下一名記者的提問。
「……那麼,既然皇室已經取消了陛下今晚的慈善拍賣會,那麼是不是……」
「我再強調一下,」老者笑呵呵地道,頓時又是幾下鎂光燈,「沒有取消陛下今晚的慈善拍賣會,只是取消了陛下今晚的出席而已。拍賣會還是要正常舉行的。陛下病中也交代,孤兒院的孩子們還需要冬衣,救濟院的窮人們還需要食物,所以,拍賣會一定要辦好。」
「廖大人,」那名記者不依不饒道,「您是皇室發言人,能代表陛下跟我們說話的。既然您說陛下玉體並無大礙,那想來的確是不嚴重了,怎麼又會影響到晚上的活動呢?還請大人解惑一二。」
廖大人笑道:
「本官雖是皇室發言人,但不是醫生。取消晚上的活動,乃是御醫建議的。大家都知道,有很多疾病雖說不嚴重,但休息卻很重要。陛下本人是十分不希望取消出席的,她很想跟大家見面。因為她知道,因為她的出席,拍賣會的氣氛可能會更好,可能會有更多的人士慷慨競價,孤兒和窮人們會得到更多的幫助……但經過御醫勸說,陛下也明白,她的健康並不只屬於她自己,還屬於整個大明帝國,屬於全體人民。所以,來日方長,陛下只有養好身體,才能更好的為大明、為大明人民謀福利。」
廖大人嘴巴像抹了蜜一樣,慈眉善目地,老花鏡在鎂光燈中反射著光。下邊記者都在悶頭速記,還有幾個報社的漫畫手在現場畫漫畫速寫。
然後,現場又喧鬧起來,眾記者爭著提問題。
「好,第二排的左首的那位,請吧。」
「廖大人,在下是《金陵商報》的記者,大人能透露一下陛下身染何疾麼?」
廖大人微微一笑:
「這個問題,開始就有人問過了。我說過,無可奉告的。」
一片竊笑和竊竊私語,女皇的病況被渲染的越發神秘起來。
「好,這位先生請。」
廖大人示意後排一個高個子洋人提問。
洋記者站起來,微鞠了一躬,微笑著說出一串英文。皇室的翻譯幾乎同時就譯成漢語:
「廖大人,我是《泰晤士報》駐南京記者,三年前,陛下在英國留學時,我曾經有幸同當時還是永安公主的陛下合過影……」
很多人都扭頭看他,廖大人也微笑著微微頷首。
「……當時永安公主殿下曾準備應國王和王后陛下之邀,參加『瑪麗女王號』郵輪的開工典禮,但前一天因為身體不適推辭掉了……請問廖大人,陛下今天玉體染恙,可能和三年前的那次『不適』有什麼聯繫嗎?」
眾記者都一片竊竊私語,還不知道陛下當年在英國就玩過這麼一出,有些人已經在猜測是不是有什麼病史。
廖大人笑道:
「這個,大家多慮了……我之前專門詢問過陛下的首席御醫。這位御醫從陛下幼年時候就一直負責陛下的健康事宜。據他所知,陛下從沒得過什麼長期的、或是慢性的疾病。所以說,陛下三年前的那次玉體染恙,和今天這次沒有什麼聯繫。……好,中間這位,請吧。」
一個高瘦的男人站起來,雙眼炯炯放光,咧嘴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齒。他聲音很亮地說道:
「廖大人,本人姓圖門,是《大清日報》的記者……」
大殿裡「轟」的一下開鍋了,所有人都轉身盯著這個瘦高個,猜測他是惡作劇還是怎麼的。
幾乎在同時,四周鎂光燈「嘭嘭啪啪」地閃起來,大殿內頓時一片煙霧瀰漫。
喧鬧中,廖大人沒說話,最初的驚詫過去後,他仔細地盯著下邊這個人,打量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這句話什麼意思,真的還是假的。
圖門也毫不迴避,咧著嘴笑著,很挑釁地盯著廖大人的目光。
大殿裡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詢問,只有他們兩人目不轉睛,安靜地盯著對方。
……
《大清日報》,滿清的官方報紙。也是整個大清帝國現在的唯一一份報紙。
一個三億多人的大帝國,到現在20世紀30年代,只有一個電台,一份報紙。
這份報紙空洞、虛假,完全就是滿清朝廷的宣傳工具,靠強制訂閱保證發行量。在人均收入只有南明六分之一的北清,這份報紙的價錢卻是南明同等報紙的4倍。
一戶全家大字不識的農民,要被迫拿出幾分之一的收入,訂閱好幾份《大清日報》。家裡有幾口人,就要訂幾份。不訂就要到家裡來捆人。
就是這樣的一份報紙。它在國際上的名聲,比《真理報》還差。
……
在一大堆中外記者面前,在全世界的鏡頭面前,大明皇室的發言人該怎麼說?
要是讓禁衛軍當場拿下,或者驅逐出去,就可以繼續表明對清的強硬態度。但《大清日報》也是報紙,它的記者也是記者,不允許他提問或講話就抓人趕人,這又和大明一貫的新聞自由形象相矛盾。
要是和其他記者一樣,請他發問,這就等於是給了「大清」的報紙和其他國家同樣的地位。這讓三百年來一直不承認「清朝」的大明帝國、大明皇室如何自處?
邊上一名協從官員悄悄跑出去了。片刻後,幾個穿黑衣戴禮帽的人在大殿門口探頭探腦了。
記者群又是一陣喧譁,「嘭嘭」的鎂光燈又沖那幾個黑衣人閃起來,他們連忙退到外面去了。
《大清日報》的記者輕蔑地瞥一眼門口,又是咧嘴一笑,很挑釁地和廖大人對視著,存心要等對方先開口。
……
廖大人喝了口水,拉下臉來道:
「圖門先生,鑑於你是偽清人員,而這裡是大明帝國的皇宮,所以,本官會讓人把你請出去,然後禮送處境。但這也是記者招待會,你是記者。我們大明一貫有尊重新聞自由的傳統。所以在把你請出去之前,我允許你提出你的問題。好了,講吧。」
他放下水杯,面孔嚴厲地盯著他,腦中劇烈地思索他可能提什麼問題。
「廖大人,」圖門提高調門,劈頭問道,「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你們偽明皇室在欺騙大家。偽明女皇朱佑榕根本沒生病!」
……
一語既出,全殿譁然。已經有幾個外國報紙的記者悄聲吩咐跟班,讓他們趕快去電報局占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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