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之上,依舊刮著大風,溫度還是低得讓人瑟瑟發抖。
但就算如此,在那時候,我卻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抱著我父親的屍骸,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最後,嗓子都哭啞了,眼睛也疼得不行,活像是被火燒了似的。
「不冷嗎?」
忽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我聽見這聲音的時候,稍微愣了愣,也沒爬起來回應它的意思,也沒去看它,直接問:「你為什麼騙我?」
「騙你?」那人似乎有點鬱悶:「我騙你什麼?」
當我得到這個答覆的時候,只感覺從未這麼憤怒過。
我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跟瘋了一般,直衝著悉達羅跑了過去,壓根就不在乎它有多危險,一把就拽住了它的衣領,硬生生的將其提了起來。
「你不是說我父親在山上嗎?!!」我瞪著充滿了血絲的眼睛,咬牙切齒的問它:「那我父親為什麼會死?!」
「我有說過你父親還活著嗎?」悉達羅笑呵呵的問道。
一聽這話,我霎時就傻眼了。
「人心死了,那才是真的死了,但你父親的心還活著」悉達羅並不在意我拽著它衣領的舉動,依舊是很慈祥的看著我,笑容里充滿了無奈的味道:「如果我在山下就跟你說了真相,而不是由你自己發現的,結果會有什麼變化嗎?」
「我我至少會有點心理準備」我鬆開了手,仿佛是再也沒了半點力氣那般,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有了心理準備,你就會不哭嗎?」悉達羅苦笑道,也隨著我盤腿坐下,老臉上儘是那種難言的滄桑:「早點跟你說,你就得哭兩次,何必呢?」
我沒說話,低著頭看著地上,一言不發。
「再說了,在上來之前,我也不能確定你父親是真的死了。」悉達羅低聲說道。
「你什麼意思?」我一愣。
「可能是那一池水掩蓋了你父親的死氣吧」悉達羅搖了搖頭:「我現在看見他,我才能確定他是真的死了。」
「他是怎麼死的?」我問道,眼睛不停的眨著,只感覺眼眶那一圈就跟被火燒了一樣,那種火辣辣的刺疼感,確實讓我清醒了不少。
「不清楚。」悉達羅嘆了口氣:「我得去水池那邊看看才知道。」
說著,悉達羅就站了起來,緩緩向著水池走去,在那個過程中,它還提醒我,讓我把衣服褲子穿上,別著涼了。
「要著涼早就著涼了。」我傻愣愣的回答道,並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你著涼是小事,但你得尊重一下你的父親。」悉達羅說。
一聽這話,我先是打了個冷顫,隨後就沒再說什麼,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回去將衣服褲子穿上。
悉達羅說的沒錯我著涼是小事如果我老爹看見我這模樣穿著個大紅褲衩就在他屍身旁邊晃悠他還不得抽死我?!!
由於我身上的水早就被夜風颳幹了,所以在那時候把衣服穿上倒是沒感覺潤得難受,反而覺得挺暖和的。
當我穿好衣物,悉達羅依舊沒走回來,蹲在池邊就往下看著,表情有些凝重。
「您看出來了嗎?」我走到悉達羅身邊,陪著他蹲下,細聲問道。
「嗯。」悉達羅表情複雜的說:「你父親,好像是投池死的。」
「你這不是廢話麼」我苦笑道,動作僵硬的從兜里摸出來煙,緩緩點上,猛著連抽了幾口,這才稍微冷靜點:「他為什麼要投池?」
「可能有兩個原因。」悉達羅說道,沉默了一下,沒繼續往下說,而是問我:「你應該是下水了把他撈上來的吧?」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
「那你看見水池底的那一扇門了嗎?」悉達羅問道,轉過頭來,目光複雜的看著我。
「門?」我聽見悉達羅的話後,感覺有點迷茫,想了半天,也沒確定下來它說的門是不是那玩意兒,只能問它:「是那個發白光的板子嗎?」
「什麼發白光的板子?」悉達羅顯得比我更迷茫。
「就是」
等我給它描述了一遍水底下的那個發光物後,悉達羅點點頭,說,就是那東西。
「你看見了?」悉達羅問。
「肯定啊,我要是沒看見,我能知道這些嗎?」我無奈的說道。
「那就對了。」悉達羅嘆了口氣:「本來呢,你父親跳下池子裡,就應該只有一個原因,但現在恐怕有兩個了。」
「您說。」我顫抖著把煙遞到嘴邊,抽了口。
「第一個原因,是他為了斷因果。」
話音一落,悉達羅就止住了聲音,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等我緩過神來。
「我信。」我一字一句的說道,眼睛通紅。
「但他其實不用這麼做的,據我所知,斷因果只需要媒介就夠了。」悉達羅欲言又止的說著。
就在這時候,它似乎是聽見了什麼,耳朵動了兩下,猛地就回頭看了過去,死死的盯著我父親屍身擺放的位置。
我還沒來得及發問,悉達羅就莫名其妙的說:「行,你自己來。」
「你跟誰說話呢?」我小心翼翼的問道,眼裡已經有了點期待的神色:「是我父親嗎?」
聞言,悉達羅沒有隱瞞我的意思,很直接的點點頭:「是。」
「對啊!!我父親又不是魂飛魄散!!!那他的魂魄一定還在這兒啊!!」我瞪大了眼睛,語氣里滿是興奮:「我還能跟他見面!!我只要招個魂就能」
「他馬上就得走了。」悉達羅低聲說道,打斷了我的話。
「為為啥啊?!!他為啥馬上就得走了?!」
我當時的精神狀態已經很差了,完全就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跟悉達羅說話的時候,聲音都不受控制的大了起來,聽著很像是在吼。
「死人麼,不都得去投胎嗎?」悉達羅嘆了口氣:「你父親被這一池水困了十幾年,也該走了。」
說完這話,悉達羅還拍了拍我肩膀,似乎是在安慰我。
「在不老山里死的人,十個有九個不能投胎,除非是心藏生氣的人」悉達羅說道:「我跟你說的,人死心不死,也就是這麼個意思。」
「那你呢?!你為什麼沒去投胎?!!」
見我發問了,悉達羅也沒著急,笑呵呵的說:「我不願意走,自然就投不了胎,當然了,就我現在這樣,想投胎也有點麻煩。」
「不能留他一段時間嗎?!」我著急的問道。
「能,他自己就能做到這點。」悉達羅說,隨後看了看我,表情有些複雜:「但時間不能太長,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的樣子。」
「這麼短?!」我得到這個答覆,越發著急了,心說我爹都失蹤十幾年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他見個面就他媽的只有一個時辰?!
「再長點,他就得變成我這樣了。」悉達羅搖了搖頭:「甚至於比我還不如,因為他沒有肉身,我有。」
「這」
「你是在為自己著想,還是在為你父親著想?」悉達羅問我,目光之中,包含著一種難言的無奈:「我不覺得你強留他是好事,逆天而行,這是自找麻煩。」
「在外界還不一定會這麼嚴重,但你得記住,這裡是不老山!」
我緊咬著牙,沒再說半個字。
「想見你父親嗎?」悉達羅問我。
「想。」我毫不猶豫的說道。
悉達羅笑著點點頭,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隨後就將我向著水池丟去,沒有半點的猶豫。
在入水之前,我還能模糊的聽見悉達羅說話的聲音。
「那我就幫你一把免得你們交流起來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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