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和尚不是什麼好人,這點我在很久之前就領悟到了。
但說實在的,苦和尚也不是什麼壞人。
他只是屬於那種為人處世比較偏激,手段較為陰狠的和尚罷了。
如果是放在原來,我看見苦和尚因為小如來的死變成這副模樣,那麼我肯定會表示喜聞樂見大快人心。
可是現在我真的開心不起來了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心酸
「徒弟」
苦和尚步履蹣跚的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沒了力氣連身子都穩不住那般,看著就像是要隨時倒下去。
當他走到距離小如來的屍身不過一米遠的時候,這才停下來。
「你不是說過要陪師父悟盡苦禪佛理嗎」
苦和尚說話的聲音很是沙啞,每一個字似乎都帶著哭腔,那種悲痛到極致的表現,讓我都不禁感覺鼻子有點發酸了。
這老和尚本就是一個性情淡漠的人,仿佛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
度生教里的人壞了規矩,大多都是由他出手教育的,而且每一次出手的時候,其手段都極其兇殘毒辣,給人的感覺活像是一個老變態那般。
不光是度生教的人,連他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徒弟,那也是說打就打,還是往死里打。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為苦和尚是拿小如來當工具看,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太多感情的,哪怕小如來是如此的尊敬他,苦和尚也不可能付出太多的感情在他身上。
這不是說苦和尚不近人情,而是我單純的認為,像是他這樣修苦禪都快變態的老東西,應該是沒有情的。
但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我錯了。
徹頭徹尾的錯了。
「我徒弟呢???」葛道士已如瘋癲那般,不停的轉著頭,左右掃視著四周的狀況,似是在尋找曇先生的蹤影:「他在哪兒?!」
這時候,葛道士已經將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希望我給他一個答案。
「小曇在那兒。」我低聲說道,強裝出了一副鎮定的樣子,抬起手來,指了指不遠處的那一片砂礫。
聽見我這話,葛道士沒有猶豫,順著我所指的方向就看了過去。
「我看不見他」葛道士顫抖著說道,渾濁的老眼中,已經布滿了血絲,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著,那模樣可不是狼狽二字就足以形容的。
「他體內的邪氣被激發出來了,沒能控制住」我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往那邊多看,聲音低沉的說:「邪氣侵蝕了他的肉身,一點點把他變成了像是石頭那樣,然後就散成了一地的砂礫」
聞言,葛道士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到最後,他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嘴裡發出了似哭似笑的怪聲,一步步的便向著那堆砂礫走了過去。
當葛道士停下腳步,低下頭,默不作聲的看向那堆砂礫時,一種明顯是壓低了的哭聲,已經從他嘴裡傳了出來。
此時此刻,葛道士跟苦和尚,已經沒了往日掌教的氣勢。
他們在我看來,不過是兩個失去了後輩親人的老頭子罷了。
在風燭殘年之時,白髮人送黑髮人。
這種慘劇,放在普通人身上,沒人能接受,放在他們倆身上,也一樣的沒人能接受。
從我認識他們的第一天開始,直到今時今日,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能落到這麼狼狽的份上。
說真的,我都懷疑他們倆的情緒崩潰了,這點應該有很大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是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哭得像是個剛死了親人後生的老頭兒,特別是苦和尚那種死要面子的人,更是不會
「老葛,別哭了。」左老頭走到葛道士身後,輕輕拍了拍他肩膀:「你徒弟肯定不希望你哭成這樣。」
「姓左的!!你懂什麼!!」葛道士仿佛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然回過頭來,一把打開了左老頭的手掌,惡狠狠的瞪著他:「你他娘的少來貓哭耗子!!」
「我懂什麼?我什麼都懂。」左老頭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深深的看了看那堆砂礫,搖搖頭:「長山他爸,就死在因果山上,屍首還在下面放著呢,你說我懂不懂?」
「你拿小曇當兒子看,我也拿長山他爸當兒子看」左老頭慘笑道:「我千辛萬苦的尋找不老山,就為了救那個兔崽子出來,結果他老早就死在了山里,我又能說什麼?」
「我知道你現在是一種什麼感覺,我都明白,但你不能就這樣一直下去!」
「邪魔已經破開大陣的封印了,過不了多久,咱就得跟它們玩命,你現在有什麼好哭的?說不準今天你還能下去見到你徒弟呢!」
「小袁說過,他們倆臨死之前都想保住你跟苦和尚的命,你難道就打算這樣一直混下去?等到那些邪魔過來弄死你,你就滿意了?」
「追根究底,這一切都是那些邪魔弄的,你要是有心氣,你就把那幫孫子全給收拾了!給你徒弟報仇!」
說到這裡,左老頭的語氣之中,已經隱隱約約的透出了一股子火氣:「你在這兒哭喪有個屁用!!」
「邪魔?」葛道士轉回頭去,怪笑著問左老頭:「你覺得我們能收拾他們?」
「你不是能操控邪魔嗎?」方時良插了一句,很奇怪的看著葛道士:「操控它們之後,你還不是想怎麼收拾它們,就能怎麼收拾它們?」
葛道士搖搖頭,沒再說話。
「他們操控不了邪魔。」我忍不住開了口。
「你怎麼知道??」方時良一愣。
「曇先生臨走之前跟我說過,他們帶上山來的信物,就是從葛老頭他們用來操控邪魔的那件法器上剝取下來的。」我苦笑道:「信物失效了,沒能保住他們,所以那件用來操控邪魔的法器,很有可能也會面臨失效的問題」
「已經失效了。」葛道士頭也不回的說道:「在往頂峰上趕的時候,我看見頂峰邊上的這些邪氣,就知道不對勁了,拿那玩意兒試了試,根本就用不了」
「你什麼時候試的?我怎麼不知道?」方時良很驚訝的問道。
「你算老幾?」葛道士冷笑道:「我試法器的時候,還得給你打招呼?」
方時良皺了皺眉,看樣子是準備罵回去了,但最後讓沈世安一拽,也就沒了言語。
「真的失效了?」左老頭表情有些難看。
「嗯。」葛道士語氣平靜的說道:「按照上古遺蹟之中的記載來看,只要邪魔出世了,那麼這件法器必然會有所反應,在第一時間,就會連通鎮魔峰下的地脈,之後再以相應的咒詞術法作為輔助,便能控制邪魔」
「那現在怎麼辦啊?!!」吳秋生聽得臉都白了,眼中很明顯的有了害怕的神色:「咱們這不是要羊入虎口嗎?!」
「還有一個辦法。」
在這時候,眾人聽見我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麼一句話,便都將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啥辦法?」左老頭皺著眉問我,表情里有種將信將疑的意味。
「曇先生說了,要是他師父控制不了邪魔,那麼他」我說著,目光複雜的看了看葛道士,繼續說道:「他會把解救的辦法告訴咱們的。」
「他?」方時良有些詫異,指了指葛道士。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老葛」左老頭驚疑不定的看著葛道士:「你有解救的法子?」
聽見這問題,葛道士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抬起頭來,往那群邪魔所處的位置掃了一眼,這才點點頭。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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