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天,終于晴了。
大榮建安三十八年,榮平宗李鍾鏈病重,彌留之際,大皇子李奇淳盡起刀兵攻入皇城,弒君自立,於皇城登基稱帝。
才過兩天,二皇子李奇洸傳檄天下,共邀討賊,三皇子李奇沅、四皇子李奇瀧立即響應,各地藩王也跟著擁兵自立,占地為王。
彼時天下大亂,各地群魔亂舞。
建安四十年春,二皇子李奇洸攻破北京城,李奇淳被亂刀砍死。
建安四十四年,三皇子李奇沅、四皇子李奇瀧合力擊破二皇子李奇洸,四皇子李奇瀧搶占北京,二皇子李奇洸在皇城腳下自殺,整個北方被李奇沅、李奇瀧兩人瓜分。
建安四十五年,五皇子李奇泓終於一統南方,次年春,李奇泓決議北伐。
建安四十六年,三皇子李奇沅在大寧兵敗,舉家自焚於大寧永王府。
同年五月,征北大將軍齊勇攻破北京,齊勇在此役中不幸被流失射中,英勇戰死,四皇子李奇瀧全線龜縮退入遼東,靠著冰天雪地和北盤江與南軍對峙。
時間到了建安四十七年。
這一年,久病不愈的李奇瀧終於在遼東咽下了那口他始終不甘心咽下的氣,德慶王李奇瀧薨了,整個遼東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倉促之間,德慶王妃只好讓李奇瀧七歲的幼子李表苪繼位以穩定人心,她自己坐在皇帝座後垂簾聽政。
二月,經參議大夫商雒反覆勸說,遼東軍大將軍王玄終於低頭,德慶王府決定向南邊投降。
同年三月,五皇子李奇泓與參議大夫商雒在北盤江接見德慶王使者時突染惡疾,三月十一日,一代英主李奇泓在北盤江邊離開人世。
三月二十六日,北盤江旁,商雒和大將軍齊勇的兒子齊進共同擁立李奇泓的弟弟六皇子李奇瀛為新主。
建安四十七年四月十八日,寧王李奇瀛在皇城北京登基,年號永豐。
歷時九年,幾度易主,自此天下再無兵禍。
......
十二月,江西撫州。
雨夜。
黑雲把天上蓋的密不透風,天又黑又沉,暴雨狂泄而下,周圍到處都是嘩嘩的水聲。
忽的一道閃電朝直刺地面,照亮的是慘白的刀片和慘白的臉!
閃電後面跟著一聲巨雷,接著又是一連串閃電和悶雷。
這是老天爺發怒了!
緊接著,喊叫聲、兵器碰撞聲、砍殺聲、雨聲、雷聲交織在一起!
有人跌倒在雨中!有人在水中痛苦的哀嚎!
「不行啊大哥!」一個漢子把刀子從一個黑衣人身上拔出來,鮮血從刀口噴涌而出,他在臉上狠狠地抹了一把血水,「光這裡就有十幾個了,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光靠我們兩個擋不住啊!」
另一個帶頭巾的大漢拼命的揮舞著手上的刀片,「擋不住也得擋!裡面的王爺唯一的血脈,要是有什麼閃失,你我就直接到地下向王爺謝罪吧!」
那漢子又砍了一人,悲憤的喊一聲,「這天殺的狗皇帝,弒兄奪位也就算了,連他哥哥唯一一點骨血都不放過,虧王爺對他那麼好,這良心都被狗吃了!」
兩人奮力拼殺了一陣,力有些竭了,他們背對背靠在一起,刀口對著外,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們看著黑衣人把他們團團圍住。
那頭巾漢子冷笑:「皇帝?這可不是靖查所的人,鄒淵汲那廝雖然我看不上他,可他用人訓人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他手底下可不會只有這點功夫!」
司皇靖查所,代天子稽查天下,只對皇帝一個人負責,皇帝特許的獨立緝事偵查權和獨立典行詔獄權是他們手中的兩把利器。一想到司皇靖查所是狗皇帝以『調查賢王妃安陽遇襲案』、『尋找失蹤的賢王妃』的名義設立的,這兩人更是憤恨難平。
第一個漢子道:「不管是不是靖查所的人,總歸是狗皇帝的人沒錯了,能從安陽一路追殺到撫州,除了皇帝誰還有這麼大的本事?我當時就不明白了,我們趁著王妃孕像不顯的時候離的京,一路上嚴防死守,王妃懷孕的事怎麼就被那狗皇帝知道?!」
那頭巾漢:「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懷疑,可要查內奸也不是現在查,多說無益,先過了這關再說!」
說完兩個人又衝進了雨中。
雷聲滾滾,外面的雨下得愈發大了,桌上油燈的火愈發暗了。
桌邊坐著一個女子,這女子長得很清秀,只是臉上蒼白沒有血色,她頭髮粗粗的綁著,身上的麻布衣服和她白皙的手腕不相匹配。
她右手邊放著一個包袱,左手懷抱著一個嬰兒,嬰兒很小,皮膚還是皺的,顯然是剛出生不久。
桌子前跪著一男一女一對夫婦,這對中年夫婦是這屋子的主人。
老夫妻倆跪在地上身子直發抖。
這女子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對不起兩位了,你們好心收留我們,卻沒想到把你們捲入這樣的風波中。」
那老兩口依然發抖著,也不說話,也不抬頭,似乎是嚇傻了。
這女子只得把包袱往他們前面推了推:「這是給兩位的謝禮和賠罪,你們放心,我等下就走,保證不會再拖累你們。」
那老兩口聽了這話打了一個機靈,他們相互望了一下,那老頭子忽然對著那女子長長一揖,「敢問您可是失蹤的賢王妃娘娘?」
那女子的臉瞬間變了顏色,「什麼賢王妃娘娘?這裡沒什麼賢王妃娘娘!」
兩老兒被這突來的氣勢嚇一跳!
那女子知道自己急了,語氣稍微溫和了些:「你們記住了,這裡從來都沒有什麼賢王妃,你們也從來沒見過什麼賢王妃,不管誰來問都這樣說,你們只是好心收留了一個求宿的人,其他的你們一概不知!我懷孕的事你們不能說,我在這產子的事你們更不能說,說出去了就是天大禍事!」
那兩老兒被嚇得戰戰兢兢,急忙答道:「我們曉得的,我們曉得的!」
那女子嘆一聲:「這也是為你們好,有人不想我這個兒子出現在世人眼中,你們說了就會有殺生之禍!」
那兩老兒連連點頭,那女子又把包袱推過去一點,「過來拿走吧,我抱著小孩身子不方便,也不好親手給你們,這點東西是我的一點心意,等風頭過了,你們可以用它置辦點家產,這一生也衣食無憂了。」
那兩老兒整個身子瞬間匍在地上:「小人們可不敢要賢王妃娘娘的東西!」
那女子皺眉:「你們是害怕麼?放心,這裡面都是尋常的金銀物件,沒什麼能辨出我身份的東西,能辨出我身份的東西我早就扔了!」
「王妃娘娘誤會了!」那老婦人直起身來,她看著賢王妃,臉上滿是淚痕,「王妃娘娘,當年我們這鬧土匪,我們老兩口都被捉到上山去了,是賢王爺救了我們,他還把土匪頭子給斬了,給我們的兒子報了仇,賢王爺的恩德我們老兩口這一輩子都報還不了,又怎麼能要娘娘您的東西!」
那老翁接著說道:「王妃娘娘放心,我們老兩口早就想好了!外面那些歹人我們不怕!在我們死之前保證沒人敢傷著您!」
可他的手腳還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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