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
五位少年坐在高崗之上,神情疲憊,衣上、髮膚俱是血污。
尊實在太累了,此時正陷入沉睡。
高崗下,匍匐著巴蛇王和巴蛇,仿佛昏睡了一般。
回想剛才的危機時刻,聽羽猶是心驚膽戰。
「經,真是奇蹟,」雨道,「是你救了我們,救了天之崗。」
「要不是你的出現,我們多半已經成了它們的腹中之物——想起這個,我的心還在顫抖。」楓的手在抖,聲音也在顫抖。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經道,「我想不到它們的靈性遠比刑天、天女魃高貴——現在怎麼辦?它們甦醒之後還會向我們進攻嗎?」
「不會。」聽羽道,「經,你剛才說了——確實,它們的靈性遠比刑天、天女魃高貴。它們一旦臣服,會永不背叛。這讓我想起了大王……」
「經,不知道崗下怎樣了,這突然的寂靜讓人心緒不安。」凡道,「我希望我們已經守住了天之崗。」
「是的。」經沉聲道,「凡,我們的確守住了天之崗。可是,可是代價太大了——」
經在崗上曾看見漫天羽神席捲而來,殺光了鬿雀,趕走了應龍兄弟——她就明白自己的父親翼做了什麼。況且,那麼多后稷一族、羽人一族的勇士就死在自己的眼前,甚至是自己的臂彎之上……
「他們,死得有價值。」凡鼓勵大家道,「如果需要,我們也會直面死亡,剛才大家都做到了。」
「接下來,戰爭會更殘酷。」聽羽道,「好好休息,準備戰鬥。」
六位少年閉目休息——他們確實累。
「我在想——」尊忽然醒了。
「想什麼?」楓問道。
「這天下真的有神嗎?」尊問道。
「有!」聽羽道。
「神,到底是我們的朋友,還是和刑天一樣的壞人?」尊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尊,」凡答道,「他們是神,不是人。這是我們的戰鬥,而不是他們的戰鬥。」
「可是,」尊道,「要是天下被刑天這樣的人控制了,那神?」
「那只有惡神。」聽羽道。
「看來,神的眼光也很短淺——」尊笑著道。
「是的。有時候是這樣吧。」聽羽也笑了。
六位少年都笑了。
經從懷中取出一個盒子——盒子中正放著青丘靈石。青丘靈石尚在自我修復中。
「青丘靈石救治了那麼多傷員,」經道,「他們讓我感謝你。」
聽羽摩挲著盒子的表面,內心卻很傷感:即便是青丘靈石,也不能救治所有的傷員。
「它盡力了。」經道。
聽羽點點頭。他再一次摩挲著,仿佛是在撫摸著大王光滑潔淨的羽毛——他在心裡問道:大王,你可安好?
此時的大王,正領著羽神隊伍返回自己的家園。
「希望巴蛇也能成為我們的大王。」聽羽轉頭看著土坡下酣睡的巴蛇王想到。
看著巴蛇王,在這高崗上發生的「生死一瞬」重現在了聽羽的腦中。
反鼻蟲在天女魃的導引下,藉助於同伴的屍體不斷地往上爬,五位少年浴血殺敵。
聽羽左右開弓,連續挑落爬到了高崗之上的反鼻蟲——汗水混合著血污往下流——
但是,天女魃最終激醒了巴蛇之王。
那巴蛇之王雖然就躺在高崗下不遠處,可一直沒動,其它的巴蛇也就沒動——現在,天女魃見時機已到,便催動巴蛇投入了攻擊。
巴蛇王巨大的身體開始遊動,一路碾碎了無數參與進攻的反鼻蟲——或許是一物剋一物的緣故,反鼻蟲開始退卻——等到巴蛇將高崗圍住,反鼻蟲也撤退的乾乾淨淨。
巴蛇王第一次攻擊——它的體型實在太龐大了,脖子一伸,碩大的頭顱幾乎探到了五位少年的眼前。
「五行戰隊。」凡叫道。
五位青丘一族少年迅速歸位,組成了堅不可摧的五行戰陣。
「凡逢外敵,必共侮之。」凡道——他很明白這一戰的嚴峻與危險,「大家,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其餘五人齊聲應道。
「保重。」聽羽輕聲道。
「保重。」凡點頭回應。
巴蛇王昂起的頭顱向上一探,繼而張大了嘴巴,意圖一口吞了眼前的五位少年。
辛烈欲嘔的氣味瞬間瀰漫了高崗。五位少年只得屏住呼吸。
但是,五行戰隊不退反進,分中左右三路殺進了巴蛇王的脖頸之下——那既是巴蛇王的盲區,也是巴蛇王全身最薄弱之處所在。
巴蛇王怎會輕易將自己的弱點交給五位少年。
它變咬為掃蕩,頭顱巨幅擺動,撞向五行戰隊左右二路,同時壓低了頭顱,讓衝到自己脖頸之下的凡喪失了發動致命一擊的空間。
頓時,高崗上塵土飛揚,空氣也變得渾濁不堪。
五行戰隊一擊不成,變換隊形,分成了兩路。
巴蛇王眼見成功逼退五行戰隊。便全身收縮,尾巴用力,想一舉登上高崗。
「飛天舞之矛!」凡、聽羽吼道。
叫聲中,兩人分別從左右兩隊踩著隊友的肩膀高高躍起,手中的矛在陽光的照射耀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巴蛇王全身用力,身體的一半已經攀爬上了高崗,但是還有一半身體還在高崗之下——它來不及變招。
但是巴蛇王毫不畏懼,全身的骨骼咔咔作響——一瞬間,它竟然將尾巴以上的軀體如懸崖一般立了起來,它的巨大的頭顱已經在高高躍起的凡、聽羽之上。
凡、聽羽迅速下落。
在巴蛇王還沒作出第二反應之前,找准了位置,將「飛天舞之矛」插向了巴蛇王脖頸的兩側部位。
結果卻出乎凡、聽羽的所有預料——這巴蛇王全身的鱗片硬過青水河中的玉石,滑過青水河中的赤鱬,飛天舞之矛刺下,根本傷及不了巴蛇王的皮肉。
巴蛇王驚天一吼,整個身軀頹然倒下——儘管「飛天舞之矛」不能洞穿巴蛇王的皮肉,但是,巨大的能量還是將巴蛇王脖頸處的兩張鱗片生生揭了下來。
凡、聽羽落地,抖動長矛,甩去了斗大的巴蛇王鱗片。
巴蛇王痛極。隨之怒極。
它的雙眼血紅,骨骼再次嘎嘎作響。
一旁的巴蛇見王受了傷,紛紛前行,想著替王報「兩矛之仇」。
巴蛇王張著血紅的雙眼,掃視了自己的手下一遍,隨後嘶鳴一聲——巴蛇紛紛退卻,唯恐退之不及。
看來,巴蛇王不允許自己的手下參與復仇之戰——它要自己為自己復仇。
凡、聽羽對望一眼。凡道:「大家小心。」
「這一次,它非將我們吃了不可。」尊道,「看它的眼睛,在冒火。」
「沒什麼可怕的,」雨道,「這傢伙雖然厲害,但是行動緩慢,只要不讓它上高崗,它就吃不了我們。」
「大家一定要注意它的尾巴,」聽羽提醒道,「還有,這傢伙有堅硬的鱗片護身,大家攻擊時千萬不要冒險。它的眼睛和脖頸才是我們攻擊的主要目標。」
「明白。」尊道。
「保護好自己。」楓回過頭去,對著身後的雨道。
雨點點頭,道:「有你們在,我不怕!」
巴蛇王再次發動了攻擊,折斷了尊、楓、雨手中的矛,掃卻了他們手中的短劍,還用鐵尾掃中了司職五行戰陣中樞的凡和聽羽的身體;巴蛇王自己也不好受——它的脖頸兩側的鱗片受損之後,接連遭受到了五行戰隊的痛點打擊,那兒已是鮮血淋漓。
之後,天女魃趁機發難,她向著聽羽一口氣打出了十記掌心雷,危急時刻,經趕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經出現在了聽羽的身後。她甩出了長長的鞭稍,一團一引,竟然生生地帶走了一記已經到了聽羽胸前的掌心雷……之後,第十記掌心雷也被經破解了。
原來,經的長鞭有導引氣流之效。
天女魃發出的掌心雷在經的長鞭的引導之下,改變了方向,一記鑽入反鼻蟲群中炸響,另一記直奔天女魃而去,逼得天女魃跳下了半空。
「經,謝謝你。」聽羽由衷地道。
「經,」楓叫道,「幸好有你。」
「經,你來了……」雨笑道。
「我來了。」經道,「我是戰士,我和你們一起戰鬥。」
凡、尊相視一笑。
「我好像全身又充滿了力量。」尊笑著道。
「有什麼好高興的,不就是多了一個送死的嗎。」天女魃定了心神,惡毒的詛咒道。
「天女魃,我們高興,是因為我們也要感謝你——」聽羽道。
「笑話。」天女魃覺得這幾位少年真是不可理喻。
「是你讓我們成為真正的戰士。」聽羽道,「不過,天女魃,即使這一次你勝了,但你也高興不了多久——這天下多的是戰士,不屈服的戰士。」
「好吧。那我就送你們上路。」
天女魃哈哈狂笑起來。
「能夠和你們一起戰死,死而無憾。」經看著青丘一族五位少年,道。
「可惜了三色神羽。」聽羽道,「咳,要是我能破解了三色神羽的秘密,我們一定可以反敗為勝。三色神羽啊三色神羽,我不想毀你,但希望你也不要便宜了他們——他們那麼邪惡,而你是那么正義。」
「絕望了吧。」天女魃大笑著,「照我說,你們還沒有看到真正的絕望——天之崗上有那麼多老弱婦孺,它們都將喪身於毒蟲猛獸之口——想想這些,現在遠遠比不上那時的絕望。」
「天女魃,你以為天下人都如你那般怯懦、陰鷙,不擇手段,」經大義凜然道,「這天之崗上的每一人都不會選擇卑微的死去。我們不會絕望,不會屈服,要死,我們也要死得高貴。」
「對!天女魃,你絕望了吧。」尊朗聲笑起來。
「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天女魃冷笑道,「巴蛇王,給我活吞了他們。」
巴蛇王昂起了頭,朝著自己的臣子發出了進攻的命令。頓時,五六條巴蛇朝著高崗圍了過來……
「就讓我為大家最後吹一曲《九韶》吧。」經掏出了懷中的銅笛,「我們戰鬥到了最後,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能聽著『九韶』戰死,是我的光榮。」凡道,「大家都明白,今天我們不是只為自己而戰——如果我們之中有人戰死了,活著的不要悲傷,要繼續戰鬥,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們都知道。」聽羽笑著道,「只要我們活著……」
經吹奏《九韶》。
這是多麼美的音樂啊!清新,不受人世間半絲污染,平和,對一草一木懷有敬畏之心……樂音漂流,任意東西。世間欲望,人間殺戮,均為雲煙……雲煙消,三足金烏現,人世滄桑,莫不如此……
猛然間,六位少年發現巴蛇王血紅的雙眼漸漸暗淡,最後流露出溫柔的目光;它的身體也逐漸變得軟綿綿的,並一圈一圈在高崗下盤起來,大大的頭顱隨之耷拉在了盤成一團的軀體上……高坡之下,所有的巴蛇消解了殺氣和戾氣,它們抵足相對,相抱而臥,此情繾綣,都是兄弟姊妹……
天女魃厲聲呵斥,反覆催促。
可是,沒有一條巴蛇聽她的命令。
再看反鼻蟲,一條條開始逃之夭夭。
天女魃大駭。也只能隨著反鼻蟲倉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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