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兵天降斬老虬 (三)
「梁屬正……「
「梁屬正陣亡了!」
「梁屬正死在了綠林賊手裡!」
正跟在梁丘賜身後與朱佑等人廝殺的莽軍,士氣頓時一落千丈,驚呼著紛紛潰散。而已經被梁丘賜沖裂了的楔形軍陣,卻又迅速合攏,跟在劉秀和馬三娘二人身後,繼續向前奮勇推進。
「不要亂,大夥不要亂,賊軍還不到一千人!」站在革車上的甄阜,氣得耳朵眼裡都冒了煙,跳著腳大聲叫喊。
沒有人肯聽他的話,梁丘賜的死,對莽軍的士氣打擊實在沉重了。沉重到了革車周圍的將士們,不敢再相信自家主將的判斷。而劉秀和他身邊的弟兄們,則士氣如虹,重新排成了一個標準的楔型,像一把巨大鋼刀般,無情地收割著周圍所有生命。
「吹角,調林嘯、韓君雅火速回援!」眼看著自家的性命就要受到威脅,甄阜無可奈何,一邊邁開大步朝革車的後邊緣走,一邊大聲下令。
林嘯、韓君雅是最後兩名被他派出去的校尉,所部距離革車也最近。只要他本人帶領親兵能支撐半柱香時間,兩萬回援的精銳,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來襲者活活淹死。
這個決策,不可謂不聰明。然而,卻做得有些太遲。求援的角聲剛剛響起,革車下,忽然飛來一支長槊,「噗」地一聲,將正在吹響畫角的傳令兵,射了個對穿。
「嗚——」 畫角聲戛然而止,擲出了長槊的劉秀單手從腰間拉出鋼刀,飛一般衝到革車下,手起刀落,斬斷了莽軍帥旗的旗杆。
「甄」 繡著大字的帥旗,從半空中徐徐飄落。與求援號角聲的尾韻一道,剎那間,吸引了戰場上所有人的視線。
正在率領爪牙高歌猛進的何無忌、李亭,黃翳,張清、呂臣、林嘯、韓君雅等輩,動作明顯地出現停滯。而原本節節敗退的綠林好漢們,嘴裡猛地爆發朝一聲歡呼,揮舞著刀槍向敵軍衝去,剎那間再度變得勇不可當。
「吹角,吹角,告訴全軍,老夫沒事兒,老夫毫髮無傷!」 前隊大夫甄阜急得兩眼冒火,顧不上下去指揮自己的親兵反撲,扯開嗓子衝著革車上其他傳令兵大喊大叫。
可惡,太可惡了,那個帶隊的綠林小賊,居然趁著他命人吹角求援的時候,揮刀砍落了他的帥旗。眼下他本人雖然毫髮無傷,可那半截子求援號角和空中飄落的帥旗,卻非常容易地引發誤會。讓正在英勇作戰的前隊精銳們,以為他這個主帥已經死於非命。讓所有前隊將士,士氣倍受打擊,瞬間喪失了取勝的信心。
「砰!」 腳下革車猛地一晃,差點將他直接摔落於地。頭皮發乍的甄阜再也顧不上發號施令,俯身向下努力觀望。只見先前一刀砍斷了旗杆的那名青年「賊寇」,居然不顧周圍親兵的圍堵,揮刀砍斷了革車的挽繩。
「殺了他,給老夫立刻殺了他,賞金五萬,賞金五萬!」 又氣又怕,甄阜嘴裡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眼鏡蛇,對著路人瘋狂噴吐紅信。
革車周圍的親兵的確在努力,然而,他們的進攻,卻全都被馬三娘、鄧奉和朱佑,聯手擋在了劉秀身體周圍五尺之外。矢志報仇的鄧晨,則帶領著更多的綠林軍勇士衝上來,圍著革車,跟甄阜的親兵戰做一團。
「砰!」 「砰」 「砰!」 刀光閃爍,連接革車和挽馬的皮索,一根接一根被劉秀砍斷。只有兩個輪子做支撐的革車,迅速傾斜,「轟隆」一聲,將車上的所有人,不分高低貴賤,全都摔落於地。
饒是武藝高強,前隊大夫甄阜也被摔了個狗啃屎。一個翻滾從地上爬起,他同時拔刀向四下亂砍。「噹噹噹噹」,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衝上來的綠林勇士,被他逼得連連後退。
「讓開,我來!」 鄧晨從衣著打扮上,認出了仇人的身份,怒吼著加入戰團。他武藝高強,膂力過人,三下兩下,便讓甄阜身上冒出了血光。雙臂再次蓄力,正打算給仇人最後一擊,身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道銳利的兵器破空聲。
「叮!」 關鍵時刻,鄧晨果斷撤槊上格,將從背後刺來的刀鋒磕歪。十多名莽軍在林嘯的率領下一擁而上,撈起狼狽不堪的甄阜,撒腿就跑。
「賊子,哪裡走!」 鄧晨大怒,策馬追了過去,從背後將林嘯捅了個透心涼。其餘莽軍兵卒尖叫著分成兩撥,一撥捨命擋住了他的坐騎,另外一撥抱著甄阜,繼續撒腿遠遁。
「老賊,別跑,有種別跑~」 鄧晨的嘴裡,發出獅子般的咆哮,策馬繼續緊追不捨。甄阜的另外一名親信韓君雅拋下大隊,捨命殺至,寧願倒在他的槊下,也要死死護住甄阜的後背。
「殺!」 鄧晨抖動長槊,只一個照面,就將韓君雅手中的鋼鞭擊落於地。緊跟著又是一槊,捅穿了韓君雅的肩窩。韓君雅的身體,瞬間鮮血染了個通紅。然而,他卻抬起左手,緊緊握住了肩膀上的槊杆。甄阜對他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甄阜傾力栽培,他這個妾生子,在長安韓家,至今不能與其他兄弟同席。所以,他的命早已許給了甄阜,無論後者是善是惡,是忠是奸。
連續拔了兩次,未能將槊杆拔出。鄧晨果斷棄槊抽刀,奮力砍向韓君雅的胸口。沒等他的刀光劈到,校尉李亭和黃翳聯袂而至,一個毫不猶豫地護住了韓君雅,另外一個,則帶領親信,和鄧晨戰做了一團。
「弟兄們,殺甄阜老賊報仇!」 鄧奉策馬追上,與叔叔鄧晨並肩而戰,將黃翳及其麾下的親信殺得節節敗退。朱佑緊跟著追了過來,揮舞長槊殺向了李亭。校尉趙憙猛地擲出一根投矛,將已經受傷的韓君雅射了個透心涼。劉秀與馬三娘殺散了甄阜的親兵,雙雙趕到,將其餘擋路的莽軍將士挨個砍死。
「保護大夫,保護大夫!」校尉張清只帶著五十餘名騎兵匆匆趕回,拼死上前替甄阜斷後。與先前陣亡的韓君雅一樣,他也曾經受過甄阜的提拔之恩,所以,哪怕明知道未必是劉秀的對手,也堅決不肯讓開去路。
「保護甄大夫,保護甄大夫!」 校尉呂臣也帶著三十幾名親信匆匆返回,與張清並肩抵抗劉秀的衝擊。
為了營救甄阜,他們都拋棄了自己麾下的部屬。被留在戰場上的兵卒,立刻六神無主。而先前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的綠林軍,卻再度發揮了自己擅長打順風仗的特長,迅速集結成陣,揮舞著長刀大槍,將莽軍節節逆推。
「三姐,不用管我,帶人去放火,放火將甄阜的革車燒掉!」 劉秀忽然扭頭吩咐了一句,揮刀沖向了張清。後者連忙舉槊對刺,試圖發揮長兵器的優勢,跟劉秀拼個兩敗俱傷。然而,無論對武器的控制精度,還是雙臂膂力,他都照著劉秀差得太遠。劉秀只是微微擰了下身體,就避開了他的全力一擊。緊跟著,鋼刀在半空中掃出一道閃電,「咔嚓」一聲,將張清戰馬的脖頸砍斷了大半兒。
可憐的畜生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到底慘死,將張清直接向前摔出了一丈多遠。跟在劉秀身後的綠林勇士亂槊齊下,瞬間將此人的身體戳成了篩子。
「報仇!』 劉秀又是大吼一聲,策馬沖向呂臣。後者正因為張清的戰死而淚流滿面,看到劉秀朝著自己撲了過來,立刻舉刀相迎。
「鐺!」「鐺!」 「鐺!」「鐺!」 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雙方在極短時間內,快速交換了六招。戰馬錯鐙,劉秀頭也不回撲向下一名敵人,揮刀將此人砍下馬背。呂臣則像喝醉了酒一般在馬背上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猛地嘴裡噴出一口血,氣絕而亡。
一道黑煙沖天而起,甄阜指揮作戰專用的第二輛革車,迅速變成了火炬。放完了火的馬三娘旋風般趕回劉秀身側,沿途無論遇到誰來阻擋,皆一刀砍成了兩段。
二人再次並肩而戰,如入無人之境。周圍的莽軍兵卒接連目睹了數名將領的慘死,心中勇氣迅速消失殆盡。不約而同調轉身體,四散奔逃。
劉秀策馬從背後繞過去,與朱佑、馬三娘一道,圍殺了李亭。校尉黃翳發現同夥全都戰死,心中發慌,被鄧奉趁機一槊刺穿了喉嚨。其餘綠林勇士一擁而上,將來不及逃走的莽軍兵卒盡數砍翻。大夥扭頭在找甄阜,卻無奈地發現,老賊居然硬著心腸,趁麾下的將領上前拼命的機會,脫甲棄袍,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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