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壯士勇自膽邊生
「君文切莫上當!」
劉秀大急,立刻出言勸阻。「姓巨毋的,昨日收拾你弟弟,也有某家一份。你想藉機報復賈均輸,先過了某家這一關!」
雖然先前一直沒有開口,但是他看得卻非常清楚。巨毋霸為他弟弟出頭是假,想要趁機除掉賈復,挽回自己在將士心中形象才是真。
「住手,你們倆都是朝廷命官,不得私鬥!」 李通的聲音,也同時在城牆上響了起來,帶著如假包換的焦灼。
與劉秀一樣,他也瞬間猜透了巨毋霸的全部心思。先前被自己和賈復聯手逼迫,不得不殺手下弟兄滅口,肯定會嚴重打擊此人在軍中的威望。如果此人立刻找機會殺掉賈復,在很多將士眼裡,就可以理解為此人親手給死去的弟兄報了仇,其威望立刻又會急速飆升。
而公是公,私是私。事實正如此人所宣稱的那樣,巨毋霸如果因為公事跟賈復起了衝突,自己可以憑藉繡衣御史的身份,硬壓他低頭。而換成了當哥哥的替弟弟出氣,自己這個繡衣御史就沒任何資格干涉,即便賈復被其當場打死,也只能算是技不如人,誰都怪罪他巨毋霸不得!
道理很清楚,巨毋霸的謀劃也算不上高明。無論是「老官場」李通,還是「老江湖」劉秀,都能一眼將其看透。然而,還沒等他們倆的勸阻聲落下,賈復已經飛身跳下了馬背。手持長朔,大步向前,早已破舊的均輸官袍,被秋風吹得獵獵飛舞,「賈某正有此意,多謝巨毋將軍成全!」
他能聽見劉秀的聲音,也能感覺到李通的焦灼。然而,他卻既不是李通,也不是劉秀。
李通和劉秀的想法,與二人各自的身份和閱歷相對應,而他,卻既沒做過高官,也沒闖蕩過江湖,過去的閱歷就像一幅白絹般簡單。
對他來說,巨毋霸是想替其弟弟出頭也好,想用殺掉他挽回其在軍中威儀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巨毋霸先前包庇其麾下弟兄殺良冒功,被抓了個正著後,卻採取了斷尾求生之術,令誰也無法繼續往下追究。
而他之前曾經信誓旦旦跟馬三娘保證過,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那些殺良冒功的傢伙,一定會被按律追究。昨天的保證聲尤在耳,一雙面頰,卻已經巨毋霸用行動「抽」得腫起老高。所以,即便巨毋霸不主動前來邀斗,賈復也會想方設法給對方一個教訓。區別,只是先將劉秀和馬三娘兩個送走,還是當著二人的面兒而已!
「好,好你有種!」
見賈復居然主動跳下坐騎,跟自己徒步決鬥,巨毋霸先是微微一愣,隨即迅速將自家弟弟推向身邊的親兵,「帶著二公子,都給我退到一旁。告訴大夥,誰都不准幫忙,今日我跟姓賈的生死各憑本事!」
「呼啦啦!」 眾騎兵立刻結伴向遠處退讓,然後環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將賈復和巨毋霸二人,死死地圍在了正中央。
其餘猛獸營將士,也紛紛退開數丈,然後收起角弓,放下刀槍,心安理得地看起了熱鬧。
闔營上下,沒有一個人替巨毋霸這個主將擔心。無論是巨毋霸的嫡系部曲,還是尋常混日子的普通兵卒,都堅信,自家主將必在十招之內,乾淨利索地解決對手,結束戰鬥。這是他們以往積累下來的經驗,向來準確無比。當今世上,能在單挑中打贏巨毋霸的將領,一巴掌都湊不夠。而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賈均輸,肯定不在這一巴掌之列。
而事實,也似乎正如他們所期待。
沒等將士們將圈子拉圓,巨毋霸與賈復已經戰在了一處,轉眼之間,就徹底鎖定了上風,將對方逼得連連後退。
論身高,他足足有一張二尺,賈復卻九尺不到。
論膂力,他手中熟銅大棍重達六十餘斤,賈復手中的長朔,卻是標準式樣,總計重量不超過十七斤半。
論經驗,他領兵征戰多年,棍下曾經打死敵手無數。而賈復手中的長朔,卻明顯沒殺過幾個人,招數用得極為「生澀」。
論武藝,他乃是整個祁隊第一高手,而賈復,在今天之前,卻從來沒傳出過任何名號!
論……
「打死他!打死他!」 巨毋囂看得興高采烈,揮舞著胳膊大聲替自家兄長助威!
「好!打得好,將軍威武!」
剛才還為自家弟兄被當作棋子犧牲掉而兔死狐悲的士卒們,也迅速忘記了心中的憤憤,齊齊給殺人滅口的巨毋霸示威。
「將軍打得好!打得好! 把他砸成肉醬!」
眾親兵更是激動,一個個拍手的拍手,跺腳的跺腳,真恨不得也都衝上前,幫忙將賈復按倒在地,讓自家將軍打個痛快。
「小子,有本事不要一直躲!」 巨毋霸被周圍的助威聲,鼓舞得熱血沸騰,猛地向前跳了半步,當空給賈復來了一記泰山壓頂。
「你管不著!」 賈復避無可避,咆哮著橫槊阻擋。
「噹啷!」
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精鋼槊護與熟銅大棍相撞,濺起一團團絢麗的火星。白蠟木打造的槊杆迅速彎曲,轉眼就變成了弓形。而巨毋霸手中的熟銅棍,卻一寸都不肯後撤,緊貼著槊杆向前猛推,「去死!」
「啊!」
賈復嘴裡發出一聲驚呼,被迫將身體高高地躍起,借著槊杆重新彈直的反推力,向後躍出了至少一丈多遠。還沒等他將雙腳站穩,「嗚——」巨毋霸的熟銅大棍已經再度迎面砸落,金燦燦的棍身,在陽光下絢麗奪目。
「嘭!」 千鈞一髮之際,賈復將槊杆斜著向上猛撩,撩歪了熟銅大棍,自己也被逼得腳步踉蹌,站立不穩。
白蠟木槊杆迅速震顫,震得他虎口發麻。兩眼之間的部位也隱隱發燙,燙得他幾乎無法集中精神。半邊身體軟得提不起力氣,兩條大腿越來越沉重。而巨毋霸,卻如跗骨之蛆,向前又貼了一步,熟銅大棍接連下砸。
「咚,咚,嘭!」
熟銅大棍,一次又一次與槊杆相撞,令槊杆彎曲、震顫,隨時都可能脫離掌控。賈復握著槊杆的兩手虎口,早就都冒出了血跡,身上的均輸官袍服,也徹底被汗水濕透。
巨毋霸臉上,卻連潮紅色都沒有浮現,繼續一棍接著一棍,每一招都宛若行雲流水,每一招都令旁觀者眼花繚亂,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三姐,你去斜對面,準備好飛石!萬一君文遇到危險,就別講什麼單挑規矩!」劉秀面色凝重,啞著嗓子朝馬三娘吩咐了一句,然後再度悄悄拿出了角弓。
雖然敵我雙方才交手了二十幾個照面兒,他卻早已經看得清清楚楚,賈復膂力、武藝和廝殺經驗,都不如對方,繼續堅持下去,必輸無疑。
而作為賈復的師兄,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弟被巨毋霸打死,所以寧可背上罵名,也要在關鍵時刻,出手攪亂巨毋霸的心神,給賈復贏來最後的脫身時機!
「好!」 馬三娘向來對劉秀言聽計從,點點頭,迅速撥歪坐騎,準備從圈子外,偷偷地繞向對面。
然而,還沒等她胯下的戰馬開始挪動腳步,戰馬的韁繩,卻被李通一把拉住,「且慢,三娘,文書,巨毋霸必敗無疑!」
「怎麼可能!」 劉秀迅速扭過頭,衝著李通低聲呵斥,「次元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拿君文的性命做賭注?!」
「李某不好賭,也從來不賭!」
李通眉頭緊皺,迅速給出答案,「巨毋霸畏懼權勢,且毫無擔當,徒有一身膂力和本事,卻無拼死之心。而君文,心若赤子,無憂無懼。雙方不到以性命相搏時刻則已,若到,勝負立見分曉!」
仿佛與他的話相印證,生死場上,忽然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咆哮,「唉呀!小子找死!某家今日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再顧不上跟李通爭論,劉秀迅速扭過頭,目光緊緊盯住場中正在交戰的二人。只見賈復依舊像先前一樣,被巨毋霸左一棍,右一棍,逼得險象環生。而巨毋霸胸前鐵甲拼接處,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槊鋒豁開了一道縫隙,鮮紅色的血水,順著甲葉的邊緣滾滾而落。
「打死他!打死他!」
「好!打得好,將軍威武!」
「將軍打得好!打得好! 把他砸成肉醬!」
猛獸營將士不分親疏,依舊努力給巨毋霸助威。然而,聲音的幅度卻忽然降低了許多,氣勢也一落千丈。
「小子,別躲,你像螞蚱般跳來跳去,算什麼本事!」 巨毋霸又疼又氣,熟銅棍子掄得呼呼生風。
或砸,或推,或抽,或掃,一招比一招猛,一招比一招瘋狂。
賈復臉色,紅得幾乎滴血,呼吸聲也沉重如牛。然而,他的身影,卻始終在銅棍下左搖右晃,無論巨毋霸追得有多急,都始終沾不到他的衣角。偶爾挺槊還擊一下,立刻逼得巨毋霸不得不回棍自救。他自己,則迅速拉開與對方的距離,藉機調整呼吸,恢復體力。
「小子,去死,去死,速速去死!」
感覺到傷口處越來越疼,半邊身體都仿佛要不受控制,巨毋霸不敢再繼續跟賈復僵持下去了,猛地把心一橫,果斷使出了絕招。
人體內血漿數量有限,他曾經親眼看到有人受傷不重,卻因為流血過多,失去了性命。而他剛才一招不慎,被賈復所傷,如果沒完沒了地僵持下去,早晚,早晚會把全身的血液流干。
只見他,怒吼著前撲,呼呼呼,又是迎頭三記泰山壓頂。不待賈復在踉蹌中將身體站穩,又猛地向下一蹲,銅棍橫掃,瞬間脫手而出。
「嗚——」
熟銅大棍化作一道金光,攔腰斬向賈復。只要命中,賈復肯定是筋斷骨折的下場。而巨毋霸,卻唯恐賈復死得不夠快。整個人也化作了一頭熊貔,縱身跳起,凌空撲向對方頭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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