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渠整修所需之力役六萬,便由少府出官奴三萬!」
以不容置喙的語調做下吩咐,劉盈望向陽城延的目光中,竟難得一見的帶上了些許強勢!
見劉盈這般架勢,陽城延自是趕忙低頭拱手,拜喏應是。
見此,劉盈稍斂回目光中的銳利,望向殿內百官時,神情重新帶上了些許怪異的溫和。
「及餘三萬,孤意,出少府內帑錢,以求朝中諸公出家中私奴,與力鄭國渠之整護事。」
溫顏道出這句話,劉盈不由淡而一笑,旋即向東方搖一拱手。
「孤今歲十四,為儲更已五載有餘。」
「此番,父皇信重於孤,以行太子監國事,更以關中水利整護事相托!」
「孤得父皇信重,實不敢於鄭國渠一事之上稍有差池。」
說著,劉盈不由稍整衣冠,對殿內眾人鄭重一拜。
「此番,還賴諸公相助,諸公之仁義,孤必當銘記於心!」
見劉盈鄭重其事的一拱手,殿內百官趕忙起身,齊齊彎腰拱手。
「家上萬莫如此,臣等實不敢受之!」
「鄭國渠整護一事,本就乃利國利民之事,臣等更受陛下知遇之恩,方得今日。」
「縱家上不問,臣等亦當傾盡所有,以全鄭國渠整護之事······」
看著殿內百官朝臣爭相出身奏拜,劉盈不由滿帶感激的一笑,又是一拱手。
「孤,在此謝過諸公大義!」
言罷,不等劉盈直起身,卻聞某處偏僻的角落,傳出一聲略有些不合時宜的嘀咕。
待看清那人面目,劉盈不由面色一僵,旋即強笑稍昂起頭。
「汁方侯,可是另有高見?」
劉盈一語,頓時惹得殿內眾人紛紛側目,望向那道略顯臃腫的身影。
見此,被劉盈稱呼為『汁方侯』的老者不由趕忙起身,呼哧呼哧來到殿中央。
「汁方侯臣齒,拜見家上~」
略有些費力的一拱手,雍齒不由稍直起身,調整一番錯亂的鼻息,才略有些孤疑的望向劉盈。
「家上欲使臣等出私奴,以作整修鄭國渠之力役,臣等食漢之爵祿,自當全力以襄助。」
「然臣方聽聞家上言:出少府內帑錢?」
說著,雍齒便做出一副好似真的很疑惑地模樣,對劉盈又一拱手。
「臣等出私奴,自當亦出役奴所需之糧米,不知家上言『出少府內帑錢』,乃何意?」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望向雍齒的目光中,嗡時帶上了深深地鄙夷。
「蠢貨!」
「合該為陛下污封以為汁方侯!」
感受著朝臣百官毫不掩飾的鄙夷,劉盈不由暗自一笑。
長安朝臣百官,雖說最精英者,大半都已隨劉邦出征,但留下的人,也並非都是短視之輩。
畢竟再怎麼說,如今可還是將星璀璨,名臣遍地,巨擘不知凡幾的開國初!
此時跪坐於殿內的這百十來號朝臣,雖比不上留守長安的丞相蕭何,以及隨劉邦出征的靳歙、酈商、周勃等元勛功侯,但也並非是這些人不夠強。
而是蕭何、靳歙、酈商等人太耀眼,對比之下,才顯得其他人稍有些普通。
可即便如此,此時端坐於殿內的百官功侯,但凡千石以上者,放在往後隨便一個時代,都足以擔任國之相宰!
就說此時,西席朝臣班列,緊貼著少府陽城延、典客薛歐身後坐著的,便是丞相蕭何的副手:計相北平侯張蒼!
東席的功侯班列,也不乏安國侯王陵這樣功勳卓著,即便在整個功侯元勛群體中,都受人敬仰的元勛功侯。
除去這些巨擘,以及中郎將季布這樣的新生代,與會的千石、六百石的官員當中,也有不少能力不俗,天資上架,只稍欠缺政治資歷的年輕一代。
如此高質量的官僚群體,如何看出此時的狀況?
——要知道天子劉邦意欲易儲,才不過是個把月前的事!
而此次,劉盈得到這份名為『太子監國』的大考,整修鄭國渠,便是整張試卷中唯一的大題!
這件事辦好了,劉盈儲君之位的最後一絲隱患,便將徹底被消除!
此時幫助劉盈完成鄭國渠的整護工作,除了賣劉盈一個天大的人情,為自己的履歷濃墨重彩的添上一筆『與修鄭國渠』之外,更是能在劉盈心中,留下一個『這人不錯』的好印象!
和『在太子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讓太子承自己一個人情』的機會相比,奴隸算什麼?
別說出奴隸去充當力役了,就算是送出去的奴隸全都被用死,這筆投資也絕對值得!
結果雍齒可倒好,對這層深意視若無睹不說,竟還隱晦的問起報酬?
「一俟宮車晏駕,汁方侯一族,恐當絕矣······」
暗自為雍齒一族做出『死期不遠』的預測,百官眾臣便紛紛低下頭,不願再看雍齒一眼。
——和這樣的蠢貨同為朝臣,百官朝臣無一不覺得丟人!
與殿內朝臣相比,劉盈則相對淡定一些。
片刻之內便調整好面容,劉盈便溫笑著望向雍齒。
「孤求助於諸公,自不能憑空口。」
言罷,劉盈便稍昂起頭,溫笑著望向殿內百官。
「此番,出私奴以整修鄭國渠一事,凡朝中公卿百官,每出奴一人,皆酬之以每日百錢!」
果不其然,聽到劉盈此語,雍齒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正要躬身拜喏,認領『出奴得酬』的名額,就見劉盈身側,一道面色陰冷的身影拔地而起。
就見蕭何略帶警告的瞪了雍齒一眼,便從御階之上走下,回過身,面帶謙恭的對劉盈拱手一拜。
「家上欲以朝臣功侯家中私奴充力役,便無須征勞役於民,此誠仁善之舉!」
「臣謹為百官賀,為天下賀······」
聽聞蕭何此言,百官朝臣面上不由紛紛流露出『該當如是』的神情,旋即從座位上站起身,對劉盈齊齊一拜。
「家上仁義愛民,臣等謹為天下賀~」
聽聞此言,劉盈心下不由一緊!
百般思慮過後,劉盈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坦然接受朝臣百官的行禮,旋即稍一拱手,以做回禮。
如果只是個皇子,那劉盈得到這等讚揚,確實多少有些犯忌諱。
但劉盈覺得,作為太子儲君,作為劉漢社稷未來的接班人,一個『為天下賀』的讚美,自己還是受得起的。
待朝臣百官再度坐回座位,蕭何不由再面色一正,對劉盈鄭重一拜。
「臣蒙陛下信重,任之以為丞相,身百官之首,更食邑萬戶、祿萬石,當率公卿、百官先。」
「臣願盡出家中壯年男奴百二十人,以充整修鄭國渠所需之力役!」
言罷,蕭何稍直起身,望向劉盈的目光中,隱隱帶上了些許示好。
「及家上欲以少府內帑錢為酬······」
故作遲疑的拖一個長音,蕭何便面帶羞愧的搖了搖頭。
「農為國本,更乃黎庶安身立命之根本、大軍征討於外之命脈!」
「然臣身以為漢相,奉陛下令以掌關中事務,卻使鄭國渠塞堵近十載,無以灌溉田畝,致使關中田產累年遞降·····」
「臣更受陛下隆恩,食酇縣之邑萬戶,丞相之祿萬石,縱為奴十世,亦不能還陛下恩德之十一······」
面帶悲憤到道出自己的『罪狀』,蕭何便滿是決然的一拱手。
「鄭國渠之整修,臣自當傾家中私奴、錢金以為助!」
「然家上欲以錢為酬······」
「恕臣萬死,亦不敢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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