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劉瀾看了眼略顯富態,身高比他略矮的掌柜,點點頭,道:「我記年前小沛一斗米還是三十文,怎麼幾個月糧價足足漲了一倍多?」
「這位客官不知,糧價瘋漲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豫兗蝗災肆掠,本地田客與富戶哪還敢售糧啊,就算售糧,也都被官府收去了,現在沛縣糧食有了緊缺,像我們東主無法在本縣購得糧秣,就只能通過商隊前往南方購買,算上運費,這糧價自然就漲了!」
原來是這樣,劉瀾隨即向四周擺放的其它糧食看去,如今粱米每斗八十文,粟米(小米)每斗四十四文,稷米每斗五十六文,大麥每斗四十四文,小麥每斗六十文,皆比往常高出了一倍,指著這些糧食,又問道:「現在沛縣糧價都和你這裡一樣嗎?可據我方才所見何歸糧源買賣非常興隆火爆,而你這裡卻為何如此冷清呢?」
掌柜的見他不說買米,而是打聽糧價的消息,心中有了些奇怪,但又見他衣著華麗,料知必是達官巨富,也許是來了解民情,說不定此人就是本縣之長簡雍,不敢有絲毫怠慢,如實說道:「客觀不知,歸糧源本就是本縣大戶姜家產業,在沛縣姜家錢糧何止數萬,如今糧價上漲,可官府卻又明令禁止糧價不得高出一倍售賣,否則籍沒充公,是以歸糧源便將府中陳谷拿來出售,雖提了價,可卻要比小店所售賣新谷便宜了數十文,故而客流甚多!」
「掌柜的,勞煩您半天了,若我就這樣走了也不好意思,就勞煩你幫我將每樣糧食都裝上一斗吧!」劉瀾搞清了來龍去脈後抓起一把穀米,雖然小沛看似糧價上漲,甚至價格比他離開小沛時貴了一倍,但所幸有官府彈壓,不然這價格還不貴到沒邊了,可就是現在的價錢,對普通百姓來說也不便宜啊!
必須要讓想辦法穩定糧價,不然蝗災還沒到,沛縣可就要湧起災民潮了。
「客官稍等!」掌柜也不客套,招呼著小二幫忙裝填,卻聽劉瀾突然又問,道:「對了掌柜的,你知道現在金銀的價格是多少嗎?」
金子的價錢,掌柜的咂咂嘴,這個時候能問金價者又豈能是普通人,好在他這般做買賣的生就一雙火眼金睛一早就認了出來,若真怠慢了,還不知道惹來多少麻煩,而對他所問金價,自然更是知無不言了:「年前時,也就是去年劉使君治下時金價曾卻跌到了六千五百錢,但自從小沛金轉錢從官府邸店移至四市錢莊後,金兌錢便一直是一金餅(一兩)對一萬五銖錢,只是如今鬧饑荒,金漲錢賤,聽說在黑市金價已漲到了一萬五千錢,這還是五銖錢,若是小錢,那得上百萬!」
「怎麼,沛縣什麼時候開始流通小錢了!」劉瀾對錢幣管控十分在意,他在沛縣時便頒布法令明文規定禁止民間使用小錢交易,但這樣的規定顯然並不能震懾到那些不法奸商們,而偏偏這等交易又處在黑暗角落,查無可查,當真是有心而無力。
「市場流通到並沒有聽說有商販收到過小錢,畢竟官府管的嚴,而外地客商交易又只能在交易署完成,若有人敢以小錢交易,立時就會被取消在入城的通行牌上註明禁止在小沛交易的明示,所以還沒有商人敢明目張胆在小沛用小錢!」
劉瀾下意識的問道:「但若是在市井呢?如果向商販使用小錢,如此一來豈不就盛行了?」
「不會,小商小販若是敢收小錢或是使用小錢,若被舉報就被取消經商資格,甚至被打上不法奸商的招牌,再說小錢之利比之五銖錢相差甚巨,若非黑市商客能在中原自由貿易,小錢也不會在黑市流通的!」
劉瀾放下心來,但是黑市的存在卻讓他升起了警惕,他現在靠的早已不是住稅與過稅甚至是入城稅,而是交易稅,若是這些客商都不在交易署交易,而是在黑市交易,他這裡豈不成了自由貿易的市場,沒有一點油頭可言了?
不行,必須得讓簡雍儘快查出黑市,他並不想禁黑市,黑市有他存在的道理,一些不法的,見不得光的交易都會在這裡進行,他即使在城東封了,黑市還會在城西張羅起來,反而更加隱蔽,到時就是想查也無從查起。
與其如此,不若官府插進去,若能控制黑市貿易,反而還能掌握黑市的一些動態,甚至可以控制一些敵對勢力的財政,如同用小錢購買其他諸侯的貨物糧草,來充足徐州,這樣一舉兩得之事,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從糧店出來的劉瀾一眼就看到了見簡雍與徐盛不知何時到了,看樣子已經在外恭候多時了,笑著走向二人,道:「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
其實他這也算是微服私訪,但在古代微服私訪又哪有像電視裡康熙那樣,真實的寫照卻是皇帝還沒出宮門,早就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莫說體察民情了,就是真能體察,那也全是一些虛假的,經過刻意修飾的信息。
如康熙所言,百姓都認識他,知道他的外貌,就是真的微服私訪,也很快會被認出,這樣的微服私訪不僅無法體察到真實的民情,反而還會讓天子誤以為國泰民安,這也是康熙等古代帝王為何極力反對微服私訪的原因。
而每個人在看待同一件事情上往往或多或少都會帶上個人情感,即使皇帝查到一些民情,但處置起來也難免因為個人因素摻雜而有失偏頗,所以佛祖才會割肉餵鷹,所以很少有精明的帝王去微服私訪或體察民情,這樣得來的消息還不如多設採風吏,通過採風吏來了解民間疾苦的多。
就拿劉瀾進入沛縣,雖然他來的消息絕密,可是他需要進城吧,進城就需要路引,他這樣的人物來小沛,城門校尉一得信敢不立即就向簡雍幾名地方大員匯報?這也是為何劉瀾剛出了米店,就看到了簡雍與徐盛,畢竟他是從城外而來,若是在縣衙或是皇宮,只怕此刻的糧店老闆就是地方官吏安排的人手了,哪能探聽到糧價漲了一倍,那時他得到的信息絕對是糧價不僅沒漲反而還降了三四成。
二人侍立在一旁,拱手施禮,道:「憲和,文向見過主公!」
「嗯!」劉瀾應了一聲,道:「走吧,回縣衙內再詳談!」一眾人相攜回到府衙,來到議事廳中,落座之後只聽劉瀾說道:「我此次前來小沛,主要是為了二件事,但剛才經過私下了解之後,卻又增加了兩件事,這四件事我希望你們能夠解決好!」
劉瀾的開場白說完,不等他幾人表態,又說道:「第一件事就是糧價的問題,這是憲和你的職權範圍,現在的糧價要比往日高出一倍,這個價格在荒年看似正常,但諸位當知民以食為天,這個價格還是太貴了!」
劉瀾說得語重心長,可簡雍卻是一臉苦澀的出列,道:「主公,這個價格已經是經過官府三番數次強令彈壓了,若是再壓,恐怕就要出亂子了!」
「你可以出面把這些糧商幕後東主約出來談一談嘛,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用軍糧來回穩市價,現在只是來些亂民就讓糧價漲了一倍,若蝗災一旦蔓延至小沛,這糧價還不漲到沒邊了?」
劉瀾的面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他不相信簡雍這些人真的去想辦法解決糧價問題了,他反而從中看到了中國從古至今士大夫階層輕民的一些影子,這樣的思想不能有,他必須要讓手下官僚知道,魚和水的關係。
「一國之根本在民,但這句話同樣適用在小沛,一縣之根本同樣在民,如小沛富戶說到底也是民,只不過他們掌握著更多的資源,但不能因為他們手中這些資源就讓你們有了重視富戶的利益而輕視了小民利益的想法,你們身為父母官,不僅只去維護富戶的利益,更要維護黔首百姓的利益。」
「維護糧價勢在必行,憲和可以放手去干,甚至在關鍵時刻允許你有取消不法糧商繼續經營的資格。」劉瀾珍而重之的說道:「但還有一些糧商,是從外郡購糧回小沛販賣,像這樣的糧商,就難免要酌情處置了。」
劉瀾想了想,道:「這樣一來,就需要官府抽出一些人手,來算量一下他們的成本與利潤,首先要保證糧商不賠本的同時還能讓他們以較合理的價格將糧食販賣出去,所以糧價就應該由官府來定,而不是這些糧商想賣多少就賣多少!憲和明白了嗎?」
見他點頭,劉瀾又補了一句,道:「而這個價格就作為日後的統一標準,豐年時,官府可以以此價格從百姓手中購糧,而災年呢,官府再已此價格售出,這樣才能保證百姓最根本的利益,還有就是我們要遵循市場規律,而限價只是對於糧食這樣的重要軍事物資,至於其他貨物就無需了。」
其實古代如鹽鐵甚至官釀酒都是由政府專賣,由政府把持雖然有平穩鹽鐵物價的有利一面,但不得不看到百姓拿同樣的錢卻買不到好貨的不利一面,但現在還不是將鹽鐵私營的良機,但對糧食限價卻是刻不容緩。
「第二件是難民問題!」劉瀾頓了頓,道:「你們通過募兵安置流氓的措施我首先是肯定的,做的不錯,但不管是募兵,還是募屯田軍,首先一點,軍事上的一些重大決策你們應該先向我匯報,而不是沒我的首肯,就私自募兵!」
劉瀾雖然說的和氣,但簡雍與徐盛,甚至是國淵都是瞬間變色,三人急忙出列:「末將,下官知錯!」
「主公,憲和已經將安置流民的文書傳送到主公面前,難道主公沒有看到?」
「這件事已經不再重要了。」
劉瀾擺擺手,道:「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不管傳沒傳文書,但在我沒有首肯的前提下就擅做主張,他們也太不把是放在眼裡了,如果說他與他們隔著十萬八千里,他們先斬後奏,只要一心為民,劉瀾也不會去怪罪他們,但兩地近在咫尺,不說快馬加鞭,就是騎驢三天都到了,為何不能先匯報等他首肯之後再去做?所以在這等原則問題上,他絕不允許再有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卑職謹記!」三人低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模樣讓他們看起來心中有說不盡的委屈。尤其是簡雍,他一直以來覺著與劉瀾是多年至交好友,所以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但他發現有些事他還是想簡單了,公是公,私是私,如果他再有這樣大膽的舉動,只怕這位老友不會在念舊情了。
他的心立時沉到了谷底,眼神複雜的偷偷看著劉瀾,卻不想劉瀾同時也看向了他,道:「說說你安置災民的計劃吧!」
簡雍立時抖擻精神,道:「此次應對災民,乃由憲和與徐校尉與民屯國(淵)校尉協商,共分為三步,其一是開小沛府庫賑災,二是以軍屯之法收斂流氓強者屯耕,三是以工代賑,疏通河曲,加固城牆,修繕房舍。」
簡雍說完,劉瀾對這三項防災措施頗為滿意,道:「這三項措施都不錯,但小沛的田畝就這些,再開軍屯難免不足,反而不如將這些難民派往徐州,如今徐州境內荒地甚多,完全能夠將流民全部吸納,所以我決定將募來之兵遷徒至徐州,由典農校尉陳登來負責軍屯事宜,至於其他兩項你們可以繼續施行,當然我會命人儘快從徐州送來糧秣,為小沛賑災提供最大幫助!」
「諾!」劉瀾沒有半絲商量的餘地而是下了最終的決定,簡雍幾人自然不會再去反對,只能服從,將難民移至徐州。
「我要說的第三項乃是預防災情,中原蝗災嚴重,勢必會波及到小沛乃至整個徐州,不知你們可有什麼防治災情的辦法?」劉瀾這一句算是請教了,對他來說,蝗災太過陌生了,見是沒見過,而所知道的還是後世看電影「劉鄧挺進大別山」,鄧爺爺帶領百姓一起打蝗蟲,吃蝗蟲的一些記憶。
「主公!」國淵猶豫的說道:「下官有些建議,不知是否可行!」
「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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