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綠陰濃蟬鳴時,碧天如水風雲輕。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一場疏雨剛過,地氣升騰而起,薄暉斜陽籠罩,少年向北而行。
車馬悠悠,人影悠悠,然後在視野內不斷遠去,去往那不知名的前方——
雪心齋閣樓之上,登高望遠的南桑,望著那離去的馬車影子,怔怔出神似乎在想著什麼。
玉山山長元堂就站在離他半步之遙的位置,靜靜地等著南桑回過神來。
等了半晌,連他的心性都按捺不住了,便忍不住說了一句:
「既然捨不得,又何必送去那長安風雨之中?我們都知道她這一去,必然會捲入無盡的是是非非。」
南桑神魂逐漸歸位,聽到元堂的話:「但她還是答應了,在我提出希望她幫我們在長安尋找周天星盤的下落之時,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周天星盤,真的在長安?」元堂眉心微皺,「我們的族人在北疆之地遍尋不得,若論周天星盤最有可能流向什麼地方,唯一的答案的確是長安。」
帝京長安,乃是一朝龍脈匯聚之處,也是周天星盤最有可能出現的位置。
「周天星盤本就是不可能找到的,那是有靈性的神物,伴隨我們的祖先走過成千上萬年的歲月,曾經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又怎麼會讓我們輕易就找到呢?」
南桑的一番話,說得元堂的平靜表情都忍不住一寸寸龜裂了。
「那我們族人的尋找豈不是無用之功?」
「只是給他們一個念想罷了。」見人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南桑折身回到桌旁坐下,親手倒了一杯茶,悠悠而道,「你覺得,若不是還懷揣著念想,有多少人能夠在這無望的等待中堅持下去?」
元堂聽得一陣恍惚,卻也不得不認可,大長老說得確有道理。
「好在,現在等待快要結束了,神物也必將回到與它有緣的人手裡。」
「您是說姜羲?難道她真的是……」
南桑驀地打斷他的話:「是與不是,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我們只需要耐心等待。」
「這麼長的歲月都等過來了,再多等等當然無妨。不過,您是怎麼確認的呢?」
元堂這話,算是問到心坎兒上了。
南桑不由得笑了:「你還記得姜羲身邊跟著的,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嗎?」
「計星?當然記得,他可是如影隨形一路跟著姜羲。難道說他有什麼問題?可我看他對姜羲,很是忠心耿耿的樣子。」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就連忠心,也是有理由的。有的是因為感激,有的是因為認可,還有的,是因為血脈。」
元堂仍是疑惑不解。
畢竟,論對姜族內部歷史資料的了解,沒有人敢說比姜族的巫史大長老更懂。
「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已經隨巫主消失近千年的傳說中的螭衛——遵循血脈的指引,自發地守在巫主身邊,哪怕這個她,連血脈都沒有覺醒,更沒有登上巫主神座,身為螭衛,也遠比我們敏銳千萬倍。
若計星是螭衛,那姜羲……就是我們等待了近千年的巫主!」
……
……
「嗡——」沒入樹身的羽箭尾巴輕輕顫動。
姜羲滿意地收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手上這把名為流月的銀弓。
這張銀弓,通體都由一種特殊銀材打造,上面還篆刻著神秘符文,弓身像是經歷了太久的時間所以蒙上了一層包漿,讓花紋有些模糊不清,銀材也不大看得清楚,也因此斂去了外華,看起來平平無奇,與普通鐵弓如出一轍。
如果沒有南桑大長老送給她的這把弓,姜羲還真不敢保證,自己的射術能在短短几日內,就有著突飛猛進的進步。
不過,姜羲對自己的學習進度很滿意,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很滿意。
「太爛。」有人在她身後肆無忌憚地說出了自己的評價。
姜羲不免有些慍怒,回首瞪著那人:「相比昨日,我的進步已經很大了好嗎?」
「是嗎?」那人誇張地大笑起來,笑容里充滿了對姜羲的鄙夷,「我五歲時學射,一月就能射死天上的蒼鷹。而你呢,連螞蟻能不能射死都是個問題!」
面對一通硬懟,姜羲是絕對不會輕易吃虧的,當即嗆了回去:「螞蟻那么小,蒼鷹那麼大,如果我射中了,豈不是說明我比你更有本事?」
對方被氣急了,一把奪過姜羲手裡的銀弓,眼睛都不瞄一下便徑直搭弓射箭,羽箭飛出沒入十丈開外的一棵大樹樹幹上。
這瞧著似乎也沒多厲害的一箭,姜羲卻覺得沒那麼簡單,小跑過去取箭,便剛好看見箭頭射中了一隻路過的蝴蝶,還剛好穿透它的翅膀而沒有帶走它的性命,讓這隻蝴蝶只能在箭頭下拼命掙扎。
「怎麼樣?」
姜羲遠遠便聽到那人嘚瑟張狂的聲音,雖然此刻她心裡驚濤駭浪萬丈高,也非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頭朝那人說了一句:
「你可真殘忍,連這麼漂亮的蝴蝶都能下手。」
切入點之清奇,讓對方簡直無法反駁。
「我這是為了給你證明我的射術!」
「殘忍。」
「有誰能像我一樣,不睜眼也能射中十丈外的蝴蝶?」
「真殘忍。」
「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那蝴蝶不是只有翅膀受傷沒死呢嗎?」
「你好殘忍。」
「夠了!」那人被姜羲逼得快要發狂了,歇斯底里地怒吼一聲,然後怒氣沖沖地爬進馬車……眨眼又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訕訕地摔在地上。
姜羲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來。
馬車的帘子被掀開,穿著樸素單衣的樓塵先生走了下來,冷冷地瞥著地上摔了個結實的人:「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不要隨隨便便上馬車嗎?宋胥。」
地上那人,也是姜羲曾在雲朝山里遇見過,在入山考試中也曾見過的玉山教書先生——宋胥。
他渾不在意地站起來拍拍身上塵土:「樓塵先生,這也不能怪我呀,誰讓我被她氣昏了頭,沒想太多才一頭扎了進去……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言辭懇切真摯,樓塵卻沒見到太多動容。
甚至還直接略過了宋胥的喋喋不休,將注意力放到姜羲身上,冷肅的眉眼一下子就變得柔和如春水般,嘴角掛上淡淡笑意:「阿九,練了幾天的射術,身體感覺如何,有沒有什麼承受不住的地方?」
「沒有,我覺得自己還有餘力。」姜羲自誇地拍拍肩膀。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了,跳出來指著姜羲:「既然還有餘力,那就再去射一百箭!」
姜羲瞥著他,都懷疑他是不是公報私仇。
說起來,姜羲跟宋胥的前兩次見面,都算是很愉快。尤其是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宋胥還特意開導過姜羲,讓姜羲心生感激。
可為什麼,自從宋胥與樓塵在南桑大長老的授意之下,決定陪姜羲一起去長安尋找周天星盤……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迅速化作水火不容?
說有多大的恩怨,那還算不上,頂多就是喜歡拌個嘴,吵個架,活躍活躍氣氛什麼的。反正有樓塵先生坐鎮,姜羲跟宋胥都不太怕吵得太厲害吵崩了。
這會兒給了宋胥逮住她的空隙,姜羲知道機會難得,宋胥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果然!一百箭!
練完之後,她這一雙胳膊估計也得好幾天無法動彈了。
「看什麼看?」宋胥大喇喇地抱著手臂,一副好為嚴師的姿態對著姜羲揮斥方遒,「當初可是你親口說要跟我學習射術的!怎麼現在覺得累了?當然,反悔也不是不可以,反悔的話這把弓就……」
「我沒反悔!一百箭是吧?羽箭不夠怎麼辦?」
「撿回來繼續射咯。」
「行!」
學習射術是姜羲自己的要求,再苦再累她也要咬著牙和著血吞下去!
——說來,學習射術,也是姜羲那日被南桑大長老拜託前往長安尋找周天星盤之後,才生出來的念頭。
姜羲知道,沒有前世身為巫主的強大,以及身邊眾多保護她的人,現在的姜羲就是個戰五渣,在隨時都可能對上姜族那些叛道者的危險之下,她時時刻刻都需要計星的陪伴和保護。
可姜羲覺得不妥,萬一計星被人引開了,那她豈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仔細思索考量一番後,姜羲決定要學習一門「手藝」。
騎射騎射,她騎術已經非常精湛,再練習一門射術,就算是強強聯合了。
姜羲的這個想法告訴南桑之後,南桑很支持她,送了這把銀弓給姜羲,還特地給她請了一個射術師父,便是宋胥!
正好她要以姜九郎的身份入長安,為了讓她的身份更加名正言順一些,南桑大長老作出了一番安排,為姜羲量身打造了合適的身份,是樟州一個普通小家族出生的小郎君,父母雙亡家中基本沒什麼親人,唯一親近的就是宋胥這個遠房舅舅。
沒錯,舅舅。
莫名被降了輩分,姜羲不太開心。
莫名被升了輩分,宋胥很不開心。
於是,你不開心我不開心的二人,兩兩相看生厭,雖然射術仍然在學,可兩人的矛盾卻在去長安的一路爆發不斷。
------題外話------
第二卷《風雪長安時》開始啦,九郎換地圖準備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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