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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羲睡得饜足,卻有很多人,根本無法入眠。
霍七回憶起昨夜,幾乎想唾自己一口。
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被區區一句威脅給蒙蔽,以為綁兩個玉山學子的條件很容易……事實卻是!他惹了天大的麻煩!
昨夜的水源村,他也在。
不過他去得晚,聽說水源村出事,準備好的貨物都逃了,他為了處理特意趕過去的,趕過去就指揮著手下要把一群小兔崽子給抓回來。
誰知,孩子沒抓回來,倒是等來了盛氏訓練有素的內府侍衛。
霍七手下這些人馬,嚇唬嚇唬尋常百姓還可以,但是在裝備精良的盛氏內府侍衛面前,連一合之敵都算不上,人家一隻手都能把他們一併收拾了。
好在霍七還算聰明,他的手下遠遠來報說看到有精兵進村,身上有盛府的標記,霍七二話不說,扭頭就從村子隱秘的另一條路逃跑了。
他只點了兩三個手下,剩下了的全折在了水源村。
沒辦法,他既然要順利逃走,那就得有人留下來幫他擋住追兵,犧牲自己當然不如犧牲他人。
等狼狽逃竄出來後,霍七忘了是他親口下令讓那些兄弟留下,而是第一時間恨上了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趙常書!
若不是那個傢伙,他不會去綁架玉山學子,還惹來盛氏這樣的龐然大物。
……到現在,霍七並不知道,他綁的其實是盛六郎。
藏在山溝里熬過整整一夜,霍七眼也沒敢合,就把趙常書的名字翻來覆去地在嘴裡嚼磨,大有吞其血肉以報心頭之恨的架勢。
好不容易撐到天亮,水源村附近搜尋了一夜的盛氏侍衛漸漸散去。
霍七帶著僅存的三個下屬,戰戰兢兢地來到他身後那位主子身前。
沒錯,霍七有主子。
他在樟州乾的這些勾當,背後要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早就被各方黑暗勢力拆分殆盡了,哪還輪得上被人喊七哥?
匯報這件事情時,霍七心有恐懼。
當然,恐懼也有限,霍七大風大浪見慣了,昨夜面臨的一切還不算絕境。霍七應對過許多類似的情況,只要蟄伏一段時間,等風波過去,他照樣干他的老本行。
最多是躲起來的時間有點難熬而已……
出路有了,請罪的態度也要有。
只是霍七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印象中貫來風淡雲輕的主子,竟然怒不可遏地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知不知道昨晚出大事了!」
霍七被打得有些懵,茫然搖頭。
他躲在山溝里整整一晚,哪兒有時間了解什麼大事?
「盛氏的六郎被人綁了,他們查了一夜,最後查出了一個叫霍七的人……現在,盛氏已經大張旗鼓地在樟州調查這件事情,已經攪得風起雲湧了!你說說,這件事情與你有何關係!」
霍七嚇傻了,腿一軟撲通跪地:「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就是綁了個玉山學子,還有一個沒來得及抓住呢,怎麼……怎麼就成了盛氏的郎君!那金玉公子,我哪裡敢碰啊,不想活了麼……」
他主子咬牙切齒道:「我也想問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霍七如墮冰窟,他是真的從主子的身上,看到了殺氣。
主子想殺了他。
霍七嚇得連連叩頭,腦門結結實實砸得砰砰響,不一會兒就落了血花。
「求主子饒命,霍七是真不知道那是盛氏的郎君啊,霍七也是受人矇騙,求主子放過我這一次吧……」霍七不敢作他念,只想活下來。
他那位主子卻是眼睛一眯:「受人矇騙是怎麼回事?」
霍七渾身一抖:「是……是一個叫趙常書的小子,他跑來找我,說……說……」
「說什麼!」
霍七眼睛一閉,也不管死活了:「說他知道九江村的事情!他以此事威脅我,讓我綁架兩個玉山的學子……只是玉山學子而已!絕對不是盛氏的郎君!霍七哪有那個膽子!恐怕…恐怕是手下的人綁錯了……」
那人收斂怒意,不在意霍七說的什麼綁錯之事——事已至此,如何發展到這一步他不關心,他只在意聽到的九江村三個字……
「那人竟然知道九江村,這次綁架事小,你可知九江村的事情捅出去了,會有怎樣的後果?」陰惻惻的身影飄在霍七頭頂上方,沒有來的脖頸發涼。
霍七跪叩在地,瑟瑟發抖。
「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可知?」
「霍七……知道。」
「滾出江南地界,先躲起來一段時間。離開之前,把該收拾的人收拾了,知道了嗎?」
「謝主子不殺之恩!」
「霍七,你要記得,若是九江村的事情在你手上出半點差錯,你的妻兒老母,都會被我剁碎了餵狗,嗯?」
霍七伏在地上,汗水打濕了地面。
……
姜羲一路朝蘇策住處而去。
路上,她故意走走停停地觀察,見少年沒有跟上來,才確認那少年真的被她氣走了。
姜羲撇嘴,說不上來是什麼悵然。
「阿九!」
姜羲循聲望去,見蘇策正拿著書站在樹下。
這是他自小的習慣,天剛見亮時,便拿著書,到屋外院子裡默聲晨讀。
十多年來,勤耕不輟。
姜羲看蘇策高興地朝她揮手,腦子裡只有一句——成功,不是偶然。
蘇策上前幾步,迎上恰好走來的姜羲:
「我聽說你們昨晚發生的事情了,還以為你昨夜留在盛家沒回來,準備讀完書去找你呢。」
姜羲困惑:「你怎麼會知道?」
「盛六郎沒帶隨從侍衛,獨自出了盛府消失不見的消息,昨日下午就因為盛府來人,傳遍整個玉山了。盛府的人很焦急,把玉山的學子挨個問了一遍。當時我跟檀桐在一起,便從盛府的人口中聽到了這件事。檀桐立馬下山去了,我沒能走開,不過昨夜裡,盛府派人來與我知會過,說你們已經平安歸來。」
姜羲瞭然點頭。
「你們無事真是太好了,不過,被綁架是怎麼回事?」
姜羲苦笑:「其實說來,盛六是受我牽連……」她便將昨天盛明陽帶她受過的事情,統統講了一遍。
「什麼!那些人原本是打算綁架你!」蘇策大驚,腦中第一反應便是浮現了某個人的影子。
姜羲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揚眉:「看來,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莫非……」
「嗯,我也猜測是趙常書,與我結怨的人,也只有他和馬濟了。」
「那為什麼不是馬濟呢?」
「馬濟是松亭侯府嫡子,就算失了庇佑,那也是松亭侯府嫡子,他犯不著。趙常書不一樣,他是光腳不怕穿鞋的……當然,我猜測馬濟也不是全然無辜,若要教唆人綁架我,趙常書是沒這個底氣的,銀錢多半出自馬濟。」
姜羲忖度著這二人的性格,便將事情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
蘇策皺眉:「如果真是趙常書,也不奇怪。」
「哦?」
「他自小便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記得幼時有人搶了他的東西,他用石頭砸破了那個孩子的頭。當時的場面,我至今難忘。」
「一無所有的人,更容易瘋狂。」姜羲聳肩,便給趙常書下了定論。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先去找趙常書,此事不能輕易算了。」姜羲語氣不覺冷冽,「你知道趙常書家在何處嗎?」
「知道。」
「那我們現在就下山。」
蘇策一口應了,目光突然飄向姜羲身後,猶豫問:「我剛剛就想問你……跟在你後面的那個人,是誰?」
「跟在我後面?誰?」
姜羲跟著回頭看去,就見少年默然無聲的身影,屹立在她身後不遠處。
「他怎麼跟上來了!」
「你認識他?」
「昨天救盛明陽的時候,同被綁架的一個少年,非要賴上我……」姜羲無奈極了,但她現在著重關注的是趙常書,暫時不想處理這個少年的事情,「算了,他要跟便跟吧,我們先下山去找趙常書。」
蘇策便回屋放了書,與姜羲一同下山。
趙常書住的地方從未變過,也是蘇策自小長大的地方,他對這裡很熟悉,輕車熟路地帶著姜羲找到目的地。
趙常書家院落外,蘇策與姜羲並肩而立。
身後不遠拐角處,那個少年沉默地猶如一道影子,亘古不變。
「這就是趙常書家了。」蘇策無意往後瞥了一眼,繼續道,「旁邊這一間是我幼時住過的房子,當時我們與他家是鄰居,只是我們後來搬走了。」
搬離了此地後,與趙家的聯繫,自然而然變少了。
蘇策幼時住過的院落如今已有了別的人家,過去的記憶也在這物是人非中不斷褪色,直至泛白,被人遺忘。
雖說蘇策已經看開了,但是來到這回憶之地,還是不免唏噓。
誰能想到,小時候玩得那麼要好的兩人,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就在蘇策怔愣出神的時候,趙常書家的院門從裡面被推開,狐疑地看著門口立著的姜羲蘇策:
「你們是誰?為何站在我家門口?……咦,小策?」
那聲小策,一下子就把蘇策飛游天外的魂魄給拉了回來。
「趙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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