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邊第一抹朝陽破雲而出,顧九才覺得自己從夢魘中脫離了幾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抬手擦了眼角,卻發現枕頭上都濕了一片。
小衣濕了又干,黏在身上極不舒服,她拽了床前的鈴鐺,吩咐丫鬟們備了熱水沐浴。
待得將整個身子都沉入浴桶之中,她才覺得混混沌沌的腦子裡多了幾分清明。
夢魘未曾散去,但旭日朝陽已出。
那些過往已然是前世,今生一切都還未曾發生,而她,是可以阻止這些發生的!
念及此,顧九吐出一口濁氣,將那些因昨日秦崢表現而破土的念頭狠狠地壓制下去,暗中告誡自己,遠離秦崢,保命!
晨起伺候她梳妝的丫鬟里,便少了白芷添了桃枝。
她原是母親劉氏身邊的二等丫鬟,為人沉穩妥帖。
因出了白芷的事兒,所以昨日回來時,劉氏便已敲打過她,如今雖跟過來國公府里伺候小姐,行事反倒更添了幾分謹慎小心。
顧九十分滿意她的做派,待得梳妝好後,因笑道:「你既跟了我,日後只要安分做事,必然不會虧待你。我房中丫鬟都從一個白字,你名字原是花名,那便改一個芍字,以後喚做白芍,待遇同白朮一樣,同為我房中一等丫鬟。」
先前在顧家的時候,桃枝也只是二等丫鬟,雖為主母房中人,但到底不算心腹。而如今跟了顧九,只要自己守本分知規矩,這一等丫鬟可是較先前躍了一層。
桃枝心中自然歡喜,倒也知道克制,當下便跪下來行了禮,恭聲道:「白芍謝小姐賜名。」
顧九點了點頭,讓白朮帶著她去領了新的份例,自己則是留下了趙嬤嬤,囑咐道:「嬤嬤這兩日費些神,篩選一下咱們院子裡丫鬟婆子小廝們,但凡瞧著不大妥帖的,一應分到外院去。再叫牙婆過來一趟,尋幾個精幹的丫鬟婆子放在內院。至於小廝……出嫁時母親不是安排的有人麼,現下安置在哪裡了?」
她這一番話大有整頓院子的意思,趙嬤嬤雖覺得自家姑娘現在就整頓有些太早,但聞言也還是回稟道:「回小姐,當時夫人怕國公府里嫌棄咱們帶的人多,都留在別院了,老奴這兩日就安排,讓他們回來。」
趙嬤嬤說到這兒,又沉吟道:「只是咱們一下這樣大換血,怕是不大好看,世子若是再因此跟您生了嫌隙可就不妥了。」
國公府里不比商戶,進出的小廝丫鬟們都是在冊的,如今顧九這麼整頓,不是擺明了不用國公府里給她配的人麼。
聞言,顧九笑了一笑,溫聲道:「嬤嬤放心,世子這邊我自有打算,至於旁人麼——現下當家的是個妾,借著這個由頭,我同她鬧翻了,豈不是更合了世子爺的意思麼?」
她說到這裡,又捏了捏眉心道:「再者說,便是不為這些由頭,為著咱們自己,也得將院內的一應人選都布置好了。明國公府人多眼雜,若是連咱們自己的院子都不乾淨,今後我們如何住的安心?」
她這話一出,趙嬤嬤便也明白了過來,因笑道:「小姐說的是,既然如此,老奴這就去辦。」
待得趙嬤嬤去了,顧九才長出一口氣。
其實有些話她沒有說,這麼一做,她勢必是要同府上鬧僵的。但她原就不打算和和順順過日子,鬧僵又如何?還省的她虛與委蛇呢!
顧家那邊,她怕家裡擔心,所以盡力瞞著。可明國公府卻不一樣,她若還如前世那般軟柿子,任由她們往自己房中放眼線,那這一年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反正一年之期一到,她就能跟秦崢和離,只要這一年內秦崢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其他人她還真不怕!
趙嬤嬤是個做事穩妥的,將這些事情交代妥當之後,顧九便換了一身衣服出門了。
昨夜她將自己前世記憶整理了一番,約莫理出了幾條線索,順著記憶去尋那位孫神醫。
她記得說書人當時講孫神醫的發跡史,曾提過一句,道是他最早來上京時落魄,卻心存傲骨,是以寧可貧困也不肯折腰侍奉權貴,鎮日裡只住在那三七胡同內,跟貧民們打交道。
三七胡同顧九是知道的,那是城南的一條小巷。
城南大多住貧民,而這三七胡同,則是貧民中的貧民窟。
因來時便有了準備,所以顧九才過了朱雀大街便棄了馬車,自己徒步而行。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這城南雖然破舊,卻也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衰敗,反倒是處處充斥著生活的氣息。
那隨處可見的小攤販們高聲吆喝著,小小的攤位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空氣中都帶著食物的氣息,各色味道混合在一起,倒像是一副畫卷了。
顧九前世今生都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她自幼被顧家人嬌養著,出行皆是繁華處,後來嫁到明國公府,府上規矩森嚴,她恪守本分,連出門都少了,又哪來過這等地方?
所以如今一見,倒覺得像開了眼界似的。
不過她到底不是前世那般的小姑娘了,哪怕看著有趣,也不過頓足小駐,便沿著街道一路順著地標指引,朝著三七胡同尋去。
誰知才走到街尾,就被一根細細的竹竿給攔了下來。
那竹竿上黑的看不出本色,舉著竹竿的手更是布滿裂口,指甲里還藏著泥垢,看著格外邋遢。
顧九順著看去,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的老道士坐在路邊,面前一張桌,上鋪著滿是髒污的布,其上寫著幾個大字「風水、測字、摸骨、算命」,一旁隨意扔著些小紙包,上面的字更是稀奇古怪,大力丸、顛狂散、春日歡……
老道士歪歪斜斜的靠著椅背,雙目無神,眼睛翻著,一看便知是個瞎子。也是難為他了,這般模樣,手裡舉著的竹竿竟還能精準的攔了自己的路。
鑑於這是一個瞎眼老道士,顧九倒也沒有立刻發怒,只是客客氣氣的往後退了一步,問道:「不知您有何貴幹?」
聽得她的聲音,老道士瞬間坐直,分明是瞎了的眼睛裡,顧九竟看出了幾分光芒來,繼而便聽得他滿是誠懇的說道:「姑娘,你經過時,老朽便覺你我今日有緣,我免費給你算一卦,如何?」
只可惜他說的話誠懇,可那表情怎麼看都像是在盤算著怎麼坑肥羊,就連那已經瞎了的眼睛,都似乎在直勾勾盯著她的荷包呢。
顧九一時無奈,她前世今生都沒遇到過這種人,眼下又著急找人,索性道:「多謝先生,不過我不算命,先告辭了。」
她剛打算走,那竹竿就繼續攔在面前,老道士的聲音里都拔高了幾分:「不算命,別的也行啊,姑娘你說,只要你能說出來的,老朽都會!」
顧九還頭一次遇到這種人,倒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不過聽得他最後一句話,想了想,道:「我還真有一樁事兒,不過不是算卦,而是想要找人,您可能幫我找到?」
這人看著就像是騙子,但一個瞎了眼的老頭兒,想必住的不遠,跟他打聽那孫神醫,應當會有點眉目吧?
她才這樣想著,就見那道士將竹竿往地上一戳,伸出手來比了兩根手指,故作高深道:「那你可就問對人了,不管你是找情郎還是找親人,老頭子只消掐一掐手,便可算的清清楚楚。不貴,二錢銀子。」
這話說的實在是混,顧九嘆了口氣,有些懷疑眼前人的靠譜程度,還是按著記憶道:「一個姓孫的男人,約莫四五十歲,是個大夫,您可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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