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抬起頭來,呆呆的注視著白稷。
長拜叩首,眸子內已泛著淚光。
「胡亥,請國師收我為徒!」
行跪拜大禮。
作為公子,能擔得起這禮的唯有皇帝。
昔日商君變法,太子駟犯錯,最後則是太子傅虔魔代罪被割去鼻子。師父地位的確高,但也得因人而異。像趙高之前傳胡亥律法與筆法,也是以臣之禮。
白稷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
「我且問你個問題。」
「國師請說。」
「是我竹棍打你疼,還是皇帝木棍打你疼?」
淳于越站在後面,細細品味著這個問題。
這境界高!
這問題可不簡單,胡亥若答錯怕是就沒戲了。胡亥摸了摸屁股,還是火辣辣的疼。齜牙咧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國師以竹棍,更疼……」
完了!
淳于越頓時嘆氣,徹底沒戲了。胡亥到底是心思單純了些,這種時候他就該說都不疼。只要說任何一種,都說明這傢伙還記仇。就和養不熟的灰狼,早晚會咬他們一口。如此徒弟,誰還會收?
要是他來回答,他就會說都不疼,這教訓是應得的,已經知錯。
「錯!」
白稷冷冷開口。
淳于越搖頭嘆息,看吧,和他說的一樣。
回蜀地種田去吧,沒救了。
「應該是屁股最疼才是。」
淳于越:???
他震驚的望著白稷。
「不論木棍還是竹棍,打了後都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做錯事就得挨罰,而疼了便能長記性,下次不可再犯。」
聽到這話,淳于越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疼。溜了溜了,這師丞當的太失敗。也別揣測白稷的想法,人家境界太高,他不過布衣,實在猜不出。
「我再問你,這夕陽自何處落下?」
「西邊。」
「何處升起?」
「東邊。」
「為什麼?」
胡亥:……
為什麼?
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鹹魚,他哪知道為什麼。
白稷就是把觀星占卜的大賢拉過來,只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東升西落,就是目不識丁的黔首也知曉,可原因是什麼誰知道?
「答不出來很正常,這是科學。」
「以後好好學習,你自然便會知曉。」
天文地理這塊他懂得不多。不論他推出日心說還是地心說,他都不會被燒死。因為他是神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淳于越聞言頓時大喜,露出抹笑容。
這說明什麼?
白稷話外之音便是要收下胡亥!
「公子,快行拜師禮。」
看到還在發呆的胡亥,淳于越在旁連忙提醒。
「弟子胡亥,拜先生!」
這時期拜師並不需要如此隆重,主要還是白稷身份擺在這。行跪拜大禮,以示敬意。當然,束脩肯定是不能少的。一大捆的干肉,重約一石。
孔子就曾說過: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拜師學藝,還得送禮。胡亥準備的不少,還有美玉相贈,聽說皆是胡姬專門準備的。
……
東西皆由淳于越送入庫房中,每筆進出皆有記錄。望著府邸內熱鬧的的場景,胡亥瞪著眼環視。
細犬,老虎,灰狼,熊羆……
這是要做甚?
胖虎見胡亥似乎好欺負,猛地跳了起來。三步兩步竄至胡亥面前,張嘴怒吼。口臭夾雜著狂風呼嘯,噴的胡亥雙腿哆嗦,身體蹦的筆直。
「別嚎了……」
「先給個下馬威,我就嚇唬嚇唬他。」
「……」
白稷拽著胖虎的尾巴,把它給拉走了。
胖虎有著領地意識,儼然把涇陽府邸當成自己地盤。進進出出,只要是陌生人它就會竄出來先嚎兩嗓子。他嚎無所謂,主要是還帶著其餘野獸跟著吼,貨真價實的百獸之王。
「這……這……」
胡亥聲音都已顫抖。
而淳于越在旁則是笑道:「公子勿要擔心,胖虎為君上所養,通人性,乖得很。」
真的嗎?我感覺你在騙我!
胖虎剛才張嘴咆哮,距離他只有兩寸之隔。咆哮聲震耳欲聾,連帶著胖虎中午吃的什麼都能聞出來。
……
接著,白稷命人把剩菜剩飯熱了下端出來。
羊骨湯,韭菜雞蛋,就這兩菜。沒肉了,肉就沒剩下來過。即便如此,胡亥依舊大快朵頤的吃著。嚴格來說,他還沒吃過炒菜。
韭菜炒蛋好吃是好吃,就是塞牙不消化。胡亥把飯直接扣湯里,就著菜和小豬拱食差不多,就聽著呼嚕呼嚕的聲音響起。沒辦法,胡亥是真的餓了。從早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
吃過後,白稷便想著再考考胡亥。還別說,作為公子教育還是可以的,哪怕胡亥再不成器,他字還是認識的。
類似於《蒼頡篇》更是信手拈來,背誦的時候吐字清晰,淳于越在旁也是不住點頭。而後又讓胡亥謄寫《千字文》,字跡清秀,倒也不差。
「寫的還不錯。」
「多謝先生誇讚。」
胡亥拂袖致謝。
「汝想學什麼?」
「仙術!」
胡亥非常的誠實,眼珠子都亮了起來。自從見識過白稷的種種神奇手段,他自然也想學。在他看來,榮華富貴都可以不要,只要能習得仙術,這天下還有何處是他去不得的?
從這其實也能看出來,胡亥是個很有野心。別覺得胡亥現在十二三歲不懂事,古人要更為成熟些。特別是作為公子,耳濡目染下胡亥更甚。
「並非本君不傳仙術,而是仙術除開本君無人可練。」
白稷可以傳功法,可想修煉卻非那麼容易。在系統輔助下,他耗費六年時間才勉強辟穀。除開這環因素,他並不希望旁人掌握仙法。
不光是自私,而是他考慮的更為長遠。人的**是沒有窮盡的。吃不上飯就想著能吃飽飯,能吃上飽飯後就想著要吃好得吃肉……
旁人掌握仙法,會做到何種地步,白稷不敢想。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他從未考慮過要傳法給別人。這仙法,他一人足矣。
胡亥沉默了,也不知該學什麼。
除開仙術,他還真沒想到。
「那暫且不急,等想到再說。本君今日既已收汝為徒,自不會食言。不過,汝既已入吾門下,有些規矩你且聽好。」
「學有所成後,不得欺辱黔首,更不可胡作非為。今後當勤勉苦修,雞鳴起床,無人會伺候你。要懂得尊師重道,不可以公子身份橫行。然,必將汝逐出!」
白稷先把規矩立下,省的以後麻煩。
「胡亥銘記!」
拜師立規矩合乎情理,雖然白稷的規矩古怪了些。不知多少人想要拜白稷為師,卻沒有門路。這次收下胡亥,立再多規矩旁人也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胡亥,先行告退。」
「准。」
接著,胡亥便跟著禾苗走了,他來之前房間就已準備妥當。主要還得帶他熟悉熟悉環境,免得以後走錯路,府邸經過擴建後很大。
淳于越等人也都一一告退歇息,唯獨只有樂季被留下來。
「玉房不必拘謹,坐。」
樂季臉色依舊平靜,徐徐坐下。
「本君知你痛恨秦國,只怕你心中已在想該怎麼殺了胡亥,可對?」
樂季頓時有些詫異,「君上如何得知?」
廢話,你看著胡亥那表情恨不得吃了他。
瞎子都能看見!
「你若這麼做,受牽連者數不勝數。你身為燕國名將之後,痛恨秦國也正常。來,端酒樽。」
樂季面露不解,雙手端起。白稷取來壺滾燙的開水,慢慢倒水。起初還好,隨著酒樽不斷升溫,樂季被燙的是臉色漲紅。
最後手一抖,酒樽隨之落地。
「現在懂了嗎?」
「國師是告訴我,只要疼了便會放下?」
「不不不,我是覺得你這種人不挨燙就皮痒痒。」
「……」
白稷輕飄飄單手拖著茶壺,淡漠道:「你心有不甘,想著重回勛貴,卻不顧他人死活,巴不得這天下大亂從中獲利。不光是你,諸多六國勛貴皆是這麼想的。」
「但是,你們的眼界太小了。就盯著這一畝三分地,有能耐出國逞威去。你打的翻天覆地也無所謂,以後還能被尊為諸夏英雄,入武廟。」
「出國,武廟?」
白稷總能造些新鮮的詞語。
「別在意這細節,我只是要告訴你,這世界大的很!今秦國疆域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向戶,北據河為塞,並陰山至遼東。大嗎?」
「大!」
兼併六國國土,能不大嗎?
「在秦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疆域。」
白稷輕飄飄的開口。
樂季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你面前,你只看到這小小的熏豆,卻看不見在更遠處的西瓜。玉房,你是聰明人,應當明白本君的意思。不要真的疼了才願意放手。」
……
……
次日雞鳴,胡亥連忙起身。
忙著把被子捋平整,白稷可是有要求的,必須得疊的四四方方的,昨晚他壓根就沒敢蓋被子。沒人來伺候他,全都得自己來,這讓他很不習慣。
胡亥並不知道,他昨晚可是死裡逃生。若非白稷發現的及時,樂季真會殺了他。甚至,樂季已經做好死的準備。家仇國恨,會讓人失去理智,而白稷一壺開水就把樂季給燙清醒了。
走出房門,望著府邸內忙碌的侍者,胡亥深呼口氣正要暗自發誓激勵自己,胖虎便突兀竄至他面前。
張開大嘴,虎嘯府邸!
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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