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燕然山五里左右的紅樹林裡,駐紮著將近兩萬的匈奴騎兵。
這支騎兵正是此前叛逃冒頓的右谷蠡王麾下。
原本右谷蠡王是打算借趙昊的手,殺了冒頓,再奪取匈奴大單于之位的。
結果跟他一直不對付的右谷蠡王破壞了他的好事,讓他不得不兵行險招,深夜刺殺冒頓。
然而,冒頓的警惕性遠超他的想像,還沒有靠近冒頓,他就暴露了。
幸虧他反應夠快,否則怕是逃不出冒頓軍營。
這次來燕然山,原本他的目的是跟冒頓一樣的,想要逃離草原,到西域大展宏圖。
可秦軍對冒頓窮追不捨,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因為冒頓很有可能將秦軍引入西域,到時候別說冒頓,就連他自己恐怕都會被秦軍追殺。
所以,他的第一想法便是投降秦軍。
雖然這個想法讓他感覺很是不恥,但以秦軍目前的實力,他是無論如何都鬥不過趙昊的。
可要讓他像休屠王那樣投降趙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他想要的是合作,而不是附庸。
因此,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利用冒頓來增加合作的可能。
在他看來,趙昊殺冒頓之心是非常堅定的,只要自己能協助趙昊殺冒頓,趙昊肯定會跟他合作。
到時候,他便可以跟趙昊談條件,讓趙昊扶持他登上草原之主的位子。
可現實確實,趙昊不僅拒絕了他想要合作的意願,還讓他敬獻冒頓、或者左谷蠡王的人頭,才能接受他的投降。
這讓他非常氣憤,甚至想要再度聯合冒頓,共同對付秦軍。
但這個念頭生起的一瞬間就被他否定了。
因為他太了解冒頓了。
一旦他幫冒頓擊敗了秦軍,他這個曾經背叛過冒頓的人,肯定會遭受冒頓的清理。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對他來說,似乎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放棄逃到西域,改換其他未知的路徑,要麼果斷選擇投降趙昊,尋一份較為安穩的未來,就像休屠王一樣。
「哎」
伊稚盧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隨即看著前方向自己稟報的阿布,沉沉地道:「秦王昊除了以上你交待的,還有沒有其他的話帶給本王?」
「回大王,沒有。」阿布十分誠懇地說道。
伊稚盧皺了皺眉,便不再追問,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
目送阿布離開穹廬,伊稚盧又將目光落在了自己麾下裨小王身上,淡淡地道:「庫夜羅,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冒頓與秦王昊是打算一決雌雄了,而我們目前的位置,確實能改變一場戰爭的局勢,但改變有多大,還不清楚!」
那位叫庫夜羅的裨小王沉聲道:「如果大王想要投降秦王昊,宜早不宜遲,最好在秦王昊與冒頓第一場戰爭之前。」
「如果等他們打完第一場戰爭,分出勝負,大王再想投靠任何一方,都不會有利。」
「嗯。本王贊同你的觀點。」
伊稚盧頷首道:「但本王一直有一個疑惑,為何冒頓不聯繫左賢王?」
「如果冒頓聯繫左賢王,他們前後夾擊秦王昊大軍,就算不能擊敗秦王昊大軍,也能截斷秦王昊糧道,讓他成為一支真正的草原孤軍,如此一來,等秦王昊手中的火藥武器消耗完,秦王昊豈不是死路一條?」
「這」
庫夜羅沉吟了一下,忽地想起什麼似的,道:「大王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事,大王還記得破壞您好事的趙大當戶和左骨都侯嗎?他們好像沒在冒頓營中了。」
「嗯?」
伊稚盧微微一愣,當即反應過來道:「你的意思是,冒頓還有後手?有可能派趙信和阿利突狐去尋求援軍了?」
「有這個可能!」
「那本王是不是要選擇重新回歸冒頓?」
「這」
庫夜羅面露猶豫之色,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就聽到有人稟報道:「啟稟大王,單于派人來了。」
「嗯?」
伊稚盧眉頭一皺,心說冒頓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莫非營地中有叛徒?
想到這個可能,伊稚盧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沒有發作,隨即冷著聲音道:「讓他進來!」
「是!」
門外應了一聲,隨後就見兩名士兵帶著一名匈奴中年人走了進來。
「是你!」
伊稚盧一眼就認出了這名匈奴中年人,不由眯起了眼睛。
卻聽那位匈奴中年人笑道:「右谷蠡王,我帶著太陽神的祝福,來看你了。」
「哼!」
伊稚盧冷哼一聲,不屑道:「相國倒是好手段,居然能找到本王,想必本王部落的兒郎沒少受到相國的祝福吧!」
「右谷蠡王誤會了,我是奉大單于之命來了,並沒有在你部落安插眼線。其實,燕然山這一帶能藏兵的地方並不多,此處紅樹林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大單于沒想到會是右谷蠡王!」
「若是以前,我還真會信這話,可惜,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你們騙不了我!」
伊稚盧冷冷一笑,隨即直奔主題道:「說吧烏力吉,大單于派你來有什麼交代的?」
「呵呵。」
那名叫烏力吉的匈奴相國笑了笑,然後拿出一張羊皮地圖,遞給一旁的士兵,道:「這是大單于的誠意,只要右谷蠡王協助大單于擊敗秦軍,大單于可以在太陽神下立誓,讓出單于之位,遠走西域。」
「嗯?」
伊稚盧眉頭一皺,似乎沒想到冒頓給出的好處這麼大,於是接過士兵遞來的羊皮地圖,展開查看。
只見上面明確標註了三個地方,分別寫著一段話。
卻聽烏力吉又道:「這上面的三個地方,是大單于這些年搜集的金銀財帛,除了大單于跟我,沒有任何人知曉,只要你同意協助大單于擊敗秦軍,它們都是你的!」
「呵,隨便拿一張圖,標註幾筆,本王就會信這裡有財寶?你們真當本王傻嗎?」
「大王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等見到那些財寶,再做決定也不遲!」
「此處距離最近的財寶地也有五十里,你讓本王派人去查看,這一來一回得多少天?」
伊稚盧冷笑著道:「等本王收到消息,再做決斷,怕是大單于跟秦王昊的決戰都打完了。」
「所以,右谷蠡王是不信大單于了?」烏力吉淡淡道。
伊稚盧不置可否道:「本王跟左谷蠡王水火不容,有他在,本王是不會回歸大單于的!如果大單于需要本王,那就拿出真正的誠意,否則本王不僅不會回歸大單于,還會投效秦軍!」
「你!」
烏力吉聽到伊稚盧的話,氣得臉色鐵青,不由沉著聲音道:「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大單于的脾氣想必你應該清楚吧?」
「從本王背叛大單于那天起,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回去告訴大單于吧烏力吉!選本王還是選提狐孤塗!」
「這」
烏力吉知道伊稚盧的脾性,一旦他打定了主意,怕是很難更改,於是不甘地離開了穹廬。
等目送走烏力吉之後,伊稚盧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意,戲謔道:「原本我還在為如何選擇做糾結,沒想到大單于主動送了我一個選擇的機會,真不愧咱們的大單于啊!」
「呵呵。」
庫夜羅笑了:「這樣一來,咱們的大單于怕是要頭疼了。如果選擇大王,那左谷蠡王必死無疑,大王則可以拿左谷蠡王的人頭,向秦王昊納投名狀,如果選擇左谷蠡王,大王也就不用考慮回歸大單于了!」
「嗯?」
伊稚盧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不由道:「你是支持本王投效秦王昊的?」
「不瞞大王,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是您做大單于,還是冒頓做大單于,都是不可能的,秦王昊要的是像中原那般,一統草原。」
說到這,庫夜羅滿臉苦澀地道:「大王可以試想一下,當初的秦王政,可讓中原六國的君主保留一部分王室封地,成為國中之國了?」
「這」
伊稚盧語塞,但依舊有些不甘心地道:「莫非我匈奴就再也沒有機會稱霸草原了?」
「如果我們有火器的話,或許有機會,但秦王昊會讓我們接觸火器嗎?」
「那這麼說的話,本王別無選擇了?」
「恕臣直言,趁早歸順大秦,比晚歸順大秦好。」
「那左賢王.」
「秦王昊能孤軍深入,說明他有信心阻攔左賢王,若非如此,他如何能一路橫掃諸王?」
說到這裡,庫夜羅話鋒一轉:「更何況!以咱們對大單于的了解,若非萬不得已,他會放棄祖地,選擇逃離草原嗎?」
「你的意思是,左賢王那邊有可能出事了?」伊稚盧詫異道。
庫夜羅沒有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不是出事,就是不可能來援。
稍微沉默了一下,伊稚盧便下定了決心,沉聲道:「中原有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匈奴部族不是冒頓一個人的,是我們所有匈奴人的,我們不能跟著他一起陪葬!」
「大王英明!」
「好了,你先去準備吧!」
「是!」
另一邊,燕然山匈奴大營。
烏力吉帶著滿腔怒火回到了營地。
此時,冒頓正在召集眾將商議最後的決戰部署。
「大單于!相國回來了!」
「哦?快請!」
聽到烏力吉回來了,冒頓果斷停下部署,滿臉期待的望著門口。
其餘眾將雖然疑惑,但還是跟著冒頓一起看向穹廬門口。
只見烏力吉一臉鐵青的走進來道:「大單于,伊稚盧那傢伙真不是東西,到現在還想離間您!」
「嗯?」
冒頓聽到烏力吉的話,微微一愣,隨即冷聲追問:「發生了何事?」
烏力吉憤然道:「臣奉大單于之命,前去勸說伊稚盧,重歸大單于的回報,結果伊稚盧不僅拒絕了,還揚言他與左谷蠡王水火不容,若大單于選擇他,就不能留左谷蠡王,否則他就投效秦王昊,阻擊我們!」
「什麼!?」
眾匈奴將領聽到烏力吉的話,大感詫異,包括剛剛正在與冒頓商議決戰部署的左谷蠡王也滿臉錯愕。
很明顯,烏力吉去找伊稚盧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
但他不明白烏力吉為何要當眾說出此事,不過伊稚盧的險惡用心真是夠陰險的。
這是要借大單于之手除掉自己嗎?
這怎麼可能!
大單于怎麼可能會除掉自己!
想到這裡,左谷蠡王將目光落在了冒頓臉上。
只見冒頓一臉陰沉,雙目直勾勾地盯著烏力吉,一言不發。
而烏力吉則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又自顧自地道:「依我之見,咱們可以不要伊稚盧的幫助,但絕不能留他,不如跟秦王昊商議,先出除掉伊稚盧這個兩面三刀的惡賊!」
聽到這話,眾將再次譁然,紛紛將目光落在冒頓身上。
冒頓也被這句話驚得一愣。
原本他以為烏力吉是在破解伊稚盧的離間計,但沒想到,他竟然想除掉伊稚盧。
不過,與其讓伊稚盧夾在自己和趙昊之間,讓雙方都無法展開全力,不如聯合對方,先除掉這個毒瘤,來一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決。
想到這裡,冒頓環顧眾將,最終在左谷蠡王那裡停頓了一下,才展顏一笑:「諸位覺得相國的意見如何?」
「這」
眾將互相對視,面面相覷,卻無人站出來發表意見。
這時,一直沉默的左谷蠡王率先開口道:「我贊同相國的意見!」
「我!我也贊同!」
「哈哈哈,定要將伊稚盧的如意算盤打爛!」
「還有我!」
眼見麾下將領一個個表態,冒頓也打定了主意,放棄左谷蠡王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好放棄伊稚盧。
「來人!去通知秦王昊!就說本王要跟他來一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他有膽就來見一見!」冒頓一拍桌案,當即站起來喝道。
很快,冒頓的使者就前往了趙昊軍營。
此時此刻,趙昊也跟冒頓一樣,正在召集眾將商議最後決戰的部署。
「大王!匈奴那邊有使者求見!」
「不是剛來了嗎?煩不煩,讓他回去告訴伊稚盧,就說本王的條件不變!要想投降本王,拿冒頓的人頭來見!」
「呃」
稟報司馬聽到趙昊的對話,下意識看了眼冒頓使者,有些尷尬地拱手道:「大王,您誤會了,不是伊稚盧那邊派來的使者,是冒頓派來的使者,說冒頓想要跟大王進行一場『男人與男人間』的對話。」
「嗯?」
趙昊微微一愣,不禁有些好笑地道:「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能說出這麼幼稚的話,真是沒誰了。不過,本王跟冒頓打了這麼久,好像還沒見過他本人呢,倒是有些遺憾的.」
說著,環顧了一圈眾將,朗聲道:「讓冒頓使者進來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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