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如此也不是個事。
始皇帝有時候覺得自己還能活很久,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毛病。
有時候覺得自己確實應該休息一下,但又會覺得自己一旦休息下來很多事情就做不了了。
放鬆容易收緊難。
人都是這樣,國家,同樣如此。
始皇帝只是搖了搖頭,並未否認蒙毅的說法。
「喚夏無且入內」始皇帝擺了擺手。
默默無言的趙高躬身退下去請夏無且。
始皇帝現在對於金丹也半信半疑,畢竟副作用確確實實在那裡擺著,夏無且又是他頗為信任的醫師,可是問題根源在於夏無且自己也拿不出來好辦法。
始皇帝需要足夠的精力去處理國家政務。
他,一刻也不能鬆懈。
不消片刻,夏無且入內覲見。
先觀氣色,依舊是老樣子,略有好轉,但是氣態虛浮。
呼吸,短促而急切。
「陛下近來身體可有不適?」夏無且心中已有預感,始皇帝多半並沒有聽從他的建議停用金丹。
「老樣子,可有良策?」始皇帝開口問道。
夏無且並未回答,而是先搭手為始皇帝診脈。
診脈約莫一刻,夏無且才鬆開切脈的手指眉頭緊皺。
「陛下近些日子可曾服用金丹?」夏無且開口問道。
始皇帝點了點頭,自夏無且上一次診脈,始皇帝零零散散又吃了七八枚金丹。
「可有良藥?」始皇帝開口。
「陛下,金丹不停,有藥也難治。」夏無且搖了搖頭,如實回答。
在夏無且長期的醫學經驗匯總過程中對金石之藥逐漸產生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金石乃虎狼之藥,身體康健之人服用或可補益身體,但如始皇帝這邊本就上了年齡身體不太好的人來說,弊大於利。
在這個時代,大部分醫者都很難做到將金石丹藥跳大神等行為和醫藥分開看待,夏無且能有如此認知已經殊為不易。
始皇帝沒有開口,只是擺了擺手回答道:「那就開些安神益睡的方子罷。」
夏無且是少有不用太顧忌斟酌直接開口實話實說的醫生,蓋因為夏無且在荊軻刺秦的大事件之中投出了關鍵性道具,間接的救了始皇帝的性命。
始皇帝並沒有打算停用金丹,夏無且自己都拿不出來好辦法,只說停了金丹調理身體能夠康健,卻又沒辦法讓自己精力充沛,猶如壯年。
可是若沒有足夠的精力,如何操控龐大且處於極限運轉狀態下的大秦?
「如此,臣告退,稍後為陛下送來湯藥。」夏無且退後兩步躬身行禮。
「陛下之體,已如草木,風吹即倒,請陛下以身體為重,金丹若非不得已,萬莫服用。」夏無且臨了又情深意切的開口。
始皇帝倒不在意,夏無且算是始皇帝的親近之人,這種話御醫裡面也只有夏無且能說,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夏無且退下,爾後忽然想起來了方才和蒙毅叫住夏無且。
「且慢」
始皇帝想起來之前自己長期食欲不振和趙泗同食的胃口大開,以及那一次一反常態的頃刻入睡。
藍田,躺椅上的那一覺,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卻是少有的醒來之後精力充沛的睡眠。
始皇帝自己也覺得稀奇,而且身體好轉明顯,夏無且是專業人士,或許能夠知道原因,說不定對自己的身體也有所幫助。
夏無且聞言,眉頭皺的高高聳起。
「食慾大開?頃刻入眠~~」
「相處起來確實倍感親切。」蒙毅補充了一句。
令人親切不是什麼稀奇事情,歷史上人格魅力大到布衣之身三言兩語使人納頭便拜的人物也不在少數。
在始皇帝細緻描述以後,夏無且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這樣說來,臣斗膽猜測許是此子歸秦,利國利民,陛下以國事為重,心憂頓解,思緒放鬆,方有如此之事。陛下之疾,多在心病也!」夏無且開口說道。
始皇帝點了點頭。
夏無且很早以前就說過始皇帝的病和心病也有關係。
夏無且做出如此解釋合情合理。
「那照你這麼說,把其召入宮中為宦,亦可為一良藥?」始皇帝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陛下心中喜悅,便是良藥!」夏無且對於始皇帝的玩笑卻很認真。
夏無且,在始皇帝為質子的時候就曾經照顧過始皇帝,後來又跟隨始皇帝歸秦。
始皇帝啞然失笑,見夏無且認真起來,只是擺了擺手,夏無且識趣的退下。
這自然是個玩笑,不過夏無且的話也被始皇帝放在了心上。
夏無且以前也說過自己的身體有一部分原因是來源於心,心事重而身疲。
趙泗這小子確實討人喜歡使人親近,召個令自己愉快的孩子陪伴自己於宮中排憂解悶從來不是什麼新鮮事情。
往後看,漢武帝也曾經特意召金日磾的兩個孩子入宮為弄兒(逗樂的孩子)為自己排憂解悶。
君,亦是人,亦有人的好惡和情感需求。
看著順眼,能夠讓自己心情舒適,又有前途,好學聰慧,何妨召入宮中王前聽命侍奉左右呢?
當然,並不是現在,最起碼也要等到三種新糧出產以後。
蒙毅對於始皇帝的小玩笑會心一笑,至於趙高依舊保持緘默,自從被蒙毅參了一本以後,趙高在蒙毅面前都會保持小心翼翼,不過心中也暗暗記下了趙泗的名字。
對這方面,趙高很敏感。
他能夠感覺到,始皇帝對於趙泗毫不掩飾的親近和喜歡。
而另一邊的藍田大營之中。
打離開王府以後,趙泗又重新回歸了看書讀書去王離那裡蹭飯,偶爾出營解決一下生理需求的枯燥無味的日子。
不同的是,現在的趙泗對於藍田船員們耕種的農作物更加上心了。
早上和晚上都會定時巡視一圈,確保自己的璞玉光環能夠照顧到所有農作物,其餘時間還會不定時巡邏注意生長情況,同時深度參與到除草除蟲的活動當中,耕種,讀書兩不誤。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這段時間內…
李斯再次修改了一些法律條文。
遠在隴西的扶蘇冷不丁的突然給始皇帝寫信,前半部分關心始皇帝的身體情況,後半部分又再次提起了分封之事,始皇帝為此怒而擲書。
齊地徵調大量徭役,開始大規模曬鹽製鹽,三萬隸臣自驪山而至齊地。
而從齊地遠道而來的陰陽家當代代表性人物騶奉也終於趕到了咸陽。
第一批合計兩千套馬上寶具發至隴西。
匈奴於河套之地和大秦屢次發生摩擦,隨著時間逐漸向秋季靠攏,摩擦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王家的耕地在這段時間內捨棄了原本的直轅犁,全部換成了長曲轅犁。
紅薯土豆茁壯生長。蔬菜已經收穫了一茬,辣椒也豐收了,早已經用完的辣椒儲備得到了補充,這一次收穫的辣椒很多,可以放開了吃了。
眼下,太陽正好,萬里無雲。
趙泗又一次巡邏,扒開玉米因為太陽暴曬略顯枯黃的外皮,只見玉米已經金黃金黃,在太陽的照射下,光澤透亮。
「熟了!玉米熟了!」
趙泗還沒開口,王離已經第一時間跳到趙泗身旁拍手慶賀。
(漢武帝召金日磾二已為弄兒的故事挺有趣的,漢武帝的人格魅力也很高,多少有點養成癖,霍去病也是漢武帝帶大的。可惜金日磾的兩個兒子並未長成霍去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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