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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敬獻全部身家的扶蘇公子,卻被他因一己私心害至殞命。
當下以往對扶蘇無感的臣工,都不免為他唏噓不已。
憤憤面露哀慟之色。
待滿朝臣工相繼看完,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
期間始皇未發一言,甚至連動都未曾動一下。
近處的趙高一直在暗中觀察,唯恐陛下因怒意過甚而魔怔了。
等臣工都屏息立了許久,嬴政才緩緩開口。
「眾卿,可都看完了。」
始皇一開了頭,有的臣工再也忍耐不住。
王翦第一個上前憤然道
「回陛下,李萇此人,實在罪大惡極,其罪不容姑息。」
「臣請陛下,徹查此事,揪出暗處與之勾結之人。」
「李萇雖為監御史,在地方職權頗大,可若是朝堂無人替他轉圜。」
「他也不可能囂張如此之久。」
王賁也出聲道
「是啊,陛下,大秦正值困難之際,我邊郡軍士尚且食粗糧,咽野菜。」
「可這李萇卻視國之根基於無物,視大秦律法為兒兒戲,視地方百姓為螻蟻。」
「此等大奸大惡之人,當查處一應同黨,處以凌遲之刑。」
「兩位將軍之言,老臣同意。」
「臣附議。」
「臣也附議,請陛下徹查同黨,施以酷刑。」
有二王開頭,中直之臣紛紛站出,有的淚意盈然,有的因憤慨而雙目赤紅。
紛紛跪地請始皇查同黨,誅奸佞。
他們都是大秦肱骨之臣,考慮的是家國,是基業。
在這一片沸聲中,甘羅沉痛向前。
「陛下,李萇亂民生,毀基業。」
「可扶蘇公子心懷博大,日日憂的皆是大秦和陛下。」
「獻巨數銀錢,往偏地籌糧,樁樁件件,都是為了家國穩固,民生安樂。」
「如今葬此小人之手,臣不求別的,但求陛下徹查此事根由。」
「涉事者,謀劃者,參與者,包庇者。」
「一應不可姑息,方能告慰公子在天之靈啊陛下。」
甘羅神情哀慟,字字泣然,聽得部分臣工也目露哀色,傷感不已。
「是啊,扶蘇公子乃大賢之人,遭此毒手,絕不可放過一人。」
「哎,公子著實,可惜了」
有老臣嘆息道。
「眾卿說的都有禮,不管是李萇之罪,還是蘇兒之難。」
「朕,定不姑息。」
嬴政強忍哀痛,沉聲說道。
緊接著他看向一直未發一言的廷尉項祁銘。
「項卿,你此行可還有別的消息?」
廷尉頓了一下,不著痕跡地瞟了李斯一眼。
李斯心頭一跳,暗道不好,不該來的還是來了。
方才臣工讓查合謀之人,他始終凜著臉立於一旁。
一言不發,眼皮垂下掩飾驚濤之色。
以往,他吩咐山盜之事都是用李萇之口,並未留下明顯證據。
只是做了就會有蛛絲馬跡,始皇若真徹查,李斯仍隱隱憂心。
他正快速思慮著何處會有破綻,近日就著人毀去。
卻猝不及防地被廷尉這麼一盯,眼皮直跳。
廷尉行至殿中,凌然而立直視始皇,肅然道
「據雍縣縣令張呈守所說,他帶人恰巧救下公子近衛時。」
「親口聽那為首山盜的樊七直言,派他們前去劫殺之人,乃是丞相李斯。」
「後續在臣再三審問之下,他才改口稱是李萇。」
「說此前是誆騙公子的。」
廷尉轉頭睨了一眼李斯,在他黑沉的臉色中繼續道
「臣知曉丞相大人不會行這般惡事。」
「可也疑惑那山盜為何誰也不說,偏偏挑了丞相之名。」
「不知該如何行事,故而請示陛下。」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李萇個人足以令人心驚,萬沒想到此事竟然還牽扯到丞相身上。
有臣工小聲議論道
「聽說那李萇與丞相同處一族。」
「是啊,李萇當上監御史,還是丞相親自舉薦的。」
李斯聞言面色越來越黑,當下卻又不好反駁。
直得強自鎮定立於此,對於那些言論充耳不聞。
他只關心一人的態度,那就是陛下。
李斯爪牙遍布朝野,只要陛下不對他發難。
這三公之首的地位,仍舊穩如泰山。
嬴政陰沉著臉,鷹眼中風雲翻湧,他並未看李斯。
徑直問項祁銘,「那縣令可有說,當日情形是何?」
「回陛下,扶蘇公子遇襲當日。」
「張呈守恰巧與縣尉領著府兵和衙役在抓逃竄的山盜。」
「行至橫斷嶺,他們本在樹林中休憩,卻突然聽到下方有打鬥聲。」
「張呈守唯恐是山盜搶劫,當即兩人下去查看。」
「剛走近,他就看到扶蘇公子立於崖邊,問那賊人樊七。」
「是何人拍派你來劫殺我?」
「樊七直言,是李斯。」
「說完便提刀砍下,扶蘇公子躲閃不及,只得後退跌入懸崖。」
廷尉將張呈守所述一五一十還原出來。
嬴政這才看向李斯,「李斯,你可有話說?」
話語裡滿是寒意。
李斯聽到始皇神態,分明是有所懷疑。
當即作惶恐狀,躬身道
「陛下,此事臣實在冤枉,定是李萇吩咐那賊人胡亂攀咬,混淆視聽。」
「陛下細想,臣若真要行如此不義之事,怎會如此草率,輕易叫人抓住把柄。」
嬴政也知按照李斯的心智,若真要做確實不會愚蠢至此。
可他與李萇來往甚密,又與扶蘇多有不睦。
即便此事不是他所為,誰又保證沒有借刀殺人之嫌。
「可那李萇,與你同宗同族。」
「並且當初,是你親自向朕舉薦他,做了監御史。」
「李斯,此等奸佞之人身居要職如此之久,你,難辭其咎。」
「是此事是臣失察。」
「臣願領罪。」
「可扶蘇公子之事,臣毫不知情,還請陛下明察,勿聽歹人之言。」
李斯惶恐跪下,額上冷汗涔涔。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立了太久。
他已經許久不曾嘗到這般惶恐謙卑的滋味。
李斯暗暗後悔,當日,就該一不做二不休,除了李萇這個隱患。
「歹人,丞相是說,那雍縣縣令誣陷於你!」
字字珠璣,言語如冰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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