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我攤牌了,我是始皇嬴政 第95章 奉天事鬼,刺王殺駕?

    「墨翟提倡,上尊天,中事鬼神,下愛人。」

    許尚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述說:「上尊天,是為【天志】……即上天的意志,乃義也!」

    道家天道。

    儒家天命。

    墨家天志。

    縱橫家天勢。

    陰陽家天象。

    兵家天時、地利、人和。

    綜上。

    諸子百家的幾大主流,其學說的首要核心論點,都會選擇與天綁定。

    在許尚看來。

    儒家從天命進化到天人,本質上就是吸收了墨家天志的思想,方才有了後世董仲舒所謂的天人感應學說。

    這時。

    嬴政接過話茬:「夫子,儒家崇孝,道家崇無,法家崇法,墨家崇義……天志法儀,法即仿依,參照從事,以天為法,按照天義為綱領準則。」

    嬴政的意思很簡單。

    既然要遵從上天的意志,那麼就得有個標準,遂以義從事。

    天之所欲。

    天之所倡。

    天之賞善。

    盡皆為義也。

    墨家等於再把義跟天綁定,並且貫徹到了上上下下。

    這跟儒家把孝作為宗法制核心是一樣的。

    隨即。

    許尚開始饒有興致的點名道:「天志,天義,法儀,墨法……小儒生,你來說說,墨家的律法,最大的癥結是什麼?」

    話音落罷。

    扶蘇身軀微震,即便現在他已經跟夫子非常相熟了,但依舊會對點名感到緊張。

    華陽太后見狀安慰道:「莫慌,盡力回答就好。」

    秦國有關墨法的典籍方面,還是挺全的。

    扶蘇又是個好學之人。

    按照華陽太后的預估,其對於夫子的出題,哪怕回答不到滿分,卻也是可以達到及格線的。

    於是。

    扶蘇經過好一陣思索,道:「夫子,首先墨子認為人皆天臣,人人生而平等,哪怕是君王也不例外,這就造成了王在法下。」

    「所以,按照墨子的主張,便是要順天之義,以民為法,包括君王也得遵守民眾是非的準則。」

    「因此,便會觸發夫子說的,多數人的暴政,果不其然……墨翟死後,墨家內部迅速出現了人群區分效應,結果就是一分為三。」

    ……

    墨法與法家最大的區別。

    便是前者屬於王在法下。

    後者乃是王在法上。

    墨翟提倡人人平等是非常先進的文明思想。

    然而。

    在帝制時代。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乃是統治階層的必須追求。

    因為只有這樣……

    才能以天子之名,同時肩挑皇權和神權。

    並促進華夏的大一統共識。

    如此。

    墨翟的人皆天臣,人人平等,跟民本主義有著同樣的癥結。

    出現的太早了。

    只有到了我們近現代的科學社會,才能真正在共識層面,培養人人平等,民族主義等概念。

    「很好,非常好。」

    許尚十分難得的,給予了小儒生相當高的評價。

    進步很大。

    有目共睹。

    扶蘇聞言自然很是振奮,就連胸膛也不由自主的挺得更高了。

    許尚繼續道:「由於墨翟太過於主張兼愛平生,人人平等,就導致墨法趨向於民意司法,雖然有【義】作為框架核心,可依舊容易陷入人群區分效應的怪圈。」

    墨法,民意司法。

    你的義是義!

    我的義就不是義了?

    這就非常麻煩。

    墨翟在時,墨家處於巔峰,從上到下都能貫徹天義法儀。

    然而。

    墨翟只有一個,其壽命是有限的。

    當墨家的巨子一代不如一代。

    墨法也就很難再做出公正的判決。

    時間長了,自然會讓部分人感到失望,直至分裂。

    嬴政輕嘆的道:「夫子,其實我最無法接受的便是……按照人人平等的準則,統治權力的合法性變成了民眾的選舉,以賢立天子,有能力就會被推舉,無能力則下台。或許這樣聽著挺好,卻也是妥妥的致亂之源!」

    墨家的分裂誘因,是多方面的。

    包括它的尚賢主張。

    也有些過於超前。

    賢一字。

    乃共識標準。

    儒家同樣尚賢,標準卻又與嫡長、血統、血緣、資歷、名望……乃至於天命所歸等等各方面有關。

    墨家的尚賢就很簡單了,依舊是義為核心。

    看你是否具備才能,外加以身踐行義之所志。

    聽起來顯然墨家更公平。

    但……

    如果有兩個、三個人全都達到了天義的尚賢標準呢?

    墨家可以分裂。

    那麼華夏的九州河山也能分裂?

    顯然是絕對不能的。

    車外。

    右相王綰抓穩韁繩,道:「其實這個問題,本質上就是權力繼承的難題,究竟是選賢,亦或者直接擢立嫡長。」

    「若選賢,各方勢力互相押寶,最終一定會釀成互相攻訐的慘劇。」

    「若立嫡長,穩是穩了,毫無懸念,也不會再有人輕易生出歹心。」

    「可嫡長若過於不堪,則難挑大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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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右相王綰有些延伸了嬴政的議題。

    嬴政想說的是,他接受不了君權神授以外的法理性共識。

    如果不能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那這皇帝還做個什麼勁兒?

    假設按照墨家的天義尚賢之標準。

    嬴政立馬就得下台。

    須知。

    我們的政哥自詡功過三皇蓋五帝。

    結果從墨家的角度來看。

    嬴政顯然連擔當皇帝的資格都沒有。

    這就使得嬴政從各個方面,很難喜歡墨家。

    而王綰很敏銳的想要跳過皇帝的雷區,故選擇了轉移話題。

    許尚擺手道:「皇權繼承方面的完善諸事,我們以後再說。今兒個先把墨家究竟能否再重回巔峰,給論明白。」

    王綰聞言微微垂首。

    王翦插話:「夫子,我記得墨家似乎並不主張山河一統,畢竟他們開口閉口都是非攻,禁不義之戰。」

    墨家有著非常明確的主張,那就是大國不可攻伐小國,否則便是不義。

    毫無疑問。

    非攻,是以周公的戰爭禮法為基礎,方才得出的思想。

    「確實是這樣。」

    許尚點頭道:「儒家雖然極力主張分封,卻也提倡定於一。墨家則單純希望再造大同理想,他們要的是共生和共存。」

    當然。

    話又說回來。

    墨家在大一統的社會中,再行非攻之主張,似乎也不矛盾。

    即:非攻,在分封制和郡縣制都是適用的。

    「好了,我們來總結一下。」

    許尚暫階段給出定論的道:「天志法儀,王在法下,民意擾亂司法,人以群分,會導致分裂。」

    「尚賢,選舉制,有能則上,無能則下,權力傳承勢必動盪。」

    「尚同……墨翟考慮到了【人異義】的問題,也就是個人有個人的標準,對義的看法總歸會有差別的。」

    「遂,需要立刑有紀,懲戒異議者。而負責獎懲之人需要具備仁者之名,以及民意的支持。」

    「但很顯然,尚同屬於打補丁的主張,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墨家分裂的難題。」

    ……

    墨家共有十大主張。

    現在已經講完了天志、尚賢和尚同。

    其中以天志為核心的墨法,底層邏輯太過超前,並不適用於帝制時代。

    另外。

    尚賢的細則還有一個人才選舉框架。

    即:眾議,選舉,公告,任命,執行,監督,改正等等。

    依據上述流程。

    便可擢選出天子,三公,諸侯國君。

    地方上也有正長,里長和鄉長。

    這些人都必須具備仁人的標準。

    再以天義為政策框架。

    上層下達的天義之令,下面需要立即執行,確保政見的一致性。

    是為同志,尚同。


    許尚對此表示……

    太難了。

    權力傳承過程中的選賢很難。

    從上到下的同志尚同更難。

    對於頂端決策者的巨子素養,要求也高到離譜。

    「兼愛和非攻,兩者都是在大一統社會,也可以提倡之。」

    許尚頓了頓,道:「至於非樂、非命,節用、節葬,本質上都是儒墨之爭。」

    「儒家講究樂禮,墨家偏說民間樂可,以樂劃分等級則不可。」

    「儒家講究宿命論,墨家偏說官無常貴、民無常賤。」

    「儒家大興禮祭,講體統排場,墨家偏說理當節用、節葬,有限的資源應該用在活人身上,人都死了你要講孝心了,純屬扯犢子。」

    「是以:墨家巨子,自苦以利天下,衣食住行都得十分節省,甚至連糧食都得自己親手去種,嚴禁拘女蓄私,遵從一夫一妻等等。」

    ……

    什麼叫亘古完人?

    那就是無論從上古、今朝,亦或者後世的眼光來看。

    墨翟的德行都完美至極。

    毫無瑕疵。

    墨翟在世時,孔孟都得避其鋒芒。

    包括脾氣直來直去的孟子,也是在墨翟死後,才大罵其為禽獸也。

    墨翟在的時候,孟子屬於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老憋屈了。

    忽然。

    「夫子。」

    左相李斯拱手道:「說起來,我還真查了一些儒墨之爭的觀點。比如墨家講兼愛,君王、生父和師父皆是不仁不法,所以必須得法天仁地。孟子對於墨翟的這個觀點……據傳氣的直跳腳!」

    「哈哈哈!」

    許尚和嬴政等人聞言都不由得笑出了聲。

    眾所周知。

    墨翟乃孟子的克星。

    命中大敵也。

    另外。

    墨翟口中的君王、生父和師父都會不仁不法。

    真正的意思是君王德行不一。

    生父也會打著為你好的名義,讓你走彎路。

    而師父的高度,則會限制你的三觀認知。

    為此。

    墨翟提出應當效法於天,承仁於地。

    那儒家肯定得跳腳。

    你把君王、生父和師父全都當做空氣,置孝於何地?

    沒了孝。

    我儒家單剩一個禮,將會無以為繼。

    你墨翟這完全就是刨祖墳的行為,太過不講武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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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如此。」

    嬴政補充道:「儒家說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墨家卻認為義與利相生也,縱然是聖人,動則只談義,不曉利,那也只能是個假大空之人。」

    兼相愛,交相利。

    墨家可不是說說而已。

    而是真正的權力和利益都屬於集體,共利、共濟、共生。

    終於。

    華陽太后也逮到了機會,她道:「我也記得一個,儒家說怪力亂神,應當敬鬼神而遠之。結果墨家卻把奉天事鬼,作為核心主張。」

    「誒!秦夫人你說到關鍵了。」

    許尚勾起嘴角道:「墨家十大主張我們剛剛已經論完了九個,還剩最後一個便是明鬼篇,奉天事鬼,背信棄義,則必遭嚴懲之!」

    墨翟提出。

    鬼神可以助天賞賢罰暴。

    此乃墨家中非常關鍵的監督機制。

    奈何。

    世無鬼神。

    更多的時候,往往都是禍害遺千年。

    墨翟以身事鬼,喻為督查四方。

    終究不是長久之道。

    隨即。

    御史大夫馮去疾開口道:「夫子,我想我明白你說的關鍵在何處了。」

    許尚側首:「哦?請講。」

    「明鬼,掌賞賢懲暴的監察事。」

    馮去疾認真的道:「具體的懲戒落實,便是橫生病災,突遭不測,此皆為鬼神警告之懲戒。」

    「然而……人又怎會不生病呢?哪怕是夫子口中的亘古完人墨翟,他在信義刻苦方面做到了極致,該生病也還是會生病,甚至於無緣無故的出現意外。」

    「故,墨家的明鬼篇,存在重大漏洞,鬼神賞懲不明,自當威懾盡失。」

    「墨家上下失去監察,敬畏之心淪喪,遲早會出現大問題。」

    ……

    馮去疾位列三公,大秦副丞相,御史大夫,擔任監察百官之責。

    墨家明鬼處於監督的範疇。

    正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所以許尚僅僅只言及明鬼的關鍵二字。

    馮去疾立馬就能給出非常標準且完備的回應。

    「非常好,不知小友是……」

    許尚專門詢問了一下馮去疾的稱呼,兩人是初次見面。

    馮去疾拱手:「夫子,晚輩在朝堂擔任御史一職。」

    「不錯不錯。」

    許尚連連點頭道:「御史小友,你相當有見地。」

    許尚給予了馮去疾很高的認可。

    原因在於。

    墨翟的十大主張中,明鬼便是分裂之源。

    「墨翟奉天事鬼,提倡人人平等……遂,他心甘情願的自苦以利天下,與眾生並肩。這是墨翟的偉大之處,卻也是他的失敗之處。」

    許尚略顯感慨的道:「假設墨翟想出一些名頭,比如劍斬白蛇,代天成神,御鬼監察四方,最終只要他以【神鬼】的身份落幕,化作萬世信仰,則墨家或許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墨家想要成為墨教。

    只有一個可能。

    時光倒流,讓墨翟化身神鬼,成為墨家的終極信仰。

    即:只要你能遵從信義自苦,便有望在死後追隨墨翟,成為先賢麾下之鬼神,永受膜拜!

    而非哪怕如墨翟一般刻苦至死,卻仍舊沒有任何好處。

    注意。

    這是本質的區別。

    就像佛教的苦行僧。

    其是為了吃苦而吃苦嘛?

    顯然不是!

    一個人的行為,要麼滿足自身之所欲,要麼充實自身之信仰!

    墨翟只有化身鬼神,成為墨家萬千後輩……前赴後繼的信仰方向!

    才能讓墨家重回巔峰,再度偉大。

    不然。

    終究只能是鏡中花、水中月。

    恍若一現曇華。

    「我明白了。」

    嬴政深吸一口氣道:「天志,墨法,法儀,尚同、尚賢、明鬼……全都只會讓分裂的墨家,更加分裂,根本不可能三合為一。此為大勢必然,現今朝廷理當提倡墨家的崇義為俠,是為帝王手中刀,用用也是無妨的!」

    許尚笑笑:「然也!」

    至此。

    【基層平衡制度】算是補全了。

    倫侯蒙武、右相王綰等人心中的顧慮也立馬消除。

    既然墨家再難形成威脅,對於地方行政又有用處。

    那為何不能放開一些口子呢?

    瞻前顧後,前怕狼後怕虎。

    絕非秦廷的做事風格。

    下一刻。

    眾人紛紛拱手,稱讚夫子才識卓絕。

    許尚笑著道:「其實你們都是通曉百家之人,只不過對於墨家有些成見,忌憚過甚,現在想開了便好。」

    許尚這次並沒有起到決定性的點撥作用。

    墨家的十大主張也不是什麼秘密。

    在場的諸位都是了解的。

    許尚要做的是消除成見,重新替眾人理清脈絡思路即可。

    就這樣。

    東巡隊伍繼續行進。

    武成侯王翦已經在考慮把今日夫子的墨家之論,匯總成冊,然後派人給王賁送過去了。

    畢竟是親兒子。

    老王同志總歸還是上心的。

    正當黑冰囚車內外,一片和諧之時。

    突然!

    遠處出現了些許混亂,戰馬的嘶鳴聲震徹林野!

    東巡隊伍立止!

    許尚微微蹙眉……

    嬴政立即側首詢問道:「怎麼回事?去看看,何人膽大包天竟敢驚擾皇帝東巡!」

    蒙恬:「諾。」

    隨著蒙恬狂奔向前方混亂區域。

    蒙武和王翦全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許尚饒有興致的道:「不會是有人刺王殺駕吧?」

    華陽太后:「夫子,估計只是個小問題,齊地應當無人這般膽大包天。」

    嬴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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