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坐著馬車,來至卓府門前。神情略顯疲憊,穿著青色棉衣。看到府上掛著的匾額,頓時是肅然起敬,羨慕不已。他追隨秦始皇多年,自然認得筆跡。
想當初他也想讓秦始皇提字,愣是沒答應他。
再反觀卓草,不過是區區公士便能得字。
人比人,氣死人吶!
李斯正準備進門,便有人自卓府走出。
全都拎著大包小包,個個吃的紅光滿面。有些稚童手上還握著竹籤,上面串著酥嫩的羊肉,散發出股誘人的香味。
節約素來是傳統美德。
這年頭若是浪費食物,指不定還要挨笞刑。
就算不觸犯秦律,也會被宗長教訓。
卓禮是苦過來的,當初險些被餓死。家裡頭苦的連碩鼠都抓起來吃,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被賣給勛貴,就為了換取一石粟米。
他後來上戰場想要拼個軍功,回來換他妹妹。可等他回來後,他妹妹已經病死。
卓禮極其節儉,每日皆是米粥菜羹。
家裡頭存了很多糧食,可心裡頭就是不踏實。
蒙毅站在前方,幫著送客。
卓禮走前還拽著卓草的不撒手。
「草兒既已為亭長,今後勿要再碰賈事。彘兒性子耿直不善言辭,卻有股蠻力懂些拳腳,當上求盜也能幫點忙。若他敢偷懶耍滑,老夫會親自打斷他的腿!」
「宗長放心便是。」卓草笑著點頭,「路上小心些。」
「告辭。」
「告辭。」
卓禮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卓草,長嘆口氣。
當初稚嫩的孺子,終究是長大成人了。
還記得當初乾旱,卓母抱著卓草來借糧。那時候家家戶戶都困難,都是數著米粒過日子。卓禮知道餓肚子的苦,便分了半斗粟米給卓母。
就這半斗粟米,卓草一直都記在心裡頭。
卓草五歲開始,便在幕後出謀劃策。那高產的紅薯,卓禮家是最早得到的。年年都種,每年都能換四五十石的粟米,能抵得上十畝地!
每年臘祭,卓草還會給他送點私釀。
得知他的請求後,卓草當即應允下來。
走在雪地,卓禮擦了擦滾燙的熱淚。
卓草這次可是給卓氏漲了臉!
他作為宗長,自然是無比欣慰。
……
等人都走後李斯才走上前來,抬手作揖,「恭喜卓生為亭長。」
卓草四下望了眼,「先進來再說。」
隔牆有耳,還是別讓人聽到為妙。
這些事傳出去,他這亭長是不用幹了。
路過庭院,望著桌上的鍋碗瓢盆李斯頓時一愣。
這tm毛都沒給他留一根?
他知道卓草今日會設宴招待鄰里宗族,天還沒亮他便自咸陽出發。沿路快馬加鞭,險些翻車,想的就是多少能蹭口熱飯吃。
卓府庖廚的手藝,李斯很是讚嘆。
特別是那白湯羊肉,更被他視作珍饈美味。回到家後也讓庖廚仿作,結果差點給他吃吐了。膻就不說了,還有著股腥味,壓根沒法入口。
敗興而歸後,他對這場筵席更是期待的很。就算來晚些,給他剩點他也不挑。
現在倒好,連口湯都沒剩下!
「嗝~」
蒙毅打了個飽嗝,肚子吃的是滾圓。
「唉,真是可惜,李公來的稍微晚些。今日筵席,當屬平生之最。汆的魚丸筋道有嚼勁,魚湯鮮香美味。還有那紅燒彘肘,更是綿軟柔滑,令人回味無窮!」
說著說著,蒙毅便擦了擦嘴角。
他這就是故意氣李斯的。
「去去去,再胡咧咧我換人咧!「
卓草眉頭緊蹙,頗為不悅。
這是管事?
這快成他祖宗咯!
誰家管事能上桌吃飯,還敢和家主搶飯吃的?
要說能力,蒙毅的確是有。寫的一手好字,還擅長計算。就是太能吃了,頓頓能吃兩大海碗飯,吃的比他還多!
「你好歹也是家長,再不管管我真換人!」
秦始皇無奈乾咳,蒙毅旋即認慫。
李斯是哭笑不得,摸著咕咕叫的肚子。他來的時候細君還囑咐他先用膳,當時李斯還直接拒絕了,說是要留著肚子來吃大戶!
現在倒好,就剩下鍋碗瓢盆。
見他這模樣,卓草頓時一笑。
「蓮萍,去給李公備些飯食。」
「唯。」
廚房內其實還剩下不少。
不過,這些都是給庖廚和奴僕的。他們沒資格入席,得在邊上伺候。等收拾乾淨後,他們都會在後廚開飯。千萬別覺得有多虧待他們,該有的肉他們都能吃到,論伙食比外面黔首還強。
望著李斯大快朵頤,卓草就坐在他對面。
「李公,這錢如何了?」
「放心便是!」
李斯小心翼翼取出塊布帛,徐徐打開。
耀眼的金光閃過,饒是卓草都瞪直雙眼。
這是塊貨真價實的金餅子!
秦國自然是有真金白銀的,準確說老早就有。後世出土的楚國墓葬,便有著大量的金器作為陪葬品。秦兼併天下後,便以金為上幣,銅錢為下幣。
不過,秦國的金有著兩種意思。可以指青銅,也可以指黃金。當時剛穿越至涇陽,卓草還以為半兩錢就和後世那樣是暗青色,實際壓根不是這樣。在入土氧化前,銅錢可都是金黃色的。
秦國黃金為上幣,一鎰金重二十兩。
正常物價來說,一兩黃金則值六百錢。
李斯拿的金餅子是官制的,背面還刻有篆字:鎰!
一塊金餅子重一鎰!
足足三塊!
換成半兩錢,值36000錢!
反倒是秦始皇連看都沒看一眼。皇宮內金餅子多的是,各種金器也都有。況且,這金餅子本就是他要給的,有什麼好稀奇的?
「李公,這金子……」
「咳咳!汝之私釀實在是美味,老夫有位老主顧相當喜歡。其身份不便透露,但出手相當闊綽,便以斗酒百錢的價錢全買了下來。」
李斯得意洋洋的說著,還看了眼秦始皇。
他口中的老主顧,自然是眼前這位始皇帝。
「你全賣了?」
「怎麼?」
「我不是說每日限量一斗嗎?」
「你不是說這都是說說的嗎?」
「我草……」
卓草差點是把桌子給掀了。
「你知不知道捨得斗酒百錢者,根本不在乎再多花點。我讓你佯裝每日限量,為的是抬高價錢。如此簡單的事情,你怎麼能想不明白?」
「你看看,你都認識的是什麼朋友?!」
卓草憤怒起身,質問秦始皇。
我不管,反正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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