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匏瓜?」
「匏瓜難不成能治這瘟疫?」
看著他們大眼瞪小眼,卓草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自他出生開始,每年古井都會冒出些奇怪的東西。還往往都是他近端時間迫切需要的。比如說他想要花生,嘿,三歲那年古井裡頭還真冒出來了!就差個河神鑽出來,問他掉的是金花生還是銀花生。
當然,有時候心愿也有不靈的時候。五歲那年他想的是要做金山就好,金子反正是沒有,給他冒出來一把香菜。
草!他最討厭吃香菜!
因為,這事他悔的是腸子都青了。
老老實實許願不就行了?
非要整點虛頭巴腦的,最後冒出把香菜來。
嫌棄歸嫌棄,卓草照樣還是種著留種。多一種蔬菜,興許就能多條活命的路子。俗話說的好,菜多不壓身嘛!
反正每年生辰準時準點都會冒出來樣東西,從不會賴賬。卓草也勤勤懇懇的耕種,如園丁般一一留種。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不光是秦國沒有,世界各地現在怕是都沒有。
原種的確是有,可很多作物都需要一代代篩選栽培。就比如說玉米吧,最早期的玉米那簡直和稻穗差不多。兩千多年的歷史沉澱,才有後世各種可口美味的食材。
前幾日他得到消息後,便一直都在心中默念,希望能有治療瘟疫的藥。結果就冒出來個葫蘆,上面還有後世的簡體字。卓草打開過葫蘆,裡面是灰黑色的粉末。倒是沒什麼味道,只不過模樣就像是……人搓下來的灰!
葫蘆上要沒寫個簡體字,卓草絕對相信這玩意兒是人搞的惡作劇。也沒個使用說明書,不知道是外敷還是內服,更加不知道伎倆。他有時候都在想,自己該不會是某個帥筆作者寫出來的人物吧?
這麼玩他?
「不是匏瓜。」
卓草無奈把葫蘆打開,遞給夏無且。
他打開後頓時蹙眉,滿臉的匪夷所思。
「這是什麼藥?黑漆漆的,還是乾的?」
「難不成是卓生所煉製的?」
「啊……算是吧?」
「那該如何服用?」
「不知道……」
卓草握著葫蘆,無奈道:「總之我也不知該如何與你們解釋。這藥究竟有沒有用,我現在都不敢確定。最重要的是,興許還會留下後遺症。就算是把人給吃死了,那都有可能。」
「額?」
這下子可把夏無且給整不會了。
藥是卓草拿出來的,他不知道藥效?
「這藥……會吃死人?」
「可能,只是可能!」
卓草再次重申。治療鼠疫他記得是需要抗生素的,可這東西不可能是抗生素。又偏偏是自井裡冒出來的,讓他是相當費解。
「不若老夫找兩重病的黔首試藥?」
「善!」
夏無且旋即頷首讚許。
這是目前來看最好的法子!
「吾記得有幾個伍卒已是垂死,便拿他們試藥?」
「也行。」
卓草倒是沒拒絕,從大局來看著是最好的法子。
喜望著卓草,露出抹慘然的笑。「卓君不必擔心,就算這藥真的沒用也無妨。現在吾等皆是將死之人,也不在乎早死幾日。患上這瘟疫後,胸悶疼痛,幾乎是生不如死。」
「嗯。」
「卓君今日來此,卓翁可知曉?」
「他?得知有瘟疫後,立馬跑路去咸陽了。」
卓草撇撇嘴,相當不滿。
「咳咳!」
喜可都知道真相。
「卓生,汝所提的刺血法當如何用?」
夏無且研究半天葫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反倒是對他說的刺血法極其感興趣。針灸這活他還是很擅長的,就想看看如何施展。
「別問我,我連穴位都不懂。」
「……」
你小子真不是在說笑?!
「總之你找人來試試罷,我也不確定是刺什麼穴位。應該是在脖頸處,通過放血刺激人體潛能。反正原理是這樣,具體如何我也不懂。」
卓草旋即又轉過頭來看向內史騰。
「秦公,現在城內患病的大概有多少人?」
「少說五百多人。」
每日人數其實都有統計,但難保不會多出來。無時無刻也都在死人,這誰都沒法說個準確的數字來。
「五百多嗎……」
卓草捧著葫蘆,心裡也在發虛。這還是確定感染的,如果再算上那些疑似感染的,只怕人數會更多。他記得谷口城大概是有兩千來號人,這些都是疑似感染者。如果在後世直接拉去檢查就好,現在怎麼查?就像是有些人天生免疫,但卻會感染別人那樣。
「那這樣,等區域劃分好後先滿足甲區的。乙區和丙區暫時往後退,等這藥真的生效還有用的時候,再滿足他們的。」
「甲區?」
「這是卓生為患病劃分的疫遷所,根據病情嚴重劃分為三個等級。其中已經確診的,全都得遷至甲區。並且嚴防死守,除開專門的人一律禁制入內。」
「如此倒是不錯。」喜艱難的想要起身,卻是渾身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既是如此,那吾自當去甲區。既是卓君立下的規矩,那吾更不能借身份謀私,而害了整個谷口城。」
「喜君!」
「秦公不必勸阻,吾意已決。」喜的態度非常篤定,「為吏者當以身作則。若是我不去甲區,那麼自然會有人效仿。黔首若是因此而生變,對谷口城更為不利!」
「喜君說的沒錯。」
卓草也在旁附和。
谷口城縣令和縣丞都死了。
因為對瘟疫和死亡的恐懼,黔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別的病患都去甲區,而喜現在搞特殊不去,很容易會引起變故。
「秦公,吾相信卓君!」
喜抬起頭來,目光篤定。
「侯生侯生,你拿副擔架抬喜過去。」
「唯!」
……
卓草走出房門,便看到卓彘在門口候著。臉上的口罩甚至都染了些血跡,羞愧的低著頭。
「阿彘?你怎麼在這?」
「小草……」
「怎麼回事?」
「有黔首患了瘟疫,死活不肯去甲區。還有巫醫在旁搗亂,說甲區就是要秘密燒死他們的地方。他們如果真的去了甲區,就會被燒死。就算是死,那也得死在一起,絕對不會分開。我一時氣不過就想動手,結果被人咳了一臉血……」
「草!」
卓草眼神頓時變得異常冰冷。
來的路上他就碰到這些巫醫在跳大神。
跪地祈求神靈,有任何用嗎?
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煽動民意?
「這事你先別管,趕緊去用硫磺水洗臉。還有你的手,一定要給我搓乾淨了。這口罩泡在石灰水裡頭,你趕緊重新換個去。」
「好!」
卓彘當即點頭離去。
「秦公,現在這情況你也看到了?」
「這件事交給老夫便可。」內史騰目露殺機,「菽禾,即刻敕令感染瘟疫者遷至甲區。如有違令者,就地誅殺!另外,相關巫醫一律貶斥為刑徒。命他們負責搬運焚燒屍體,如有不從殺!」
「唯!」
在這個時代能位居高位的,有幾個手裡不沾血的?內史騰當初也是領兵滅韓的狠人,殺幾個巫醫那都和玩一樣。起初內史騰沒動這些巫醫,是想利用巫醫暫時穩住局勢。只是沒想到這票巫醫越發誇張,現在還敢公然藉助患者與秦廷作對?
給他們臉了還?!
既然沒點逼數,那他就給這些巫醫松松皮!
……
喜現在病重,只能藉助擔架轉移。
一前一後分別由侯生與菽禾二人抬著。
其實谷口城並不算大,轉移的區域也不遠。只不過按照秦騰的說法得繞遠路,所以也是把侯生他們給累得夠嗆。繞遠路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讓所有人看著。喜作為縣令依舊是以身作則,照舊去了隔離區。
秦騰現在是客客氣氣的,沒有施壓。可等喜進隔離區後,那就得清算了。要是還不進去的,便就地誅殺,絕不再講任何情面!
當初他鎮守南郡,南郡比谷口城可要亂的多。各種流匪不知凡幾,甚至還有官吏勾結流匪的。但是在他治理下,依舊是恢復如常。若是沒點真本事,怎麼降的住這些人?
「喜君,也染上瘟疫了?」
「好像是要送至那甲級疫遷所?」
「聽說此事為涇陽鄉嗇夫卓草所諫。」
「卓草?便是那手握祥瑞而生的奇人?他今日不顧危險來至谷口城,帶了大量的物資和家將。甚至還有十餘位醫卜。東街關市已掛市旗,熱粥開水可都不要錢咧。並且還會發放口衣,用來抵禦病灶。」
「吾也聽說過此人。」
「願意冒險來谷口城,想來不會害吾等。」
「這疫遷所喜君去得,老夫也去得!」
有老者拄著木棍咳嗽著主動跟隨,他的病情現在還不算嚴重,但也已確診。看到有人跟上後,其餘黔首面面相覷後也有跟上來的。有的因為病重,只能找人幫忙抬進去。
疫遷所已經騰出來,這裡先前是用來收容得了麻風病的地方。現在全都按照卓草的意思變成了單間,互相間都有所間隔。每個房間都掛了塊號碼牌,這樣也更有辨識度。
房間內幾乎是空無一物,只有簡單的床榻和陶盆。旁邊還有陶罐,裡面是煮沸過的開水,還有專門的木塞防止積灰。現在的床榻其實不像後世還有四個床腳,很多人家裡頭都是直接在地上鋪個褥子就成。
卓草自然不允許,便全都用碎石壘高。最起碼不能直接接觸地面,褥子這些都得用石灰水浸泡殺毒後才能使用。房間內一股硫磺石灰水的怪味,就算打開窗戶都沒用。這些也都是他吩咐過的事。
「稟蒙公,有巫醫妄圖反抗已被誅殺。黔首已自覺朝著疫遷所而去,目前還未出什麼亂子。」
「好。」
秦騰也是鬆了口氣。卓草只來谷口城不過一日時間,便能把事情處理的是井井有條。甭管他葫蘆里到底裝的什麼藥,反正就沖他今日這些手段,秦騰也會親自為他請功!
「卓君,也算稍微好了。」
「還不夠。」
卓草搖了搖頭。
「還要如何?」
「這幾日每天都要派人為他們檢查清理。他們用過的衣物,都得以高溫蒸煮曬乾後方能用。若是乙丙兩區出現感染,必須即刻遷至甲區。嚴防死守,絕對不能再令瘟疫蔓延開來。」
「不是有藥嗎?」
「這藥……可能不夠!」
「???」內史騰滿臉不解,「若是不夠,那就再去煉製。需要任何藥材,老夫都能為你尋來。」
「這藥我也煉不出來……」
「那是何人煉製?」
卓草也是頗為無奈,苦笑道:「秦公不必再追問,這藥的來歷吾實在沒法說明。總之這藥就這麼多,用完了就沒了。」
「……」
秦騰現在是相當的費解,只是他也沒再追問。
「那這藥,怎麼吃?」
「先沖水試試?」
卓草也是想到後世板藍根的吃法。
「好!菽禾,你去找兩個願意試藥的死士。告知他們若是能活下來,老夫親自為他們提爵一級。若是死了,老夫也會善待他們的家人,他們的爵位也會傳給他們的子嗣。」
「唯!」
卓草打開葫蘆,小心翼翼的取出些藥粉,可不敢撒多了。開水也是有的,韓信專門帶著奴僕負責燒開水。燒好的開水都會盛放在木桶內,再藉助牛車拉至三個隔離區以供使用。
「就這麼點,不夠吧?」
看到卓草這模樣,內史騰忍不住吐槽。
不就是藥嗎?
用光了再煉就是!
需要什麼藥材,卓草張個嘴就成。
至於這麼寶貝嗎?
「第一次啊!若是不夠就再加點。」
「也罷……」
藥是卓草的,他也沒話說。
來的倆伍卒基本都快沒氣了,嘴角都是血沫子。脖子腫的極其厲害,按照夏無且分析撐死再堅持兩個時辰就得沒命。他們倆都是內史騰帶來的,家裡頭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容易。
卓草戴上手套,先把一人攙扶起來。這碗的劑量稍微少些,接著便慢慢給對方餵了進去。其實也沒喝多少,基本都漏了。另外人稍微壯實些,所以劑量也更多,依舊是這麼餵下去。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夏無且眼睛都瞪直了,心中更在不斷的祈禱。
等候良久,瘦的伍卒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接著便重重的落在擔架上。另外個伍卒也差不多,同樣是噴出口污血。
夏無且附身為二人號脈。
最後,搖了搖頭。
「都死了……」
「死了?」
草!
就這?!
你tm玩我?
卓草臉色鐵青,望著手裡的葫蘆恨不得把它砸了。這三無產品果然是信不過,本來以為還能輕鬆治好,沒成想壓根就沒用,反而還會害人!
「抬下去,先堆起來吧。」
內史騰長嘆口氣,好似用盡全身的力氣,無力癱坐下來。眸子中透著絕望,此刻也已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連卓草的藥都沒用了,那該如何扛過這次的瘟疫?
最主要的是喜,他現在已快扛不住了!
撐死再有三天,怕是就得一命嗚呼!
這可是追隨他多年的屬吏!
得知谷口縣出了問題後,喜比他還先抵達至谷口。喜將他的為吏之道是奉為圭臬,自從為吏從未做過一件錯事。現在,他也終究倒下了,年僅四十出頭而已。
「卓君的藥,也沒用嗎?」
「那我們就只能等死?」
「死有什麼好怕的?在這死,總比出去禍害鄰里強!」
……
很多黔首都在旁邊圍觀,不住嘆息。
這最後的希望火苗,就這樣在他們面前熄滅。
卓草艱難的站起身來,腿肚子都在打顫發軟。他已經足足有二十個時辰未曾合眼,說不累那是在騙自己。到現在連口稀粥都沒機會喝,實在是疲憊的很。只是,他現在還是揚起抹笑容。
「諸位放心,這藥沒用就沒用。我還有一法名為刺血法,也能治療瘟疫。而且,臨淄神醫公乘先生就在路上。等他來此後,必能治好諸位。」
他說這話純粹是為了穩定軍心。
公乘陽慶如何,他是真的不太了解。透過記憶,他依稀記得他好像是西漢時期的哪個名醫的老師。至於究竟有什麼本事,他也不清楚。
只是他能肯定,喜不會死在這。喜剛才還說若是他真的不行了,只希望能回安陸縣安葬。安陸縣是他發跡之地,也是他的故鄉。如果真的死了,他只想落葉歸根。
按照後世出土竹簡記載,喜是死在明年的。
所以,他今年肯定會活著!
「韓信,先把熬製好的粥發給他們。」
「好。」
他來的時候還帶了不少糧食,該吃的還是要吃點。這算是豬雜粥,裡面有瘦肉雞蛋和豬肝,剁的細碎。腥味比較大,在這時候已是難得的珍饈美味。因為人手有限,做點簡單的粥就好。現在要是還搞個炒菜,怕是能把人給急死。
生了病不吃東西,只會更加虛弱。
「卓君,信有一事要說。」
「什麼?」
「咱們的糧食……可能不夠。來的時候主要都是帶了煤炭這些,可沒想到谷口城縣寺也沒有多少粟米。按照全城的人來算,可能堅持不到五日就會斷糧!」
卓草面露駭然,要斷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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