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萬長生肯定好奇的試驗過水彩顏料。
這是種比水粉顏料稀釋得多的牙膏狀東西,準確的形容有點像拉稀的湯水。
稍微加點水稀釋就會變得很淡。
然後塗抹到那帶滿小坑窪的水彩畫紙上。
頓時明白那紙為什麼不光滑了。
因為就像多孔海綿似的,強烈吸水。
如果不吸水的話,畫板這麼斜撐著畫水彩,顏料上去多半就流湯滴水的跑了,還畫個什麼呀。
所以這就是萬長生昨晚了解的特性,也跟他在水彩范畫教材上看到的差不多。
聽杜雯說公寓客廳的日光燈色調有影響,萬長生也沒多畫,現在才算開始嘗試。
前面群青色的單色陰影明暗,看起來還差不多的話,等他開始循著靜物的顏色開始塗抹各種色彩時候,不同畫種顏料的特點就呈現出來了。
水粉色是不透明的,除了黑色或者玫瑰紅這樣過於頑強的顏色會隱隱的蓋不住,幾乎所有色彩都能相互被蓋住,後來的顏色可以厚厚的敷在表面壓住下面的色彩。
水彩不會,透明度非常高,萬長生把黃色的梨子色抹上去時候,下面的群青陰暗面很自然的透上來,他之前比較頭疼的色彩立體感,頓時就出來了。
而且水彩具有很強的流動性,水漬的感覺非常重,乾濕濃淡的變化很明顯。
甚至能洗掉下面的顏色。
簡而言之,對色彩的要求似乎沒有水粉那麼複雜,因為被水稀釋過的顏料總是呈現出很淡雅的氣質來。
不那麼要求非常細膩的色彩感覺,因為融合到一起的不同筆觸水分,自己在交匯出獨特的色彩來。
透明中有點神奇的相互滲透。
而且那種水痕流淌的印記,淋漓清新,別具一格。
讓之前很不適應厚厚的一坨顏料敷上去的萬長生,這時候居然找到點飄逸的工筆淡彩感覺。
水痕印跟工筆重彩裡面的暈染感覺也差不多,頓時有些大呼過癮。
找到老朋友了。
水色一體,靈動的神韻讓苦惱了兩三天的萬長生深深的出口氣,他終於能找到自己習慣的神韻了。
哪怕是在色彩領域,他需要的還是這種流淌的靈氣。
高興的回頭想把自己的突破跟杜雯分享下。
結果一眼看見杜雯正在那張黑紙上作畫!
她抱著畫板用鉛筆在已經幹了的水粉顏料表面,用湊湊筆描出所有的物體,包括背景布的摺痕走向。
石墨鉛芯在幹掉的黑褐色顏料表面,呈現出略微反光的金屬印記。
這樣杜雯對於拿著長長的畫筆,沒法精準造型的基礎能力問題就被跳過了。
重新立起來的畫板上,她開始用各種色彩敷到黑褐色畫面上。
等於是用深色打了個底,然後在上面用淺色作畫。
之前她畫面中色彩繽紛,卻有點亂七八糟的問題迎刃而解!
因為所有後來的顏色,都沒有那無處不在的黑褐色搶眼,所有的顏色都有了主次關係。
這就像亂糟糟沒有紀律性的公司裡面,突然來了個黑臉包公坐鎮,噤若寒蟬的其他員工不敢喧譁造次,做什麼都要偷偷摸摸的看黑臉包公。
整個公司的秩序就建立起來了。
換一種專業水準才會嘗試的特殊繪畫技法,就能一次性解決兩個本來很頑固的基礎性問題。
這,也許就是代差帶來的絕對實力碾壓。
好比范老師,新奇的目光中顯示她可能沒想到過用這種辦法來解決問題。
她的天賦或者眼界,就只能在普通的色彩考試強化範圍內做文章,怎麼畫得更靠近高分,更有特點,對於大多數循規蹈矩的補習生應該怎麼引導她肯定有些心得,但遇見特點和缺點同樣分明的學生,特別是杜雯這種色彩感覺超好,造型跟整體把控力遠遠不夠的新手,她就束手無策了。
又或者對上萬長生,她可能會想到換水彩,但她的身份地位決定了不敢貿然提出,畫水粉畫不出來那是時間太緊,自己色感不好的原因,如果她來建議換水彩,考試砸了的話,人家就會找她負責了。
只有站在金字塔上面的人,才會毫不在乎後果,因為承擔得起。
其他補習生很快也跟著范老師擠到這倆插班生的背後,默默的看著人家彎道超車!
這就是赤裸裸的彎道超車!
明擺著一個從來沒接觸過西洋色彩繪畫,一個甚至連畫畫的基礎都沒有。
硬是被天階高手們下來,傳點功力,然後強行彎道超車!
萬長生那前兩天才讓補習生們有種心理上的平衡,叫你狂,叫你印表機,哈哈,這下上帝總算是公平的,給你打開一扇窗,總得給你關上一扇門吧。
結果人家這邊硬生生的換個牆,直接錘個門出來。
換了顏料媒介的結果就是,萬長生畫出來的色彩,跟全場所有人都不同。
四個字就能形容,飄逸瀟灑!
萬長生之前的色彩畫不能看,就是他小心翼翼的非常拘謹,似乎他的性格就沒有狂放的那一面,畫個梨子都是光溜溜的像是剪了片黃色貼在畫上。
現在換成水彩,那種流淌的變化其實是畫家,起碼很多初學者自己不能控制的,帶著不少偶然性。
仿佛完美補缺了萬長生的性格缺點。
人生哪有那麼多謀定而後動,哪有百分百的冷靜判斷得失付出,偶然性總會出現在每個角落。
背景布上他本來想畫出大開大合的布幅變化,卻被流淌的水痕變得很朦朧。
他這第一張水彩習作從考試的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失敗的,但他這第一張水彩畫卻帶著難以言表的美。
準確的形容就是下雨天,看玻璃窗外的感覺,五彩繽紛的世界被玻璃上的水痕模糊得朦朧又仿佛清晰。
萬長生那種超強的造型能力還是保證了幾個主要物體是清晰的,所以就形成這種獨特的魅力。
這就是藝術的魅力。
不是算無遺策的機械操作,而是充滿靈感和偶然的無限可能,在技藝的揮灑中綻放光彩。
有時候技藝反而並不是最主要的,因為技藝只是為了讓這種綻放的幾率更大一些。
譬如杜雯,她的技藝可以說是一塌糊塗,想像下滿篇都是漲變形的包子饅頭那種感覺,她控制不住筆法和顏料,就像開玩笑說的四條桌子腿,鋸來鋸去始終不平,最後鋸得一條腿都沒有,桌面都只好放在地上。
她的色彩艷麗繽紛,卻始終要畫錯,為了掩蓋又多畫點,再出錯又掩蓋,到處就亂七八糟。
現在黑褐色打底以後,卻神奇的讓所有物體都不出錯了,因為錯點也被黑褐色掩蓋了。
更主要是最美麗明亮的色彩,其實是需要深色來襯托的,杜雯之前的畫就是沒深色,她肆意揮灑的都是那些明亮飛揚的色彩,色彩反差距離拉得不夠大於是整張畫就顯得有點平淡。
現在完全被那黑褐色的底子給襯托出來。
燦爛輝煌的那些形象,往往都是在一堆反差中襯托出來的。
她這種奇特的畫法,就等於是先主動把所有陪襯擺在那裡,再開始補上明亮。
只有站在深淵,才能看見光明!
隱隱的有點這種哲理。
怎麼能不美。
范老師都評價杜雯這張考試成績不會太差了。
這特麼才學幾天,已經有資格跟大家比了。
補習生們心態真的有點崩!
好想把這公母倆送走,別在這裡害得大家道心不穩,都沒法修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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