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萬長生能不能帶著秘書上學呢。
作為學生這肯定有點匪夷所思,但他還兼著國畫系的助教,正在湊課時數量沖講師職稱呢。
雖然對他來說講師、助教或者教授沒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上課。
而且說起來這美院的教授,和其他院校教授可能要搞科研帶博士的高深不太一樣,反正都是一樣畫畫,一樣在課堂上給學生指導。
那麼萬長生帶個秘書好像也沒那麼離奇了。
況且他還直接就帶著貝赫耶去見趙院長,也算是給這件事做了個領導背書。
名正言順的介紹就由這位貝小姐來負責交換留學生的接待。
貝赫耶早就胸有成竹,六位女生嘛,先住在她的宅子,各種車輛接送,加上本國飲食和生活習俗保證,絕對讓交換生們沒有遠離故土的困惑。
然後下一步就是正在考慮捐資修棟公寓樓,未來作為蜀美的留學生公寓中心!
當然按照國內院校的習慣,這棟樓恐怕就得叫貝赫耶樓了!
上一屆的黃院長捐個健身房都心疼成那樣兒。
趙磊磊對上這種土豪,自然也歡迎得很。
一本正經的感謝了阿拉比藝術文化管理集團董事長的辛勤付出,並邀請貝赫耶參觀他的油畫工作室。
萬長生想趁機跑掉,貝赫耶卻立刻準備緊跟著走。
於是只好無奈的跟著在油畫系晃悠了一大圈,也被油畫系圍觀了不少,有大美生偷偷摸摸找萬長生詢問能不能請貝小姐做個肖像模特啊。
萬長生只能說她可沒鍾明霞那種耐心。
最後他回國畫系的時候,果然貝赫耶就得意洋洋的跟著了。
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萬長生看見後勤建設科的科長都小心翼翼的發消息來問,貝小姐有空可以到校園裡面選地方,全力支持留學生工作改善!
他只能哭笑不得。
貝赫耶還問國畫系需要捐點什麼不?
咱別的沒有,就是有錢:「爸爸因為這次的事情很高興,又給了我點錢,我跟他談了下做完這五座體育場館藝術社區以後,準備在中國國內投資大量推進這種藝術社區建設管理,他就說先給個一千萬,只要開始運行了他過來看看,如果真值得投資,多少錢都可以!」
萬長生覺得怎麼聽起來像個窮小子的拆白黨招式呢,蠱惑著大戶人家的小姐騙家裡錢!
江湖上多的是這種傳說:「這是個……藝術產業的活兒,我們賣的是技術,也不缺錢……」
貝秘書抱著自己的小包包:「我仔細想過,你說得有道理,如果我真能跟你的團隊一起,把這個管理集團做大,在父親的眼裡,我就是真正的具有了價值,那時候我才是真正的獨立。」
萬長生深吸口氣,恭請秘書參觀國畫系。
誰知道貝赫耶走進去就立刻喜不自禁!
美院的教學樓其實跟很多文理科學校差不多,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一間間畫室、教室、辦公室。
只是蜀美真的沒多大,其實全國的美術學院都不大,國畫系這都是跟別的系合用教學樓,走廊上也要凸顯點國畫系的風貌吧。
掛了些書法和國畫作品,萬長生那枚獲獎篆印也得以做了個巴掌大的精緻鏡框排列其中,據說這還是蘇沐楠上學期力爭的結果,說是這樣才能展現書畫印的全面關係。
結果這些國畫作品裡面,除了常見的仕女工筆畫,寫意水墨中有張鷹……
雄鷹展翅圖是國畫裡常見的表現場面。
但高水準點的一般喜歡畫鷹鷲圖,嗯,就好比老童給萬長生畫的那張油畫材質的大寫意,往往都是一隻蹲在山崖上的孤鷹,帶著高傲冷峻的眼神,回首凝望人世間的那種派頭。
表達畫家自我清高,冷眼旁觀人間的孤傲氣質。
比展翅翱翔的藝術品位高了不止一點點。
這種題材很多,非常多,從古至今都有國畫家不停的畫這個畫面。
但貝赫耶表現出來的又太歡喜,愛不釋手的想去摸,被萬長生無奈的用指頭扒住肩頭,柔弱無骨的這麼輕柔接觸下,這姑娘就立刻紅了臉嬌羞:「怎麼?」
萬長生指著畫:「該我問你怎麼?」
貝赫耶甚至有點雀躍:「我的寵物!我最愛的……」
她似乎吐露了幾個詞,英語還是什麼詞彙,萬長生不懂,但玩鷹的權貴從古至今都有,恍然:「這個呀,早說唄,我們鄉下就有,現在是保護動物了,捕捉買賣都是犯法的,您看看就得了……哦,對,我們旁邊有個動物園,什麼時候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記得各種鷹隼都有。」
貝赫耶立刻意動,但她跟自己那些紈絝兄長們的區別可能就在這裡,還記得自己的本職工作:「下班……或者改天有空了能帶我去看看嗎?」
萬長生知道她的意圖:「你讓哈雅特和司機帶你去,近得很,以前我跟歡歡都去過,我們國畫系有時候也到那裡去寫生呢,這邊……」
他過來是要敦促國畫系的飛天作品,順便到系上參加下教師會議,總不能帶著這麼漂亮的秘書坐在死氣沉沉的辦公室開會吧,所以先把這姑娘寄存在畫室。
蘇沐楠正帶著人在忙碌,抬頭還驚喜:「我覺得我們書法可能比繪畫的收穫更多!哎喲,哈羅,今天好漂亮!」
貝赫耶瞬間泛起塑料姐妹花的熱情笑容擁抱過去,蘇沐楠偷偷對萬長生做個香薰的鬼臉表情。
在敦煌的時候,萬長生就跟蘇沐楠探討過,繪畫藝術性上面用今天的眼光來看,總體還是工匠水平,但是書法這就不一樣了,書法好的人不一定是大師,隨手寫來也是有特點的,那些洞窟之中的寫經非常多,蘇沐楠跟著收集臨摹了不少,她在這方面的功底和萬長生不相上下,都是臨碑的高手,但更重要的是敦煌藏經洞還保存下來一些唐朝拓本珍品,得以跟隨文物研究所的開放收穫良多。
這間畫室裡面幾十號人,確實有半數以上都在寫書法。
蘇沐楠鬆開貝赫耶迫不及待的給萬長生驕傲:「啟功先生曾經說過,這些書藝高超的寫經,足以抗顏、歐、褚,以前我在金陵博物館都專門去研習過他們館藏的敦煌經文,但只有真的到了敦煌,在那個藝術殿堂才能體會到浩如煙海的感受,歷史上那麼多人,那麼多書法高手都消失在漫漫黃沙里,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
萬長生點頭:「對,這些抄經的書生名不見經傳,所以這種字體也就被稱為經生體,我在皇宮博物館也看過,宮殿裡面記錄文書文件的小吏甚至太監,一筆小楷寫得就跟印刷體一樣,美妙極了。」
小夥伴們也紛紛:「所以蘇老師要我們把這種經生體,用來寫詩歌,寫唐詩宋詞,哈哈,簡直就像工廠流水線出品,這次參加拍賣會交易市場,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呢!」
這麼動不動就扯上錢的關係,蘇沐楠聞言立刻有點皺包子臉,可溫柔的性子讓她不會批評。
國畫專業算是比較窮的,特別是現如今這種藝考模式,沒有國畫底子進入國畫系,沒個三五年的功夫,畫不出好看的山水寫意,只能在工筆上面耗費功夫。
可工筆實在是費工費時,還賣不了多好的價錢,這年代誰還需要工筆畫呢?
而且這個市場本來就競爭激烈,就像萬長生參加的青展,一堆工筆作品,都是各種書畫院的專業人手。
哪裡輪得上美院的學生來出頭。
所以哪怕在大美社,國畫專業也是助教那邊的主力之一,自身專業的變現能力挺弱,只能去教藝考。
但書法顯然是個捷徑。
萬長生從來都不嘲笑這種拜金主義,沒錢吃飯說什麼風骨,如果寫一張就是幾十上百塊,估計練起字來也有幹勁得多。
所以聞言笑著鋪開一張宣紙,拿了旁邊的毛筆:「說起來我對經生體的體會,肯定沒有蘇老師深,但總體來說是從漢代開始到唐代完整的楷體一種,比我剛才說的文書楷體又要飄逸瀟灑點,我就是專門寫經書來賣錢的,為各位送上260字的《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其實很簡單的,練好了很能夠唬人。」
幾乎所有畫室裡面的學生都不由自主的聚集起來。
除了大一大二時候上書法課,很少看見萬長生寫書法,課堂上也是中規中矩的老師要求什麼寫什麼,感覺這次居然要拿出自己吃飯的功底來?
蘇沐楠也眼睛明亮亮,腳跟還不由自主的踮幾下。
然後就看見萬長生執筆落墨、奮筆疾書,卻沒有那種大開大合的剛猛雄壯,仿佛涓涓細流潺潺而出的潤物細無聲,字體嫻熟而娟秀,溫文爾雅中自然質樸,又帶點靈活的俏皮。
功力法度,一目了然!
大學生們真是沒忍住,從有人心中默念,居然後來變成大家齊聲著動嘴:「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萬長生卻習慣的叨叨:「能成為唐三藏翻譯的經典佛經名不虛傳,可以看成經書,也可以看成是博大精深的人生哲學,理事圓融、知行合一,理論和實踐性都很強的人生雞湯,多煲幾次,總會有所得。」
他這寫來果然是行雲流水的極快,豎著呈長條狀,完全可以裱成幅面去賣錢。
一氣呵成後還在後面摸出印章來蓋上落款!
眾人卻少了往日的嬉笑,多少都有點揣摩這從未體驗過的佛經文字。
貝赫耶肯定不知道是佛經,還甜笑著舉了手機拍攝記錄呢。
卻沒看見旁邊蘇沐楠眯眼專注得臉都皺到一起,柔和的輪廓很是可愛。
然後默默的在旁邊鋪開另一張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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