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赫耶當然是在憋大招了。
成天不聲不響的坐在桌邊忙工作,還仗著秘書的身份,去設計中心那邊調了全套219藝術度假村的設計方案和商業策劃書。
偷偷的跟哈雅特一起翻譯成了阿拉伯文,當然事情主要是侍女干,她就負責張嘴指揮。
這有點泄露商業機密,但是在貝赫耶這裡,肯定沒這根弦。
萬長生則已經開始在雕塑系發起新一輪集體創作熱潮。
219號作品,是他給這一組核工程無名英雄雕塑系列取的名字。
完全按照等身大小創作的雕塑,確實是模仿《收租院》這套著名作品搞的群雕。
五六十年代《收租院》火紅到什麼程度呢。
在全國巡展揭露地主惡霸是怎麼欺壓人民的時候,曾經到現在的皇宮博物院擺場,把皇帝老兒那些東西都趕出大殿,讓人民的形象進來展出。
那可是比畫畫和表演都要來得具象的人生教育。
畢竟雕塑就是凝固的世間百態嘛。
結果讓革命群眾看了太義憤填膺,差點把皇宮這個封建集權象徵的地盤給砸了燒了!
這固然有那個時代的背景,但確實起到了當時應該做的努力。
為徹底清洗封建統治做出了貢獻。
現在過了五六十年,再做這樣的群雕,意義卻是紀念緬懷那些默默付出的人。
因為特殊戰線的特殊性,他們做出的很多事情到現在都不為人知。
可他們都是在同齡人中間最優秀的熱血兒女,他們也有青春和感情,也有父母跟愛人,萬長生想在那個核工程基地裡面,用這樣栩栩如生的形象展示他們曾經工作的場景。
這就算是大美藝術文化公司占有股份投入的一部分。
萬長生自己來掏錢做這大約一百來位塑像!
真正雕塑專業級別的塑像。
而不是現在那景區裡面,用幾個服裝模特穿上那個時代衣裳的敷衍造型。
萬長生自己畫了兩個場景,其中一個是他第一次走進那個地下基地時,一條需要電瓶車通行的直線地下通道,足有幾百米深入山體腹部的震撼場面。
在那個只有鋼釺炸藥手動挖掘的年代,根據現場導遊的解說,萬長生繪製出來幾名建築工人正在奮力開拓的動態場景。
可以開進大貨車的山體通道裡面,人物顯得是那麼渺小,可又那麼偉大,正在用鋼釺鐵錘一點點砸開石壁的劇烈動態,真實反映出愚公移山的那種勁頭。
另一個場面則是在一間搶險控制室,對比現在各種高科技防輻射的裝備,那個年代什麼都沒有,充其量就是和軍用雨衣差不多的那種橡膠衣裳、防毒面具。
可是當核泄漏警報響起的時候,這些毫不猶豫的年輕人就用前赴後繼的身姿衝進搶險現場。
而萬長生展現的卻是搶險完成以後,解開密不透風的防護服,摘下面具,渾身大汗淋漓又充滿歡欣的模樣。
好像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萬長生把現場照片和自己畫的手稿放到雕塑系的大屏幕上:「初步我想做成一百零八將,就用《水滸》裡面那些人的綽號身份來對應這些一線軍民,一方面這是商業化的219核工程基地博物館展品,完整還原基地內部各個場景當年的模樣,另一方面這是套合起來的群像,紀念那些默默無聞的脊樑,因為面向的是普通遊客觀眾,所以我想做超寫實擬真雕塑,衣服連個褶皺都栩栩如生的那種,材質應該是玻璃鋼或者別的什麼,重點是想做彩塑,最仿真的彩塑。」
有人就吱聲了:「你這不就是蠟像館那種做法麼?」
萬長生還真沒去看過什麼蠟像館,但是聽了介紹也瞭然,其實跟做玻璃鋼也類似,也要先做泥塑,然後翻石膏模具,最後澆鑄蠟像成型。
只不過以前沒有環氧樹脂這些纖維強化塑料,所以蠟像館才從幾百年前傳承下來這種栩栩如生的造型方式。
其實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用玻璃鋼替代了,畢竟強度上面可以隨便遊客怎麼摸啊折的,很結實。
郭槐生滿意的看徒弟引入這麼大的單子,等萬長生說完才幫腔:「成本費用肯定是萬長生那邊負擔了,但雕塑設計費用那就不一定能按照外面的行情來,按照課時費來結算就是了,畢竟說白點,這件作品我希望大家能做成媲美《收租院》那樣的傳世經典,具象對我們來說並不是最大的難度,最難的是如何跨越時空感染現在的遊客,特別是青年人,去理解當時的年輕人為什麼會這麼忘我,這麼奉獻,我就是那個年代出生的人,我知道那種感覺,從舊社會過來,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這樣美好的新社會,為子孫後代都打造一個美好的未來,可他們肯定沒想到物質豐裕了,反而喪文化、宅文化、以自我為中心的新時代文化成了主流,萬長生這個出發點非常好,我自己認領三到五座形象吧,先到先得。」
雕塑系的師生們自然不可能像大美社那樣噓自己領導,有幾個老師倒是精明的聽出來點含義,紛紛也報名認領了兩三個形象。
畢竟就像萬長生剛才描述的場景那樣,幾乎都不可能是一個人物的獨立塑像,起碼都是兩三一組展現某個場景。
但重點在於《收租院》當年就是以師生共同創作的形式,前後也是十多個人參與,最後獲得了巨大的榮譽和成績。
錢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了。
因為跟著萬長生這條錦鯉,就好比他已經多次在權威刊物獲獎寫論文,現在牽頭寫篇很有前途的論文,大家都可以跟著出力做數據最後署名。
這會兒會在乎這篇論文本身給多少潤筆費嗎?
不重要吧?
三言兩語也分頭把這活兒給攬承下來,連正在全力以赴做西亞雕塑的那些研究生,和許橈一起都要求也能參與這個。
不就是擠出點時間多做做寫實的東西嗎。
只要造型把握好了,具象寫實不過是個堆砌時間的細緻活兒而已,簡單得很。
重點就在前期造型,絕對不會是服裝模特那種呆板的肢體動態,絕對要從精氣神上面凸顯出來那個時代的風貌。
又不能是苦大仇深的高大上豐碑式臉譜造型。
所以不需要泥塑,光是手稿素描就已經是道難以逾越的天塹了。
萬長生把地下核工程基地的照片全都列印出來,再把設計組那邊做的地下迷宮式通道結構製作成大畫面掛在牆上,這每個分部巷道、工作間、控制室、反應堆坑都清晰分布,各個地方應該是什麼樣的工作狀態,最打動人的時刻應該是怎麼樣,都得自己去查資料,琢磨構想。
然後萬長生和郭槐生分別把關看稿子,如果連動態手稿都過不了關,平淡無奇了無新意的話,還是先別浪費時間做泥塑了。
不知道怎麼構思啊,去學院博物館把《收租院》的經典作品好好揣摩下。
當年的藝術家們也沒在水牢裡面被人打,也沒交過租,那時候更沒有網絡圖片可以搜索,看看最後是什麼樣的作品呈現。
苦大仇深的佃農和黃世仁之間的階級差別,那就是貝赫耶跟塞麗梅之間的不共戴天啊!
農民珍惜的捧起地上撒掉的糧食,地主卻毫不在意的踹翻糧筐,因為勞動者才會珍惜自己的成果,而統治者只在乎自己的權力和利益。
表現這些細節就需要深刻感受體驗。
而不是想當然的自以為是。
這才是促進整個雕塑系學術創新的積極氛圍。
郭槐生真是別提多滿意了!
關鍵是還沒花多少錢!
但他的心思更大,單獨拉了萬長生在雕塑工廠外面商量:「人物只是這個博物館的一部分,讓雕塑系集體開展一系列關於核主題思考的創作,用雕塑呈現這個核工業的命題,這樣才能讓大家對藝術的思考更加深邃,從表面的那種花里胡哨深入到思考生命、尊嚴、工業和人類關係這種層面,我來承擔這部分的費用。」
萬長生斜眼:「人人一尊雕塑,這放大的錢可不少,然後呢?您這可是搶我108將的風頭,大家忙得過來嘛?」
郭槐生踹自己徒兒一腳:「又不是要同時進行,我想把這種氛圍延續下去,沒準兒我們雕塑系就能迎來一個優秀作品爆發的高峰,陸陸續續完成小型作品放樣嘛,從泥塑到同等大小的作品展示,又不是非得放大,在你那個博物館外面搞這麼個永久性的雕塑群,怎麼樣?」
等於他花錢幫萬長生搞了個雕塑園景點。
這是想方設法的幫自己徒兒,還不落好處,不聲不響的把自己隱藏在後面,免得搶了青年雕塑家的署名權。
萬長生嘿嘿:「您做個什麼,我來掏錢放大,絕對放主角c位。」
郭槐生哈哈哈的用李小龍手勢勾萬長生:「想跟我單挑?膽子不小啊,看看誰更出色!」
萬長生突發奇想:「這樣,我們分頭自己悄悄做,翻模之後公開擺在外面投票!誰贏了,誰掏錢給對方放大。」
郭槐生豪氣頓生:「來呀!小子欸,你還差點!」
這當師父的也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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