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種高五六十厘米,幾米長的畫卷,畫家一般光構思都得一年半載。
不幾易其稿,都顯不出慎重其事來。
然後養精蓄銳的估計要畫十天半個月!
萬長生沒有,他就一口氣畫完,六十六個人物,九個場景,純白描不上色,大概耗時六十五分鐘。
剛開始還有點找感覺的意思,到後面就像超跑提速,印表機功能都開到最高檔位了,一個個人物仿佛從腦海裡面流淌出來。
迫不及待的從畫筆展現。
實在是這傢伙又在構思這個大環節上偷懶。
直接套用《韓熙載夜宴圖》的模式。
那幅著名的國寶級長捲圖,表現的是一個朝廷大佬為了不讓皇帝猜忌,故意夜夜笙歌的放縱,據說這幅畫是畫師被派過去監控以後,回來畫下給老闆當呈堂證供。
所以說繪畫當年的實用價值,還是體現在照相鏡頭的功能上。
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們一樣,畫家的天賦主要等於是人形相機。
然後那幅畫就是幾個不同場景,有大佬跟朋友一起聽人唱歌,有大佬和幾位小妾坐在床頭洗手聊天,還有親自上陣敲鼓助興的場面。
萬長生這邊畫來也差不多,每個場景就是藝術家們表現的一場內容,有獨舞,如鶴,如天鵝般的優雅高貴,有雙人舞,情侶間的交纏,戀人般的分分合合,更有模仿雄鷹翱翔的爭鬥。
歌者臉上動容,聞者眯眼陶醉。
有撫掌擊節,也有呆呆失神,更有七情上臉恨不能融入進去的樣子。
不一定是平安夜那晚表演的模樣,有些是這段日子排演時候場景。
所以也彌補了樂手們沒帶傢伙的遺憾。
畫面中三五成群的幾乎每個場景都有不同的樂器組合出現。
爵士樂隊,搖滾樂隊,民樂、西洋管弦樂隊,鋼琴獨奏、小提琴也有成為核心的場面。
洋洋灑灑的九個不同場景之間,居然用了個不相干的人串聯起來,出現了六次。
看相貌應該是借用了唐建程那戴著眼鏡小平頭的模樣。
但是穿著打扮動態,卻是西裝拿著小本兒,斤斤計較的在每個場景伸頭數人數!
有個場景還能看見他在偷偷給女服務員叮囑什麼。
分明是那個酒吧會所的老闆!
如此高雅精粹的藝術盛會,他關心的就是喝了多少酒,點了多少小吃,偷偷都記在小本上。
這相當市儈的角色,不但把整個畫面都串聯活躍起來,還更加反襯出了藝術家們忘我的海洋遨遊。
頓時增添了相當大的趣味性。
當萬長生終於從畫卷上起身,手忙腳亂的放了畫筆,使勁開始捶腰的時候。
擠在門口鴉雀無聲的藝術家們一擁而上,迫不及待的湊上去觀看!
因為是六張半開畫板拼接起來的畫幅,當時畫的時候,都是林楚妮和另外一位花樣美男一起默默的搬了新畫板在後面接上,然後其他人都不敢隨便碰畫完的畫幅,等萬長生自己隨手搬到旁邊繼續。
所以這會兒大家還有點扯不開,又生怕破壞了東西。
不熟悉呀。
還好蘇沐楠趕緊放下墨碟:「搬出去,搬出去拼起來看就是了,已經干透了,剩下就是上色工序了,明天才開始暈染上色吧……」
這大晚上的連夜上色也不趕這點時間啊。
萬長生卻好像把情緒都釋放出來,可有可無:「啊?就白描不行嗎?」
蘇沐楠苦口婆心:「純粹白描拿來做什麼呢,速寫習作嗎?作品還是要完整,你那觀音廟牆上的畫有隻白描的嗎,接下來幾天抽空把上色完成了,系上正好缺點作品,這段時間沒多少專業老師撐場面,你不知道嗎?」
萬長生連忙好好好。
藝術家們已經兩三人一塊畫板的小心搬到外面長廊上,就這麼挨著靠在牆面把畫板挨著拼接起來,看得議論紛紛:「哈哈,那個是你,肯定是你,你一跳舞就喜歡提肩……」
「萬導真是觀察細緻入微,佩服!」
「栩栩如生啊,這跳的是塞瓦斯托波爾圓舞曲吧,當時這個水兵的動作哦喲……」
「哈哈哈,這個門店經理有趣,有趣!這幅畫應該取名叫什麼呢?」
「客官你們喝了多少酒?」
「哈哈哈!」
內行都看得津津有味,雖然他們不懂畫,但顯然萬長生捕捉到了最精彩的瞬間。
舉著單反鏡頭軌道的攝像也拍得津津有味。
唯獨萬長生自己像個局外人,伸長脖子在外圍看。
還打呵欠。
睡覺時間到了。
林楚妮發現自己就是抵擋不住這種才華,就像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有天賦的,但卻不知道怎麼把天賦完全施展出來。
這會兒禁不住的溫柔:「累了吧,那就早點去休息,明天還要忙,這邊我來收拾。」
萬長生嚇一跳,趕緊敬而遠之:「你又在憋什麼大招,都走,都走,下班啦,下班啦,明天再來看……」
他真是準備這樣就走掉,還是歌舞藝術家們吃驚,簡直氣憤他暴殄天物:「好好搬進去收起來呀!明天做清潔或者誰來搬運東西不小心碰壞了怎麼辦?嘖嘖!」
大家齊心協力的嫌棄了萬長生,把畫作搬進去,還有人想拍照:「有版權嗎,我只想拍拍我自己這個形象,嘿嘿,要是能全面拍就最好。」
萬長生對自己作品的態度,一直都跟那些印章一樣:「隨便拍,這會兒就算了吧,明天,明天白天來拍,你們也是,明天白天再拿攝像機拍嘛。」
攝像師鄙夷:「白天就是上另外的設備了,這會兒是創作過程,第一次看見!牛逼啊,頭兒!」
萬長生稀鬆平常:「美院這種人多的是。」
舞蹈、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們搖頭:「畫家我們多少也見過,沒見過你這樣駕輕就熟,又不太在乎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舉重若輕!大將之風……」
「哈哈哈,大半夜的吹什麼彩虹屁,明天依舊不會放鬆你的節目排演!」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準備走了。
唯有蘇沐楠卻一直抱著手臂站在畫前,只剩她一人還在這休息廳里。
忽然的安靜,才讓她察覺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她那:「啊?怎麼?」
萬長生做個手勢:「下班了蘇老師,明天一早你還要進宮呢。」
那語調就像是恭喜娘娘進宮似的,歌舞表演家們又笑。
蘇沐楠認真:「明天我打電話給師父說一聲,你準備按照北派還是南派的風格上色?上次你獲獎的色調有點偏北派,可是你的染色技巧又像南派,風格鮮明點會不會更好些?」
萬長生敷衍:「大概差不多就行了。」
蘇沐楠恨鐵不成鋼:「仔細對待你的每幅作品,往小了說是儘可能完善作品成為完整的畫幅,往大了說就是給系上給院裡多留下些作品和榮譽,你忘記趙院長對你寄予了多麼大的希望嗎?你不在的這些天,開會總是會提到你。」
說得萬長生好像考上狀元就變心的陳世美一樣,有個戲曲出身的歌唱家還哼曲兒了。
大家看得興致勃勃,基本都是第一回見蘇老師啊。
這樣小家碧玉的南方閨秀,一看就溫柔賢淑,卻實際上極有原則的倔強。
萬長生最怕就是這種認真的姑娘,連忙做虛心接受的樣子,誇張認真的狠狠點頭:「好!一定好好完成!」
林楚妮在旁邊斜眼看他逗妹子,覺得這才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不過第二天上午她肯定沒來,要去火眼那邊開會整理各種事務,而且等萬長生這一波的直播課堂,隨著蜀美校考結束也暫時告一段落,她也要返回江州去整合那邊的網課團隊,順便再關注下職業教育部的工作。
忙得不可開交呢。
真是所有人都忙。
幾乎沒有周末概念的排演團隊,所有人上午都是最忙的時候,各個組別都在湊對反覆總結調整摳細節。
於是就剩下蘇沐楠眼巴巴的坐在看台邊上,等著萬長生給新畫上色。
昨晚還是有大部分人沒看見萬長生畫畫,這會兒總有人好奇那姑娘又是誰啊。
馬上有人熱心的科普,又翻出手機上的照片來宣傳萬導的新畫。
看的人都有點噗嗤笑。
怎麼形容呢,萬長生畫白描是古法造型的風格,可以說中國畫歷史上最早誕生於周代的畫法,就是為了勸善戒惡的歷史人物壁畫,宗教畫一直都是主流。
萬長生這種畫法就是這麼來的。
當年苟老不也說了他的畫法是古廟風格麼。
精美、細緻又古色古香。
比上回那《春暉圖》更加明顯。
可能當時真是被要求畫畫去參展,不像這次純屬有感而發。
一點功利心或者考慮都沒有,純屬自己想怎麼畫怎麼來。
所以古味特別濃厚,線條流暢圓潤,面部五官造型都是按照宋代特色去的。
可畫面中的人物衣著現代啊。
手裡還拿著手機在拍照呢!
更不用說各種攝像機、音響、架子鼓之類的現代道具了。
所以看上去有種關二爺騎共享單車的時空錯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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