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等待一個女孩」
「還是在等待沉淪苦海」
低沉而磁性的噪音響起來了,下方衝動的百姓並沒有什麼反應;可是,在場幾位樂感強烈的樂師,心中卻是一震;特別是首席大長老,因為距離楊活較近,感受更為強烈。
第一句歌還相對平淡,而到了第二句最後四個字,情感一下子變得極為濃烈,一種悲哀而痛苦的感覺撲面而來,讓人極不適應。
要知道,雅曲幾乎都是情感委婉,常常還要借物借事來抒情,哪有這樣一開篇就直白地抒發情感的?還是如此強烈的情感,那後面還如何爆發高潮?
「一段情默默灌溉」
「沒有人去管花謝花開」
「無法肯定的愛,左右搖擺」
「只好把心酸往深心裡塞」
聽完這四句,首席大長老傅嚴聽出來了;這是一首單相思的歌啊,所謂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情愫全都風吹雨打去!這是少年心事強說愁,無病呻吟亂彈琴,在這個場合唱合適?
他心裡不由冷笑一聲:哼,枉你身居護國樂師的高位,但終究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在你短暫的人生中,最痛苦的也許是單相思了吧?以為用這種痛苦就可以打動民眾們嗎?哈,真是可笑!對於大人來說,這些乃是最無用最無聊的傻事罷了。
「我是在等待,你的回來」
「難道只換回一句活該」
「一個人靜靜發呆」
「兩個人卻有不同無奈」
「好好的一份愛,怎麼會慢慢變壞」
城頭上的嘯天大王,自從楊活彈奏唱曲之後,也在認真聆聽著,這可是號稱象國天才歌者第一人呢,當然不能錯過。可是,他聽著聽著,眉頭也是越皺越深,終於忍不住問道:
「黃大人,他到底在唱什麼?」
「呃,這應該是一首楊大人新創的白話曲詞,就老朽聽來,似乎在講述一個男人無法與情人結成良緣而內心痛苦……」
嘯天大王道:「噢,情歌啊。怪不得聽起來怪怪的,我對這些矯情東西向來不懂,真喜歡就去搶嘛,搶回去先作夫妻再拜堂,這有什麼難的?」
黃樂師點頭道:「是是。」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
「暖暖的眼淚,跟寒雨混成一塊」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蓋」
「你的影子無情在身邊徘徊」
這四句就像機關槍一樣,一句連著一句,毫無喘息餘地,讓人聽得心臟不斷地緊縮揪起,連呼吸都為之停止,只想等待一個痛快的結束。
每一個人都沉浸在這歌曲的濃烈情感之中,沒人注意到,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經被一層灰雲覆蓋,天色漸漸暗沉,空中無風自冷。
「你就像一個劊子手把我出賣」
「我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
劊子手?刺刀?
冷酷而慘烈的用詞,一下子讓人想到了屠宰場,鮮血飛濺,慘叫連連!
天哪,這不是什麼單相思,不是什麼沒有結局的情感,而一場赤裸裸的背叛!只是因為男主太過愛女人,而一直美化這段情感。嘶啞的吶喊,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擊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懸崖上的愛」
「誰會願意接受最痛的意外」
「懸崖上的愛」
「……最愛的女孩」
最後四句,猶如痛苦的呢喃,又如無奈的解脫。
「誰會願意」,還是在為她開脫……
「最愛的女孩」,還是捨不得啊……
幾位守宮樂師,臉上老淚縱橫,深通樂理的他們,更能感受到這歌曲之中飽滿的情感,那飽滿的痛苦,飽滿的寬容,飽滿的愛意!
雖然無緣,祝你安樂。
廣場上的民眾們,無一不是臉上掛淚;年輕純摯的小伙們,哪個人不曾有過暗戀,自不必說;就連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媽大叔們,也從這樂曲之中聽到了自己消逝的青春!
首席樂師一揚衣袖,裝作拍手前的預動作,其實是偷偷摸掉眼淚:「好,不愧是天才歌者!一曲動京城,垂淚萬千眾!厲害!」
楊活沒有回應。
眾人抬起頭來,只見在半空中的他,高昂著頭,伸展開雙臂;沒有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可是這個姿態,卻像是充滿了痛苦,在向上天吶喊,向上天控訴!
「朴簌!」
「朴簌、朴簌!」
毫無徵兆地,有大顆大顆的雨滴無聲地落下來,靜靜悄悄,稀稀落落,就像這灰白的天空也在哭泣似的;這雨滴很涼,讓人們的心跟著涼了;這雨滴很冷,讓人們的身體開始顫抖。
「冰雨?這就是冰雨嗎?」
「為什麼我渾身發寒,瑟瑟發抖,這可是仲夏的天氣啊!」
廣場上衝動的百姓們,此時全部冷靜下來;他們停在距離王室軍隊只有一百米的地方。
士兵們也愣著。
他們的刀刃上,冰雨一滴滴流下來,冰凍著他們的手;他們舉起的弓箭,漸漸地放低;高舉的長矛,也一寸寸地落下。
沒有上峰的命令,沒有他人的煽動,百姓們開始坐下休息;這情緒飽滿的歌曲,也不是等閒可以聽的,他們在聽歌時耗費了大量腦力與體力;士兵們也是如此。
兩邊安靜下來。
首席大長老回到了城頭之上。楊活升高五十米,在虛空之中舒解自己的情緒。以情動情,以傷悲傷。要感動這麼多人,他自己先得拿刀子在心上捅。
「你這****的,說不插手,結果又來這一出!」
坐在營帳下的周齊光,看到他千方百計煽動來的百姓們一個接一個開始離開廣場,忍不住指著高空那個小黑點,破口大罵。
「現在怎麼辦?」張都尉皺眉道,「要不然,一鼓作氣,讓大夥殺進王宮!」
「還不到時候。」
「要什麼時候才算到?」張都尉有些焦急道,看到周齊光冷咧的目光看過來,他連忙解釋道,「我的士兵們只有幾日乾糧可用,再等下去,他們體力虛弱……」
「我知道,」周齊光冷冷地道,「只需再等幾日即可。」
張都尉搖頭嘆息,下去了。
此時,廣場上的百姓們被冰雨澆醒了頭腦,大部分都離開了廣場;只餘下雙方的士兵,隊形整齊,隔著千米廣場,眈眈相望。
所謂物極必反,陰盡陽至。
之前,突如其來一場冰雨,確實是逆轉仲夏這個季節的特徵;如今陰雲散盡,驕陽再臨;原本空氣中的水元素盡化為冰雨,降落地下;此時天地之間火能極盛,再加上烈陽直射……
剎那之間,廣場上的溫度直升,火燥炙烤。
雙方士兵的情緒也隨之受到影響,特別是黑山邊軍,原本就是兇悍的戰力,卻在這廣場上枯守數日,面臨糧草斷絕的危機,一個個赤火上眼,心火怒燒。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砍他娘的!」接著就有無數的士兵響應,揮刀持槍就向王宮軍隊衝去!
「我靠!搞什麼!」
周齊光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吼叫著,「媽的,都給我停下!都給我停住!張都尉!張都尉!」
張都尉跑了過來,眼中帶著興奮:「殿下,現在戰士們怒火中燒,戰力正強,也許這就是一舉拿下的好時機!」
「你懂個屁!」
周齊光看到張都尉眼中的怒意,只好忍著脾氣,沉聲解釋道,「現在還不是決戰的時候,王宮中有護宮樂師,還有首席大長老,我們不可能取勝!」
「高狂樂師又不能參戰,怕什麼?」
「他們是不能參戰,可是他們可以保護國王,保護群臣;只要他們以此為藉口,隨意阻撓幾下,我方的攻擊就毫無效果,明白嗎?他們根本不必攻擊,只要守著,我們就會敗!」
張都尉也是在黑山從軍多年,也見過樂師們防守的段,周齊光這一點醒,他頓時明白過來,連忙跑去約束部下,可那些校尉、隊長也都怒火燒紅了眼,哪裡還聽得見金鑼鳴響?
城牆之上。
嘯天大王也是從王椅上急急起身,來到城牆邊上察看。
「媽的,快讓衛兵們撤回來!」
對方七八千兵馬衝過來,己方城外只有區區六百人,明擺著要被絞殺嗎?如果只是犧牲這六百人也就罷了,可他看到對方的百餘名少年樂工也沖了過來!
媽的,這些少年瘋了?!
這不是硬往槍口上撞嗎?這不是硬往我頭上栽髒嗎?
如果這些樂工死了傷了,「屠殺樂道人才」這個天大的罪名,我豈不是背定了?象國的民心,豈不是全都丟掉了?
命令已經傳下去了。
可是,嘯天大王看到,那六百王城衛兵不但沒有後撤,反而紮下了防守陣勢,似乎要與對方決一死戰!第一排弓箭,已然射了出去!
「嗖!嗖!嗖!嗖……」
聽著這破空之聲,嘯天大王不由雙目緊閉,滿臉痛苦地叫道:「大長老,快,快去叫楊活,叫他來阻止!」
高空之中。
楊活關閉五感,放空思緒,冥想半刻,終於將內心的負面情緒驅除乾淨。此時,剛睜開眼來,下方的喊殺聲頓時傳入耳中。
「靠,怎麼回事?」
傅嚴好不容易升到千米高空,距離楊活還有百米遠,卻力竭難升,正要開口傳音,卻見楊活身影一晃,竟然消失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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