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釋放之後,楊活只覺得渾身像被抽空了一般,虛弱地伏在石上。
竟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嗎?
眼看坡下馬車遠如麻豆,叫喊黑爺也聽不見;無奈之下,他勉強坐起,運行導引之術——剎那間,只覺得久旱逢春雨一般,渾身酣暢無比,連忙進入樂鼎內視。
只見虛空混沌一片,一根根金針銀針在虛無之中閃現,迅速匯入那銀色小球之中;哇嗚——這些慈母金針竟然可以收回!
楊活在驚喜之餘,又有點可惜;因為之前為了練就一門防身之技,無數次苦練慈母金針之後全身乏力,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積蓄的能量。
就在他專心導引的時候,又發現一個奇異的現象。每一根返回的細針之上,似乎都沾染了額外的天地能量,當細針融入銀色小球後,這些能量微粒就被拋在虛空之中。
它們有的向「綠豆」飄去,有的向「紅豆」飄去……竟然各有所屬!
而且,導引術所帶來的靈氣的輸入也比平時要強烈許多,以前是如絲如縷,細水慢流;如今卻如飲煙淼淼,溪水潺潺,樂鼎之中很快就積蓄了一個靈力「小池塘」,池水涌動之間,散發出強大的能量,讓他覺得極為歡欣!
很快,楊活突然感覺靈氣的吸收速度驟然下降,回到平時的狀態。
他停止了修煉,睜開眼來,不由吃了一驚;夕陽不見,西方矮山之上一片絳紅的火燒雲,將整個天空都燒成了紅色:竟然修煉了一個時辰,已是傍晚!
彈身而起,向坡下奔去,只覺得全身輕健,躍步如飛,數息之間已奔至官道馬車之旁。跳上馬車,安坐椅上。黑爺不發一言,輕響鞭梢,雙馬聞聲而起蹄。
……
回到學校住所獨幢小院,天色已暗,油燈初懸。
匆忙用過晚飯,周齊光聞聲來訪,說了今天排練的情形。楊活沒有參加,自然是引起的賈英蘭的一番埋怨,但一下午的排練,那首《無衣》已經配合得很流暢。
又問楊活今天收穫幾許。
楊活說了魏夫人如今境況,引得周齊光也是感慨萬分。嘆道,習樂之人,表面上地位超然,凌於世俗權貴之上,可那是在體制之中。一旦你脫離了樂道這個大體系,地位就會一落千丈,與街頭賣藝歌伎毫無二致。
這讓楊活頓然明白一個道理。樂道中人,之所以百官不懼,是因為有九國樂盟十三聖者為靠山,聖者如半神,凡人誰不懼神?而特立獨行如魏夫人,則失去了這個保護。
叨擾半刻,義弟離去。
楊活猶然不眠,獨坐室中矮桌前,架起七弦琴,奏起《無衣》之曲。按魏夫人所授素女之技法節奏,以迴環之法重新編繹。他以六個音符為一組,又在其中間插三個半音,形成九音迴環之形態;微量縮減基本音符長度,以達到整曲長度不變、旋律不變的框架。
一直編繹琢磨到四更漏響,才將《無衣》之曲演繹到滿意的程度。
……
「我們昨天已經排練好了,能不能請你只唱歌就好?」賈英蘭歪著脖子,小小的腦袋高傲地仰視著楊活,非常不耐煩地道。
「昨天沒能來是我不對,對不起。我已經將這曲子練得非常熟練,只須與大家融合一下就行,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周齊光勸道:「楊活也是求好心態,大家就一起再練練吧?」
「練就練吧,多了琴聲的確是好聽一點。」胖子曾家余也道。
敲磬的胖女孩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見大家都支持,賈英蘭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拿起小木槌「叮」地一聲就開了音。楊活不敢怠慢,連忙眼觀心,心觀音,將所有注意力都投射到引導琴聲旋律與其他樂聲融合之中。
昨天由於沒有琴聲,在一些音節單調之處,就用了笙聲加入。
今天琴聲相和,笙聲在某些地方就顯得多餘;吹笙的王狗臉竟然很有悟性地感覺到了這一點,再次到了某個音節之處,就沒有吹笙。
這下就害苦了楊活,提前微調用來引導笙聲的音符力量就此落空,只聽「格」地一聲磨弦之聲,讓眾人都難受得牙酸眼跳——琴聲斷掉。
「我就說了不要彈不要彈,就是不聽!」築手賈英蘭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可她那小矮個子,站著也不比坐著的眾人高出多少。
「對不起。」楊活慚然。
「雖然你是隊長,你是歌者,可是能不能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作?你的專長是唱歌,你就唱唄,能不能別來摻和演奏這一塊!」賈英蘭氣得唾沫飛濺。
「可是……琴聲加入後,真的給曲子添了色彩,你不覺得嗎?」周齊光勸道。
賈英蘭惱怒道:「可那有什麼屁用?天天這樣遷就一個二級琴手,我們累不累啊!來你們這個破樂隊,本來就承受了無數的壓力,還要接受這樣的折磨!有病呀,歌手非要彈琴!」
「英蘭同學,就再給一……」
「別!」賈英蘭打斷了楊活的懇求,「我話說清楚,你就只唱歌別再彈琴了……不然,我就離隊,我不幹了還不行嗎,你們另請高明!」
「這……」周齊光臉色微變,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好拿眼看楊活,只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不再一意孤行。
其他人也都看著楊活,氣氛一時凝重無比。
楊活微低著頭,幾乎是屏氣不出,半晌方才深嘆一聲:「多謝賈英蘭同學這半個月來的積極配合,苦力支撐,也多謝諸位的支持。」
他抬起頭來,凝視著周齊光:「兄弟,你信我嗎,願意聽從我嗎?」
周齊光立時道:「當然。兄弟合心,其力斷金。」
「好,」楊活掃視樂隊眾人,「既然這個樂隊仍由我作主,那我今天也把話說清楚,我可以不唱歌,但是一定得彈琴!如果大家覺得難以接受,請選擇離開。我理解,並致歉意。」
「這……」周齊光沒料到,楊活竟然直接趕人。
賈英蘭冷著臉,一言不發,開始收拾樂器。
周齊光連忙走過去,擋住了她的手,急切地對楊活道:「楊活!你……唉!本來不想說,可事到如今……你知道嗎,今天大家的壓力都非常大!上午時傳出消息,公爵重金僱傭了一支七級流浪樂團,將會打散分布在其名下十個樂隊之中;大河樂團也搜羅來好幾個街頭盲樂手……今年的樂隊大賽,我們恐怕,恐怕連初試18強都進不了……」
聽了他的解釋,楊活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知道今天氣氛沉悶的原因。
「非常抱歉,不知大家承受這如此沉重的壓力。」楊活深深一躬。
周齊光見狀,感覺事情有迴轉餘地,不由暗舒一口氣。
卻聽楊活繼續道:「經過十餘天的接觸,我想你們應該大致了解,我不是一個偷奸耍滑之人,我的努力你們都應該看得見。相信我,只有加入我的琴聲,咱們滾石才有可能在強敵如林的比賽中贏得一線生機。在此,懇請大家能夠配合我!」
聽到這裡,周齊光心都涼了,手也鬆開了。
賈英蘭收拾好樂器,收入納囊之中,冷冷地道:「滴淚歌者,我看你已經走火入魔了!還是趕緊去醫務司給看一看吧!」
胖子曾家余收了小喇叭,走過來拍拍楊活的肩膀,笑道:「兄弟,我不是針對你。反正咱這樂隊也跨了,再玩下去也沒意思,我還是專攻學業算了。」
敲編磬的張紅梅,一聲不吭地走了。
瘦高個的梆子手,李應來搖搖頭,嘆息一聲:「當初真不該不聽我爹的話,這梆子真不能當飯吃,我還是改練琵琶得了!」
只剩下吹笙那小子,愁眉不展地杵在那裡。
周齊光頹然坐在椅上。
「王狗臉,你不走嗎?」楊活平淡地問。
王狗臉茲默一笑,老實巴交地道:「俺也是村里來的,俺就想跟著你。」
楊活笑了,笑得特別開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傻啊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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