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輪清月就懸在夜幕之中,仿佛是自亘古之時就已存於這夜空。古青陽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它。
那輪清月啊,它通體潔白,是醉人的白,也是純粹的白。古青陽也清楚,那是他一直都不曾得到的白。
自從離開南域之後,他就離開了那個人。而今天這一刻,也不是他第一次思念那個人了。
回望此生。
在這一世,他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女子。那些女子形形色色,有的就是紅粉骷髏,有的與眾不同。
她們之中,有的人永遠都會保持一顆純粹的求道之心,就算是經歷了失敗也不會就此認輸,比如魔柔。
她們之中有的人天生高貴,從一開始就擁有別人無法想像的一切,真真正正的貴女,比如那洛水仙。
再就是他前世的故人。
楓林晚的掌柜,慕容青竹。她和他之間的情誼並非男女的情誼,而是朋友、是類似親人的那種情誼。
還有樊琳琅。
說實在的,在沒有來到那片西南大漠之前,他也著實沒有想到他能在那裡再遇到一個前世的故人。
而且,在陰差陽錯之下,他還改變了人家一生的命運,自此也算是造就了一樁真正的佳話。
可對於樊琳琅,他最多就是把這個姑娘當成他的一個妹妹。
他也明白樊琳琅的心思,但他從沒有對樊琳琅動過別的心思。
再就是這劉心玉,這個女人也算是一個極其特殊的人。
可他最多也就是對她懷有一份關照之心,除此之外,他對她可是從沒有其他的任何心意。
若是要提及道侶二字,真正能與他相伴一生的人,絕對只能是那個真正能走進他靈魂深處的人。
想到這裡,古青陽不由得悲從心起。與此同時,他只覺得那輪明月的清澈光華竟也多了別的顏色。
那是淡黃的光暈,那種色彩也是泛著哀傷的黃,它明明很淡漠,卻能深深的印在夜幕深處。
「我若為陽君為月。」
「永恆流華存萬古。」
「待到諸劫皆退時。」
「與君結髮永不離。」
漸漸地,隨著那個腦海中的人影變得越發地清晰,古青陽只覺得他已經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在樊琳琅和劉心玉的內心世界徹底消失之後,這方內心世界便只屬於他一個人了。
如今,隨著他心中那思念的情緒變得愈加強烈,不知不覺中他已然是成詩一首。
而伴隨著他這首詩被他作成,他的內心世界之中,也是響起無數誦讀之聲。
那些聲音很輕,輕地就如同是一陣微風拂過夜空發出的聲音。
而在這月夜之景中,竟然也是真的有潺潺之聲響起。
然而那潺潺之聲究竟是流水的聲音,還是風聲,縱然是古青陽也一樣還是分不清楚。
「呼——」
感受著這仿佛是要永恆存在的靜謐,聽著後來才出現的風聲,古青陽的眼角又有晶瑩的光華閃爍了。
微風拂面,仿佛是在撫慰著他那傷痕累累的心。
他清楚地知道,他對此夜之月是思念。而他對這夜,則是感到萬分的孤寂。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此直接乘風歸,隱入雲海。在靜默哀思之中去往那個地方。
他想那個人了。
他真的很想她。
他很懷念那幾個月的日子,他懷念那個地方的大道音律,懷念著嗎落葉紛飛之地的若仙神女。
他知道,他這悵惘的靈魂就該在那個地方安息下去。可是,他要做的事情可還沒有做完呢。
如今的他,怎能退卻?
怎能離開?怎樣放棄?
都說溫柔鄉即為英雄冢,對於這樣的說法,古青陽其實是完全認可了的。因為他自己就深有體會。
然而,這個道理就是如此,而事實上也是誰都沒有錯。他沒錯,因為他只是想要追求最完美的大道。
他現在拼命修行,拼命地堅持著那個已經堅持了兩生兩世的夢。
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能在有朝一日,得到永恆且真實的自由,然後再把它帶給他想帶給的每一個人。
他只是不想再失去了,他已經失去了他的妹妹。
他在失去了妹妹之後又去過很多地方,也見到了很多人。
然而無論他去到哪裡,無論他見到了誰。
在那些人的身上,他最多就是看到螢兒的影子。
他見到了很多女子,和螢兒很像的女子。比如那樊琳琅,這個女子就和他的螢兒很是相像。
無論是從命運的角度去看,還是從經歷的角度去看,這兩個人都是無比地相像。
可樊琳琅是樊琳琅。
他的螢兒,是螢兒。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更不會存在兩個完全一樣的人。
為了尋找螢兒,他尋遍整個大荒人間,他找遍輪迴。縱是如此,他最終得到的還是永無止境的痛苦。
他已經又經歷了一次失去。
難道,還要讓他親眼看到他內心深處那抹皎白無瑕的月光,也在苦難與歲月之中就這樣離他而去嗎?
他不想。
他也不能接受!
他絕不能眼睜睜地看到那個讓他傾心的女子隕落,他絕不能讓她去面對美人遲暮、宗門衰落的結果。
他要去拼!他要為她而爭!
如果未來一定會有無窮之大的苦難降臨,那就由他一人背負吧。他只想看到他的她能一直擁有歡笑。
所以,別人的愛情或許是轟轟烈烈,或許是平平淡淡。
但他絕不會讓他的愛情變成一個悲劇,他要為此去做很多事情。
那怕拼到最後真的只能拼到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他也認了。
然而古青陽並不知道,就在他在他自己的內心世界,默默地吟誦著他為她創作的詩篇時。
就在同一時刻,在南域,在某座恢宏大氣的宮殿裡,一個若仙似神的白衣美人,也是默然任淚流。
「我若為陽君為月。」
「永恆流華存萬古。」
「待到諸劫皆退時。」
「與君結髮永不離。」
「為陽為月,日月。」
「永恆?」
「劫退結髮,不離。」
「你我。」
淚流不止之時,女子也在喃喃自語。她能聽到他的聲音,那一聲聲真言,聽在她耳如泣如訴。
其實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高興的是她的木頭終於也學會開竅了,也懂得用詩詞歌賦一類的東西來哄她開心了。
可她也很傷心,天下有情人千千萬萬,天下無情人無盡之數。憑什麼他們一定要經歷這樣的痛苦?
如果這就是命運,她不會接受。
她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直接前往西荒,然後就默默地守在他的身邊同他一起去經歷那些事情。
可是,現實就是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而她有她的責任要去背負。相愛之人不能相守,這就是現實啊。
「我想你了。」
最終,那空蕩蕩的大殿裡又有悲傷的琴曲響起。而彈琴的女子,則只是默默地在心中留下一句真言。
「該啟程了。」
內心世界之中,古青陽也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已經被人劃開。
於是他喃喃自語了一句,準備把那件允諾之事給好好完成。
「我想你了。」
一道聲音傳來,是那個女子的聲音,是他心心念念之人的聲音。
這道聲音的突然響起,使得古青陽在內心世界裡瞬間熱淚盈眶。
而與此同時,在現實世界,古青陽的眼角也有淚水滑落。
只不過,此刻的他正緊緊地閉著眼睛,儼然是一副徹底昏死過去,可以任人擺布的樣子。
而在他的身邊,樊琳琅和劉心玉正圍繞在他的身旁。劉心玉的手裡還有一把玉刀。
那把玉刀正是劃開古青陽胸膛的罪魁禍首,在劉心玉的掌控之下,它精準地避開了古青陽的骨骼臟器。
鮮血,正「汩汩」地流動著。
劉心玉做得很好,作為一個在醫道當年極有造詣的骨修,她完美地完成了古青陽交代給她的事情。
但在這個時候,她也和樊琳琅一樣,注意到了古青陽眼角的淚。下一刻,樊琳琅的聲音響起:
「心玉姐姐,這我們是不是弄疼他了?」
聽了樊琳琅的話,劉心玉的臉色不由得猛然一變。即便她對她自己很有信心,在此刻她也會擔憂不已。
自從知道了那些真相之後,無形之中,古青陽這個人在她心裡的地位就得到了顯著的提升。
她無法拒絕古青陽的好。
在他們三人的內心世界重疊在一起的時候,她也看到了古青陽的部分過往,知曉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很清楚,躺在她眼前的傢伙就和她的父親一眼,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絕世大魔頭。
而且在某些方面,古青陽甚至還要比她的父親更可怕。
這樣的認知可不是因為她的無端猜測才形成的,而是因為她真的看到了古青陽對那些事情的記憶。
可偏偏就是古青陽這樣的一個魔頭,他總是彬彬有禮地對她,不管做什麼都充滿了溫柔。
劉心玉很清楚,哪怕古青陽對她這般好只是因為愛屋及烏。
如果她一但出事的話,那古青陽一定還是會挺身而出的。
因為古青陽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看到了,也看透了。
她自己也清楚,她對古青陽的這份情感其實是真的很複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根本就不討厭古青陽。
哪怕古青陽是個魔頭,是那種她曾經以為她自己最討厭的一類人。
當然了,她會如此,可能也是因為古青陽自身的與眾不同,以及她父親在古青陽前世說過的那些話。
雖然她對她的父親確實是有著不小的怨氣,但在潛意識裡,她還是願意聽從父親的安排的。
更何況她的父親又不是要將她賣給誰,她的父親不過是做了一個正常的父親應該做的事情。
在骨修的世界裡,面對明天,誰也不知道好運和厄運這兩者,將會是其中的哪一個該在明天降臨。
她的父親也算是凶名赫赫,但她的父親也不能保證他能永遠地活在明天,能永遠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他選擇了古青陽,選擇了這個他認為可以託付女兒的人。
一番醉話,看似是醉話,實際上卻是最為真摯的真心話。
那是說者有意,聽者只能被迫地聽著。
但古青陽或許是無意因此而真的接受她,可若要說是「照顧」她,那古青陽可絕對是已經做到了。
對於自小留生活在劉家,就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的劉心玉來說,要感受到一個人的真心,並不難。
古青陽對她的心思如何,她原本就能隱約地感受到一些。
而到了現如今,尤其是在得知真相之後,她就更能理解了。
再加上,即使是真的沒有這些事情,她也已經將古青陽視之為是她的病人。
所以無論是於公於私,她都不忍心讓古青陽受到過多的傷害。可偏偏劃開胸膛這個要求,是他提的。
縱然是真的不想這樣做,為了遵從古青陽的意願,她也只能提起刀把事情做了。
然而,就在她和樊琳琅都在為古青陽擔憂的時候,那些流淌而出的血液卻是奇蹟般的凝聚在一起。
下一刻,這些聚集在一起顯化成一個血團的血液,便由血團瞬間化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個人的外表,與真正的古青陽相比,簡直就是一模一樣。而這個人卻並不是真正的人。
因為,他只是一件道兵。
問青天.古葬仙。
自從離開南域之後,古青陽就一直都在使用古葬仙這個名字。
可殊不知,真正的古葬仙其實就是古青陽的道兵。
古青陽的道兵經常顯化的形態一共有九個,每一種形態都代表著古青陽所修行的一種或者幾種修行道。
比如說,大枯榮劍所代表的就是劍道和輪迴道。而太鼓雷鳴所代表的就是純粹且極致的雷道。
而這古葬仙,這個形態所顯化的樣子就是古青陽本人了。
他所代表的道,則是被古青陽演化到極致的生死之道。
不過,與其說古葬仙的真實作用是與生死之道有關。倒不如說,這古葬仙其實就是一個完美的分身。
因為古葬仙也具有本體的全部能力,只是某些能力相比於本體還要更弱一些而已。
「嗤——」
在完美地分化出自己道兵的第九形態「古葬仙」之後,古葬仙就拔出了本體胸膛之上的玉刀。
「謝謝了。」
「心玉啊,既然有些事情你已經知道了,那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
「這裡雖然是楚家的地盤,但只要我古青陽還活著,你劉心玉就不可能在楚家出一點事兒。」
「只是今後的這段時間,還需要你照料我的本體。」
「小琳琅。現如今,我的身體已無大礙了。一切按照我們當初的計劃來做就可以了。」
「你們注意一下,只要我本體的胸膛上還有青紋存在,那就說明我的分身還安然存在。」
眼看著「古葬仙」有條不紊地做著安排,劉心玉和樊琳琅兩女儼然是有些不適應。
就在古青陽默默地操縱著自己的道兵講話的時候,劉心玉和樊琳琅的臉色都是變得異常怪異。
她們一會兒就看兩眼古青陽的本體,一會兒,又轉而看兩眼古青陽的分身。
無論是她們兩人之中的誰,都對分身一類的神通有所見聞。
可能把分身分到古青陽這個程度的神通,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然而她們又怎麼可能知道,這道分身其實並不是活生生的分身,而是一件道兵呢?
「好,我會注意的。」
或許是因為兩個古青陽同時站在面前的緣故,這一次,劉心玉的神態倒是始終都能保持淡然。
面對古青陽的叮囑,她只是默默地點點頭,然後又取出專治外傷用的靈藥,將其敷在古青陽的身上。
「我要出去走走。有什麼事情直接與我的本體訴說就好。」
「那葬仙大哥,你慢走。」
「好。」
在留下最後一聲回應之後,古青陽便操縱著那具身體,緩緩地離開了這座景色極好的院落。
而在那個房間裡,也唯獨只剩下劉心玉和樊琳琅一大一小兩個人,在那裡面面相覷。
「那心玉姐姐,照顧他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我還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心玉姐姐保重。」
「好,琳琅妹妹放心。」
聽到樊琳琅如此囑託,劉心玉並沒有表現出太多反應。她只是微微一笑,在言語回應的同時又點點頭。
樊琳琅見狀,也就不再多言。
在劉心玉的注視之下,她直接施展身法消失在原地。而在她也離開之後,劉心玉則是呆愣了許久。
劉心玉先是看了一眼徹底陷入昏迷的古青陽,而後就用靈力托起古青陽的身體向她的房間走去。
雖然說,以古青陽現在的狀態而言,古青陽完全可以待在屬於他自己的房間裡靜養。
但她更清楚古青陽的狀況,她深知心境的變化最為不可測,故而還是把古青陽帶在身邊更為穩妥些。
至於名聲。
那東西與古青陽的安危相比,真的不是特別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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