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陽停在原地。
他的重瞳顯露幽邃的瞳光。此刻的他似乎是真的具有將一切都看透的能力。可事實真是這樣嗎?
他離開的時候,覺得憑藉滿心的感悟便可以找到前行方向,於是他告別了身邊人,做好了準備。
直至這一刻他才明白。
原來他做好的只是準備而已,只是他在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做好的那些準備。
實際上,他還是沒有為他自己安排好前行的路。不然的話他就不會茫然地站在這裡。
「因果。」
「殺局。」
「天道。」
古青陽默默閉上眼睛。一息的時間過去,他已經猜到,接下來無論他去哪裡應該都是一樣的。
他的這種想法並非是憑空生出來的,而是他經歷了深思熟慮之後才得出來的結果。
至高天是不會放過他的。
他本就是影響人家統治這個世界的叛逆者,是最不穩定的因素,留他就是養虎為患。
至高天是何等存在,怎麼可能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所以至高天一定不會放過他。
上一次那個大殺局乃是至高天借著他和長生殿之間的因果布下,很恐怖,規模也很宏大。
最關鍵的是,那是他不得不選擇入局的無上大殺局。若非他積累的力量也足夠恐怖,他不可能活下來。
那——
接下來呢?接下來又會如何?
不需要想也知道,至高天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縱然有三千年之約作為威脅,至高天也絕不會太在意。
天之約定?
在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那些甘心順天而行的人才會信天,才會覺得天不會撕毀約定。
反正他是不信天的。這世上的道理雖多,但歸根結底他始終相信的還是他自己。
「佛修講,有因必然有果。」
「講善因善果,惡因惡果。」
「可在我看來——」
「善惡之盡頭未必就是與之相對應的因果,善因也可能是惡果,惡因也可能是善果。」
「世事滄桑,世事更是無常。無常之變不著軌跡,故而無跡可尋。善惡的盡頭和源頭其實都是人心。」
「人心也好,眾生之心也罷。」
「說到最後,悟到最後真正能決定結果的其實還是那顆心,那顆心才是能決定一切走向的因素。」
「三千年之約,它根本就是可信也可不信。反正這三千年之約於我而言是有小利,所以我會遵守。」
「我之小利,他之小害。」
「故而我是可以接受,他是不能接受但能忍受,這就是輸的代價。若這是大害,他應該會撕破臉的吧?」
「呵呵哼哈哈哈哈哈——」
「放眼整個大荒世界,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的應該也只有我了。不過我有預感,他應該找到方法了。」
想到最後,古青陽突然開始放聲大笑。他的聲音不是很大,遠遠沒到震天動地的地步。
也幸好這裡距離獸族大本營不是很遠,否則的話,他這般既清醒又癲狂的形象應該能吸引不少人。
然而古青陽可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他就是這樣,別人愛怎麼看就怎麼看。
他要做的事情都被他記在心裡。
他修過神魔凡三道真意,歸根結底他選擇的還是魔。看似只是魔,實際上就是他的本心。
而在他看來,本心所向若是都能實現那就是念頭通達。若是不能,那便是念頭不通達。
念頭不能通達該如何?
攔路之敵是人他就殺人,是什麼他就滅什麼。沒人能阻攔他,他會堅定的走下去。
心念變幻,瞬息萬念。
感受到自己的心念變得和那潮水一樣以後,古青陽只能默默地去凝視眼前天地。
他不是要從這片天地之間找出答案,他只是為了以景色入心界,問問他自己的心。
他知他心念繁雜。
但他的時間不是無限的,而是有限的三千年,甚至還要更短從這層意義上說,他確實是沒時間了。
「我真傻啊。」
「又入局了。」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的心也是我自己的。為什麼一定要局限在三千年的時間裡呢?」
「如果我已是神話,那我是否可以賦予我自己無限的壽元?按理來說確實不可以,按神話來說,可以。」
「三千年是時間之局。」
「這世界是空間之局。」
「縱我為帝,縱我已成了所謂的神話,我不依舊還是被局限在這方天地之中嗎?」
「時空、因果、緣分——」
「無論是至高天還是自在天,他們都沒有辦法用限制尋常生靈的方式來限制我,更沒法用它來鎮殺我。」
「於尋常生靈而言,時空是它們所在的那方天地。因果即是它們一生所行之事,緣分是所遇之人、物。」
「於我而言,道理沒有變。」
「但尋常的時空已經沒有辦法束縛鎮壓我,尋常的因果也無法再多去影響我,緣分亦是這樣。」
「所以我的對手不得不把這個世界上最驚艷、最完美的一批人送到我的身邊,用命數編織殺局。」
「這個做法看似很蠢。」
「實際上卻是其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若非如此,我又怎麼可能會遇到這麼多有趣的人?」
「無論是在過去的路上,還是在現在的路上,還是未來的路。天道和我,都在賭。」
「我們在賭對方會失敗。」
「我們在賭對方一定會先耗儘自己的命數,可事實真是如此嗎?我是日漸強大,而天道也不復原來。」
不知不覺中,古青陽再度陷入到沉思之中。他一邊任由心念變幻,一邊又隨心所欲地前行。
這一次他沒有刻意的選擇方向。
他想怎麼走,他便由著他自己怎麼走。至於這隨意所選擇的路盡頭到底有什麼,他不是特別在乎。
「花。」
突然,古青陽看到一片花瓣隨著清風飄飛而來,闖入他的視野,然後輕飄飄地落在不遠處的溪流上。
流水潺潺,在那宛若玉盤玉佩相擊的聲音里,那片引起他注意的花瓣就那麼隨流水而去。
漂流、然後被沉沙所淹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片花瓣就像是完成它的使命一樣,以這樣的方式自然而然地葬送了它的一生。
「花開花落隨流水。」
「緣來緣去緣如水。」
古青陽瞪大眼睛,重瞳之中有奇特的光彩乍現,宛若是繁花一般在綻放著,無比奇特。
而他自己更是內心狂震。
因為他又明悟一層真意,只不過是這真意頗為複雜。不單單是與命道有關,更是與緣道和因果道有關。
若把他的道比作是這溪流,再把他自己比作是花瓣,那他又會在這溪流的何處停下?
他覺得應該是溪流的盡頭。
但溪流的盡頭又是什麼呢?
這樣一想,他在這一路上遇到的人究竟是花瓣還是沉沙,又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念及此處,他的心更亂了。
可再轉念一想,若是把他比作是這溪流中的水滴呢?他若是這水滴他自然可以走到盡頭。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見到溪流盡頭的風景,明白他一直都在追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可——
花是人,緣是水,他是誰?
有那麼一瞬間,古青陽告訴自己他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沒有人可以與他同行。
但他很快就想到,若真是這樣選擇了。那他將路走到盡頭,等待著他的很有可能就是極致的孤獨。
反正一個人若是那樣,就是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的。他倒是也有這麼強硬的內心。
但他不想活成那副模樣。
他明明可以追尋更好的生活,追尋更為完美的結果。再說,若是輕易就可放棄美好,他當初何必追尋?
他的心依舊很亂。
但他知道,這第二種想法中的選擇同樣不是他想要的,這選擇所引來的結果也不符合他的期望。
花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緣是水,也可以是水滴。
我可以是水,也可以是這溪流本身,更可以是這溪流盡頭之景。我即是真正的極致,我就是那神話。
他們總是說落花有意隨流水,但流水無心去戀落花。他們說這是一種遺憾,在我看來這是原則。
倘若流水有意呢?
若流水有意,花開花落之後便可隨流水而去,漂流到盡頭,一起去見證那極致的景色。
緣是相遇。
分是相擇。
命是坎坷。
數是歲月。
若一切都可過可得,則可修成完美。若故事終能成奇蹟,則這個故事本身可被稱為神話。
「嘩嘩——」
流水聲再度響起,卻不是溪流中流水的潺潺之音,而是一場大雨飄落人間時的嘩嘩聲,是雨聲。
「下雨了啊?」
古青陽醒來。
他沒察覺到,他的身上正有無盡的青色光華涌動。他只是伸手接住下落的雨,然後順勢看向萬千雨滴。
在那個瞬間,他想起了讓他對其有這複雜感情的地方——北境。也許是時候該回去了。
「螢兒,想家了吧?」
古青陽繼續喃喃自語,伸手在自己撫向自己的手臂。他找到他想找的方向了,卻不免有些感傷。
可很快,一種冰冷的感覺就又讓他清醒過來。他低頭一看,原來是手臂上的天之鎖在熠熠生輝。
他溫柔一笑,輕嘆道:
「薇兒,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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