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蘇商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方知無毒不丈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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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道源並不知曉唐算盤與葉永泰間有何過節，以至於本該亡命他處的幾人莫名其妙的來到此地，可當葉永泰說出二人皆是通緝要犯後，陸道源便知想走怕是沒那麼簡單了。果不其然，葉永泰道：「既是官府要拿的人，老朽這個商紳該盡良民本分才是。」他話音一落，那幾名漢子登時前後湧上，作出包圍之狀。

    「你……」吳鉤見狀虎目圓睜，只可惜有心無力，而陸道源也不由緩緩後退了兩步，當目光觸及吳鉤時又忽然心中一動，當即搖頭笑道：「葉老爺，我等是要犯不假，可那是奸人昏官冤枉我等，所列罪狀也是可笑，他們說晚輩雇凶弒主，而今吳少爺好好地活著，只需他一露面，屆時謊言便會不攻自破。」

    「哦？」本還漫不經心的吳管家聞聽此言方才正眼瞧向陸道源，卻見這少年於層層包圍中鎮定自若，不禁言道：「小書生，你可知你口中的昏官是幾品官員？」陸道源輕笑道：「他一區區府尹，雖是城府，料來也不過是個從六品罷了。」

    「好大的口氣！」吳管家聞言一驚，與葉永泰互望一眼，而後問道：「那你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了？」陸道源回應道：「見笑，小可父母早亡，只讀過兩本大字經，不曾考取功名。」

    吳管家又問道：「那你是肆業名師的世子了？」

    「家境落魄，為人差役，教在下的是村頭篾匠，鄉野匹夫一個。」

    吳管家輕笑一聲，道：「你這後生有趣，可官府拿人向來不會管你有罪沒罪，你若潛逃便是造反，試問你一鄉生既無功名，亦無師承，又憑何去告倒府尹？」

    「就憑在下這張嘴，還有兩條腿，縱使磨破跑斷也在所不惜。」

    聽到這裡，葉永泰忽然出聲道：「好！」聽他叫好，眾人一怔，隨即那些漢子紛紛散去，陸道源見事情似有轉機，當即言道：「二位老爺若無其他吩咐，晚輩告辭。」

    葉永泰卻道：「且慢。」

    正想趁機脫身的陸道源聞音心下一沉，只好轉過身來問道：「葉老爺還有何吩咐麼？」

    葉永泰微微一笑，柱拐起身道：「小先生好心急呀，我才剛誇了你一句，怎的就要走了？」

    陸道源聞言一怔，心想這老頭兒古古怪怪，不大像是傳聞首屈一指的巨商，反倒像是一喜怒無常的醉翁。他猜不出對方心思，只好回應道：「晚輩身處險境，多耽誤一刻，便多一分危險，老爺若想閒聊，待晚輩脫困，再來登門拜會。」

    葉永泰嘆了口氣，道：「人人都說改日再來，也沒見得真有幾個人來看我老頭子。」

    「這……」幾人聞言面面相覷，那吳管家卻暗自搖頭，知道此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見葉永泰柱拐上前，言道：「小先生，你適才說你有一張嘴，兩條腿，可若是你忽然間沒了吶?」此話一出，陸道源大驚，心想：「這老傢伙該不會是想把我腿給砍了吧！？」

    一旁吳鉤等人也不禁皺了眉頭，只聽陸道源回應道：「那便騎馬，乘舟，搭車。」聞聽此言，葉永泰先是一怔，而後嘿聲笑道：「你這法子可真不少，膽子也不小，無怪那呼陀都栽在了你的手裡。」言畢，他起手一拍，道：「帶上來。」

    他話音一落，只見門閣處走進一名婢女，她手端木托，托上蓋有十餘張銀鈔，那婢女身後則有兩名漢子押著一被縛之人，但見那人衣襟染血，被打的不成人形，渾身上下竟無一處完好，陸道源見了心下一跳，不知葉永泰又待如何。

    見那名婢女走近，葉永泰接過銀鈔，對陸道源言道：「當年老朽許下重諾，凡是提那奇醜大王人頭來見我者，必有重賞，這一百五十兩銀子不成敬意，小先生收下吧。」

    幾人聞言大驚，陸道源咕嚕咽了口唾沫，不知所措的望著他手裡銀鈔，可隨即卻不解道：「我不曾割下他的人頭來見您，老爺便憑在下幾人隻言片語便可斷定人是我殺的？」陸道源向來謹慎，眼下雖有重金在前，堪稱是他一輩子都未見到過的財富，又是危難關頭，可解燃眉之急，但眼前之人並非常人，他終究不敢貿然去接。

    邊說著，他又有些疑惑的望向那被縛血人，葉永泰道：「小先生不必多慮，我葉永泰一向恩怨分明，那呼陀與我結怨已久，早年間便已派下重金，以期為民除害。」說罷，他回首瞧了一眼地上之人，對唐算盤問道：「唐師爺，你可識得此人？」

    唐算盤定睛瞧去，見那人被打的不成人形，只好搖了搖頭道：「不識得。」

    葉永泰微微一笑，道：「你這師爺連你家二哥都不識得了。」

    「啊？二哥！？」唐算盤大驚之下仔細瞧得一瞧，此人竟是那奇醜寨二當家，不知因何緣故也落到了葉永泰手裡。當即唐算盤哭天搶地道：「我那二哥呦，你不是在給吳老爺賣命麼，怎麼賣到葉老爺家裡來啦？」

    那二當家卻已奄奄一息，吳鉤登時心頭火起，罵道：「就是這廝害俺！」

    陸道源旁觀至此心下漸漸明了，此人與奇醜寨結怨，而且梁子不小，那呼陀雖死，他手下的人卻受吳掌柜之邀來到蘇州捉拿吳鉤，料來是葉永泰早已發現了這夥人與唐算盤的行蹤，只是不了解其中內情，這才陰差陽錯的將自己一行人也給捉了過來。

    想到這裡，陸道源心下駭然：「難怪大傢伙都說他是土皇帝，官府也不見得有這份本事。」此人橫插一腳，陸道源卻焦頭爛額，令本就詭異的情勢變得愈加複雜起來，此人到底是敵是友，他的舉動又會對自己等人造成何種影響，都難以預測。

    這時葉永泰道:「小後生，領了賞錢，告你的狀去吧。」

    陸道源胸口怦怦直跳，這可是天降之財，一百五十兩之巨，尋常人家窮其一生也不見得能有如此之多的積蓄，可就在他按捺不住緩緩伸出手時，又忽然想起一事來，向他問道：「那葉老爺打算如何處置這些歹匪？」

    葉永泰道：「當然是交由官府，殺一儆百了。」

    「也包括這位唐師爺麼？」

    唐算盤聞言豎起了耳朵，葉永泰的回答卻令他險些尿了一褲，只聽葉永泰似笑非笑道：「唐師爺是個才子，殺了可惜，當年可有過一番妙論，之乎狗也，之乎不走也，老夫對他神交已久，打算將他留在府上，好生款待。」

    此話一出，陸道源面色一沉，聽對方話里意思顯然是要將唐算盤一併扣下，且待遇不善，然而唐算盤卻是他手裡重要人證，倘若這會兒被人強行扣下，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二人已是同繩蚱蜢，此時再生變化，只會有害無益。

    陸道源猶豫再三，將手緩緩伸回，道：「那晚輩不要這錢了，求葉老爺高抬貴手，放過我這位朋友。」聞聽此言，吳管家不悅道：「小後生，我家老爺是個惜才之人，他是見你口舌伶俐，才對你禮遇有加，你可不要不識抬舉，得寸進尺！」

    葉永泰揮手打斷吳管家，問道：「你果真要我放過他？」

    陸道源篤定道：「除此之外，晚輩別無所求。」

    「你可想好了，他可是個土匪，還是匪首之一。」

    聽到這話，唐算盤忐忑的盯著陸道源，而陸道源則心中一動，笑著說道：「若是葉老爺能替我等伸冤，這個土匪大可交由老爺發落，任憑老爺處置。」

    葉永泰聞言氣勢一沉，沉默片刻，搖搖頭道：「我只是個商人，不能替你們作主。」

    「那老爺是答應晚輩的請求了？」

    葉永泰面無表情的盯著陸道源，像是想將他由里到外看個清楚，只可惜年紀輕輕的陸道源卻像是個裡三層外三層的鐵桶一般油鹽不進。他在審視陸道源的同時，陸道源也在審視著此人，心想：「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生意人，生意人又哪有他這生殺奪予的模樣？罷了，是我看走了眼，但他不肯幫，自有人幫，還是及時脫身為妙。」

    二人沉默片刻，葉永泰終於點頭道：「好，很好。」

    他叫了兩聲好，也不知是說哪裡好，陸道源便將唐算盤拽到身邊，道：「那老爺是答應了，在下告辭！」他顯是急於脫身，畢竟生憑從未見過這等怪人，況且還是一個有權有勢的怪人，待的喻久，變數喻多。

    「留步。」

    「哎。」雖知對方不會輕易放行，陸道源還是暗嘆一聲，只好再次止步，只聽葉永泰道：「饒他性命也沒什麼，畢竟你於我有恩，不過我還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老爺但講無妨。」

    「殺了他。」

    「殺了誰？」

    葉永泰指了指地上二當家，道：「你既已殺了那呼陀，理應除惡務盡。」

    「在這裡？」

    「在這裡。」

    「咣當。」一名漢子丟來一柄匕首，葉永泰道：「你是用匕首殺了那呼陀，那也用匕首殺了這惡徒吧。」

    陸道源彎腰撿起那柄匕首，問道：「是不是我殺了他，老爺就肯放我走？」

    「當然不是，你不殺他也可以走，我是生意人，不是官，不會強留哪個。」

    他話雖如此，那群漢子卻往前挪了幾步，陸道源見狀面無表情的看向地上二當家，這時吳鉤上前道：「讓我來！」

    陸道源卻搖了搖頭，隨即又望了一眼葉永泰，這才緩緩走上前去，舉手一刀刺下，不聞半點聲響，那匕首插入二當家咽喉，鮮血迸出時如同水柱一般，阿鬼不忍去看，扶母親退到一旁。陸道源迅速後撤，躲開那血，見他如此乾淨利索，葉永泰沉默下來。

    一行人就此離去，再未受到阻攔。

    葉永泰在座一言不發地望著地上那具死屍，良久後，道：「老吳，你差人去把府尹傳來。」

    「你打算插手吳家之事？」

    「後生可畏啊。」

    「可畏？哪裡可畏了？就憑他殺了倆土匪？」

    「讀過書，沒爹娘，有膽子，信任蒙古佬，你說可不可怕？」

    「那助他何用？」

    「樹大招風，是時候有個年輕人擋一擋大風了，不然等起風了，倒楣的還是咱們。」

    「擋咱們的風，你是想讓他有多高？不怕蓋住了咱們？」

    「嘿嘿，連咱們都能颳倒的風，他也站不穩的，去吧……去吧……咳……咳……咳。」（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中文網公眾號（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眾號-輸入qdread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qdread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