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來來回回打量了兩人半天,裴夏一個年輕女子,看著就沒什麼威脅,而衛九年紀也不大,看起來確實像是一對年輕姐弟。
她看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到了衛九的佩刀上。
裴夏見狀連忙說:「大娘勿驚,我這兄弟從小愛舞刀弄槍,但人很乖的,我二人就歇個片刻,不會給您添麻煩。」
衛九適時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他本就長著張娃娃臉,這樣笑起來看著倒有幾分可愛。
那婦人猶豫了一會開了門,將二人讓到院子裡來,去屋裡倒了兩碗水遞端出來遞給裴夏和衛九,就這樣站在院子裡看著,顯然並不打算讓二人進到屋內。
裴夏也不介意,飲盡了水,在院子裡尋了處草垛和衛九坐下,兩人假裝閒聊。
「阿姊,咱們還有多久到沛陵?」
「快了,最多不過半日,你餓了?早上從客棧出來的時候都叫你多吃點了。」
「這哪吃的下啊!前日你是沒去山上看,那個死人身上都爛透了,蛆啊蟲啊到處爬,臭氣熏天,我現在一想起那個臭味都還能吐出來。」
「快別說了,怪噁心的。你也是活該,人家官差辦案你湊什麼熱鬧。」
裴夏一邊說著一邊餘光偷瞧那婦人,只見她雖然還在幹活,但動作慢了許多,明顯在偷聽他們說話。
「我這學了一身武藝,不就是想去官府謀個差事嗎?哎,那天我好像聽他們說那個死的人叫劉武,以前好像是住在就是住在沛陵的一個村子裡,叫什麼老樹村。」
那婦人動作聽到這裡,動作一滯。
「那不就是這嗎?」裴夏驚呼,聲音故意壓低,但又正好能讓那婦人聽見。
「真的嗎?」衛九假做吃驚。
「可不是嗎!你沒瞧見咱們來時路碑上寫的字嗎!」
衛九還要再說,裴夏「噓——」了一聲。
「別再說了。你休息好了沒有,休息好了咱們趕緊上路,天黑之前還不知道能不能趕到沛陵呢。本來啟程就晚了,路上還聽了那個老頭子的胡話,說什麼榆田的劉家村有近道,結果去了又沒有,還趕上人家縣衙查案耽誤大半天,晦氣又費時,繞了一圈路又耽誤了兩天,再晚可就趕不上姑父的壽辰了。」
「再歇一歇吧阿姊,我真的走不動了。」
「你一個男子漢,怎麼這麼沒用,快起來準備走了!」
裴夏起身去拉衛九,衛九不肯起,兩人拉扯間,那個婦人忽然開口問道:「兩位是從哪來呀?」
上鉤了!
裴夏心中竊喜,面上不露聲色回答道:「我二人是從邱州來的,要去沛陵縣,正還想問下大娘,這裡離沛陵縣城還有多遠呀?」
「你們從邱州去沛陵縣城怎麼會走到這來?這可走錯路了。」
「不是吧!」裴夏大驚,連忙又去拉衛九:「你快起來!咱們可能真趕不上了。」
拉起衛九,裴夏就要跟那婦人道謝告辭,那婦人挽留道:「這已經快到中午了,我家做好了飯,二位不然吃過飯了再走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裴夏說道:「多謝大娘好意,只是我二人實在趕時間。」
「這裡離沛陵縣城已經很近了,你二人腳程快些的話也就不到兩個時辰。」婦人還要挽留,裴夏堅持拒絕。
那婦人見裴夏實在不肯,更覺得兩人就是恰巧趕路路過的,戒心全消,便向裴夏打聽道:「我剛聽你二人好像提到了什麼劉家村什麼死人?」
「這個呀,我們也只是聽說而已,當不得真。」
裴夏露出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那婦人眉頭深皺,神色不止有好奇,還有擔憂,連連追問,裴夏看在眼裡,故意搪塞了幾回才假裝不耐追問地答道:「就是在劉家村附近的山上。我們本來不去那裡的,路上聽一個老頭說劉家村附近有座山,山上有個山洞可以通到老樹村,離沛陵縣城不遠,是條近道。誰知道去了一打聽不光山洞早沒了,山上還死了人。」
「你是說死人的就是以前有山洞的那座山?」婦人的聲音帶著顫抖。
「是呀!我這兄弟一聽說有官府在那邊辦案,非要去瞧個熱鬧,結果害我倆被官府盤問了許久。」
「小兄弟,你先說死的那個人名字叫什麼?」
「劉武。」衛九回答:「那些人說他原先是住在老樹村的,大娘你認識他嗎?」
那婦人滿臉驚慌道:「不認識,不認識!你們走吧!」
接著她不由分說,把裴夏和衛九二人推出了院門。
「裴姑娘,這算成功了麼?」衛九悄聲問裴夏。他已經都按裴夏教他的說了,這是他第一回演戲,也不知道有沒有露出破綻。
「成了,演得挺好,咱們等著看戲就行。」裴夏對他招了招手,兩人繞到院子後面,悄無聲息地翻進去,躲在屋後。
那婦人將他二人推出門後,便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模樣十分不安。沒過多久,院門外面傳來腳步聲,婦人前去開門,進門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
「你怎麼慌慌張張的?」那男人看著她有點莫名其妙。
「劉武,劉武死了!」婦人顫聲說道:「就在山上!」
「劉武一家不都搬走了麼?你從哪聽的這些瞎話。」
「不是瞎話。剛有一對要去縣城的姐弟,是從劉家村那邊過來的,說劉武死在那邊山上,官府正在查呢!」
那男人一聽也變了色,鋤頭仍在地上,半晌沉默不語。
「阿阮,咱們阿阮不會也要出事吧……這麼多年過去,我以為已經沒事了……這是怎麼了……」
「不會的,咱們不是已經讓阿阮去別處了嘛。」男人安慰她。
「劉武也搬走了,可他還是出事了,我擔心、我擔心山神又開始吃人了!」
「或許就是個意外,你別疑神疑鬼的。」
「不會的,哪能這麼巧,死的不是別人,偏偏是他,還偏偏死在那座山上。不行,這事咱們去找族長說說吧!」
兩人在家匆匆吃完飯便出門去了。大白天的,裴夏跟衛九不敢跟得太近,只遠遠尋了棵大樹爬上去藏著,就見沒多久那男人從一戶房子大一些的人家出來,去敲了各家的門,似乎是通知什麼事情。再晚些時候,這些人都聚在了村子的祠堂里。
裴夏和衛九靠近祠堂,裴夏貼著祠堂門口向里偷窺,而衛九則爬到稍遠些的樹上替她望風。
祠堂里,一個老人站在正中間,在他的兩邊各坐著一排人,年紀都是五六十歲上下,先前那個婦人和她男人也在。
「阿梅,你把事情跟大家說說。」老人發話。
先前那個婦人站出來,把從裴夏他們這聽到的消息又給大家說了一遍。
聽到劉武的死訊,祠堂里響起了竊竊私語。一些人面色驚慌,而另一些人則哭了出來,嘴裡還叨念著一些名字。
裴夏看過卷宗,知道那些名字是當年失蹤的少年們的,看來這部分人應當就是當年失去孩子的父母們,而另一些面色擔憂的人可能是和先前那名婦人一樣,自家孩子逃過了一劫,但又很擔心接下來會不會輪到他們。
「巧合吧,這些年都沒事,怎麼會突然又開始作祟呢?」
說話的人被族長橫了一眼。
「作什麼祟,是山神!」
「是、是。」先前說話那人吶吶道。
「或許是怪我們這些年停了祭祀……」另一個人一臉擔憂地猜測。他的猜測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同,但也有些人堅持認為是巧合。
最後,族長發聲制止了大家的爭論。
「不管是不是巧合,為了保佑活著的人平安,大家一會回去準備一下,今晚我們就上山去祭拜山神。」
「山神怎麼會作祟?」衛九聽了裴夏偷聽來的消息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夏也心中納悶,這些村民行事神神秘秘,這山神傳說果然別有隱情,即便是祭拜山神,也不需這般急迫,更何況哪有大晚上上山祭神的?
她與衛九守在村子外面,等到天黑也不見動靜。
「會不會是你聽錯了?」衛九疑惑,他還是想不通這裡面的關係。
「不可能。」裴夏對她的五感很有信心,「再等等。」
要上山這邊是唯一的路,他們不可能跟那些村民錯過。
兩人一直等到將近子時,等到衛九都有點犯困了,終於看到一隊人挑著幾個籮筐從村里出來。
「來了!」裴夏拍了下衛九,衛九登時精神起來。兩人躲到樹後,等這隊人經過之後再跟在他們後面。
黑夜給了裴夏和衛九最好的掩護,老樹村的人絲毫沒有察覺他們被人跟了一路。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安靜得詭異,只有籮筐里時不時傳來撲騰撲騰的聲音,似乎裝的是什麼活物。
走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隊伍終於在一個小土包前停了下來。
領頭的是一個壯漢,他從身上摸出了一把刀,又從帶來的幾個籮筐里拎出了幾隻雄雞,還有一條黑狗,黑狗的嘴上用布條綁著,難怪一路上沒聽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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