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八個來巡山啊,跟著良生轉一轉,路過那座山頭走過這片嶺......魑魅魍魎別出來,小心將你辦....啊啊.....」
「良生,當心腳下,慢點慢點。」
陽光照過山上林野,斑駁透過樹隙,落去地上,在風裡微微輕搖,一行八個精壯大漢背刀提棍,大聲哼著曲兒,將書生護在中間,小心跨過一條小溪。
這裡少有人來,半山腰上荒草雜亂,走在八條大漢當中,陸良生沒有了修為,還是能感受到山中空氣吸入體內的神清氣爽,這裡的法陣應該是沒人動過的。
「前面就到了。」
陸盼走在前面伸了伸脖子,指去不遠的方向,瀑布飛流水潭的的聲響伴隨周圍清晨鳥鳴,越發清晰。
走上一截緩坡,只聽一聲清脆的童聲喊道:「先生!」
緩坡上一顆老樹上,跳下一道小身影,腦袋上頂著一圈樹枝,看到面前的書生,高興的跑去抓住陸良生的手臂又搖又晃,小腦袋四下張望,看著那猥瑣的道人跟沒跟來。
「不用看了,沒來!」陸良生心裡大抵明白怎麼回事,一個少年保護母親的舉動罷了,隨即,在他頭上摸了摸。
「我要見見你母親。」
「嗯,先生跟明月來。」童子明月高興的點下頭,走出兩步,又轉過身,朝後面八個大漢脆生生說道:「你們不許來。」
八人聳聳肩膀,陸喜說了句:「不來就不來,稀罕!」便哼了聲,與陸盼七人四下散開,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納涼休息。
陸良生跟著明月走過這段緩坡,陽光里,一條『銀帶』嘩嘩的飛流直下,落去下方水潭,波瀾蕩漾的水面繚繞一層白霧,岸邊一塊大石上,一頭匍匐卷尾的紅毛狐狸正曬在晨陽,微開的長吻,吐出一絲霧氣飛去水面白霧,牽引著,慢慢游移回到口中。
腳步沙沙的踩過落葉,胭脂長耳抖了抖,合上長吻,偏頭看見兒子戴著一圈樹枝,一蹦一跳從外面回來,身後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四肢撐起跳下青岩,平底捲起一陣青煙,顯化出一道紅衣白裙的美婦人,青絲高高挽在腦後,一步一搖迎上去,朝過來的書生的福了一禮。
「胭脂,見過恩公。」
「你我都是多年熟人了,不用那麼多禮。」
陸良生伸手虛扶,讓她起來,叫了明月一起過來,坐去水潭邊的大石,揮了揮一隻袖口,讓母子二人也坐下說話。
「我過來想看看,法陣如何了,可有鬆動的跡象?」
「回恩公,這倒沒有。」胭脂攬著明月在懷裡,在書生對面一側坐下,抿起笑容望去瀑布,以及後面的法陣畫卷,笑道:「妾身一直靠著法陣流轉的靈氣修煉,一日比一日充盈,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
說到這裡,她仔細端詳對面的陸良生,感覺不到對方的法力,俊朗的臉上,隱隱還有細密的汗珠,就像坐在面前的是一個普通人,若非舉止談吐還與往日一樣,胭脂差點覺得有其他妖怪化作陸良生樣貌來騙他。
難道恩公不用法力,徒步走上來的?
還是說恩公他已經開始暗合天道,返璞歸真了?
失神想的片刻,陸良生就算沒有修為在身,可也從胭脂眼裡看出一些端倪,不過此來,他本就沒想瞞她。
嘩嘩的水聲里,書生便是開了口。
「胭脂,你母子二人在這裡也有多年,往日還有修為在身,倒也能照顧全面,如今我已法力修為皆無,若有萬一,怕不能再照顧了。」
除了明月尚有些沒明白過來,胭脂臉上露出驚色,「恩公,你的修為如何失去的?」
「這不重要了。」
牽扯到師父的事,陸良生沒必要與她母子倆說起,彎下腰捧起潭中清水飲了一口,舒爽的出了口氣。
「其實失去修為,我反而有些輕鬆.....」
目光落去母子倆身上。
「......過來,其實就想說,你們不用在這裡了,想走的話,隨時可以離開,不用再顧慮當初我說收留明月,讓你在此處守護法陣的話。」
語氣頓了頓,臉上露出微笑:「你自由了。」
對面,胭脂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推開明月站起身,雙手疊腹前,遙遙一拜:「妾身與明月幸得恩公收留,才苟延殘喘到今日,此恩無以為報,恩公法力盡失,那妾身就替恩公看顧好棲霞山。」
「還有我!」
明月舉起手來,拿起腰間的小葫蘆,晃蕩裡面的小石子,桄榔桄榔響了幾下:「先生,我也可以辦到,聚靈陣我都很熟悉了。」
之前陸良生有教過這孩子如何操控法陣,想不到能在今日派上用場,見這母子二人願意留下來,他心裡也是高興的。
陪這對母子說了些話,帶著明月叫上陸盼八人又去了其餘兩座布置法陣的山頭,教了一些當初設在聚靈陣里的竅門,如何快速施法,如何讓幻象更逼真,驅使幻象如何節省法力等等一些技巧後,時辰已過了午後,一行人湊合在山裡尋了些野味打打牙祭,便回到村里。
而陸良生則獨自一人去了西面的棲霞山上,縱然修道的底子還在,可終究回到凡人身,走了一個上午的山路,再爬西面的棲霞山,整個人身上的衣袍都像浸在水裡一般,渾身上下濕漉漉的。
坐到路旁石頭上歇了口氣,書生看到沿途的樹木上,是當年他系上的紅繩,風吹雨淋已褪去了顏色。
看著蜿蜒的山道外,雲海在遠方山間翻湧起伏,目光之中,棲霞山勢延綿數十里望不到盡頭。
不免有些好笑的感嘆。
「當年就是在這裡遇上師父的,只想學識字,沒想到卻是學了修道,現在修為又沒了,這一晃眼啊,竟走了一個好大圓。」
陸良生笑了笑,撐著膝蓋站起來,接著往上走,陽光里,獨峰老松依舊,搖曳的松枝下,恩師叔驊公的墓還在那裡,不遠的茅廬,沒了法術的約束,枝葉橫生,茂盛的在風裡撫動,見不到丁點門窗的位置。
「嗯?道人不是說木棲幽在這裡嗎?怎麼不見人。」
走去茅廬籬笆小院,四下里看了一圈,除了前年煉製月朧劍,留下的法陣痕跡還在,沒有別的不同。
山風徐徐吹拂周圍片片林野黃葉,安靜之中,組成籬笆的藤蔓動了一動,沿著地面悄然生長出來,數十條瞬間爆射而起,一下將書生腳脖、手臂捲住。
「老妖!!」
陸良生掙扎幾下,陡然聽到這聲呼喊,轉過身,印進眸底的,是一道身影從茅廬里衝出,撲進他懷裡,使勁的在溫熱的胸膛蹭來蹭去。
「老妖,你才回來啊,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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