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再上一份灼羊腿,要剔好的端來!」「......這桌再來兩壇酒,撿貴的來!」
「快看下面那胡姬,哎喲,白花花的.....差點閃了我的狗眼。」
酒樓人聲鼎沸,賓客叫嚷說話,夥計托著木盤四處傳菜,二樓上,陸良生聽著陸盼他們與師父斗酒,殊不知蛤蟆道人口中喝進去,另只手就將酒漬放了出來,順著木板縫隙,落去下方,惹得下面一桌捂著腦袋到處瞅,以為哪裡漏水了。
琵琶弦音撥動,蘆管長吟,豪放熱情的西域聲樂落下,那舞台上的胡姬邁著一條長腿露在外面,手隔著面紗向鼓掌叫好的賓客送去一吻。
陸良生撐著柵欄,跟著四周賓客鼓起掌來,回頭,就見猴子變化的高瘦男人,與豬剛鬣勾肩搭背的坐過來,笑道:「一杯泯恩怨了?」
「泯了!」
猴子雙肘壓去柵欄上,痛快的應道,靠去書生另一邊的豬剛鬣只是哼哼兩聲,看著下方即將下台離開的胡姬。
「胭脂俗粉!俺老豬都不屑看。」
這話讓陸良生沒法接,畢竟他剛才還看的津津有味呢.......呼出一口氣,頗為尷尬的擠出點笑算是應付了一下,至於這兩妖當初有什麼仇怨,卻是沒有過問的意思,別人私事,問多了總是不好的。
『只要別在城裡惹出亂子來就行。』
書生看著下方離開舞台的胡姬想著,一旁的孫悟空側過那張尖瘦的臉,似乎看穿了書生的心事。
「其實俺與這呆子過節也不算大,就是當年放馬的時候,糊弄過他一回。」
「哼!」那邊,豬剛鬣灌了一口酒水,哼出豬聲:「你那是糊弄,差點沒把俺老豬臉給丟盡了,當著部下的面,叫俺老豬如何收場?還有還有.....當年你大鬧......」
就在這時,下方觀舞的賓客間,忽然有聲音『咦』了一聲,接著一片喧譁,正說話的老豬也停下話語,看著那邊舞台下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后面帘子走了出來,驀地睜大眼睛,朝陸良生指著那道窈窕的身影。
「快看,那不是你那什麼......」
陸良生其實也注意到了,看到走出帘子的身影,先是愣一下,然後,失笑的說了句:「真是胡鬧。」
下方舞台,台側的幾個樂師抱著琵琶、蘆管、胡笳也都愣在那兒,一個紅袖薄紗衣裙的女子邁著蓮步,偏過臉來,向他們抿嘴笑了一下,紅唇吹出一陣清風,拂過樂師臉龐,驚訝、發愣的表情收斂,握住了樂器。
清風拂過,吹動燭火,窈窕的身影輕巧的走上舞台,長袖一翻向眾賓客矮身福了一禮,垂下俏臉上,卻是偷偷的朝二樓靠著柵欄的書生,輕眨了一下眼帘,勾出嫵媚。
猴子拿肘頂了一下陸良生:「向你拋媚眼呢。」
陸良生沒有答話,泛起笑,看著下方舞台正中拖著長袖垂地的女子,大抵明白為什麼會突然上台了,該是剛才自己看胡姬的舞蹈入神,起了小心思。
『不過,紅憐的身姿婀娜,這可是胡姬比不了的。』
想著時,下方台側的樂聲驟然響起,這次卻不是西域胡音,酒樓掌柜捂著帽子飛奔跑來,揮手讓樂師趕緊停下,他這酒樓可是專門表演西域歌舞的。
台上長袖拖地的紅憐,雙手輕晃,紅袖飛旋騰空,蓮步輕柔走過台面,帶動纖細的腰肢,伴隨東方聲樂,有著東方美人獨有的優美感。
「別跳.....」
飛奔跑來的掌柜大喊,想要爬上台,就被看起勁的賓客一哄而上,扒拉下來,丟去一邊。
「賓客近.....長袖起.....」
琵琶弦音玉珠落盤撥響,有著幽幽空靈的嗓音哼唱,悠然傳開,紅憐緩緩轉動,柔指探出長袖掐出蘭花,柔和音色撫平了台下轟人的嘈雜。
「台下人走過,台上戲演出,誰人難懂,簾開合,弦音響徹,喜怒哀樂無關我,終那情深離合,唱出心醉的歌......」
喧譁酒樓越發安靜,不少賓客握著酒杯,忘了與同伴說話喝酒,也有呆呆的靠著柵欄靜靜的聽著這齣清幽的詞曲兒,仿如一個戲子的生平在眾人面前徐徐展開。
.........
「.......我曾見高朋滿座彩聲高,也見那水榭高台鎖人樓,後見一尺紅綾懸眼前,紅袖清音有如何,黃土堆埋下也是我~~」
琵琶弦音如傾盆暴雨傾瀉不停,癲狂倒亂,清唱的身影兒唰的一下灑開紅袖,猶如綻放的荷苞,連續不斷飛旋而起,青絲如瀑飛灑狂舞轉動。
『諍~~』
最後一弦音迴蕩,狂舞的身形變得柔和,琴聲、曲聲清脆宛轉,有著悽美的意境。
「......無根浮萍難有仇,看那弦月書生,情字落下筆墨......」
長袖漂浮緩緩降下,划過那張驚鴻一瞥的美麗面容,一曲一戲終罷,待到人退去台後,下方的一眾賓客才從一片安靜里回過神來。
「我的娘呢,這女子是誰啊,唱的這般好聽。」
「頭一次見,這樓里姑娘,誰不認識?肯定不是這樓的。」
「......」
相對賓客譁然的討論,二樓上,陸良生沉默的看著空蕩蕩的舞台,唯有他知曉紅憐這一曲里唱的內容,那是一個戲子悽然的一生。
「還不錯。」豬剛鬣回過神來,長長出了一口氣,不過很快恢復往日神色:「就比月兒差了一些。」
猴子點頭的附和:「你說的那個寡婦?確實跳的更好,就是唱曲兒就差了點。」
這話引得老豬瞪起銅鈴大眼,一猴一豬隔著書生就那麼怒目而視。
「公子!」
輕柔的嗓音在背後響起,那邊對視的兩妖哼了一聲將頭轉開時,陸良生轉過身來,帶有輕微檀香的俏影撲進了懷裡。
紅唇俯在書生耳邊輕聲道:「公子,這曲兒紅憐唱的可還好?」
「比我見過的都好。」
陸良生剛說出這話,迎來便是豬剛鬣瞪起的眸子,書生隨即笑笑,將女子從身上拉下來,「這裡人多......」話語還未說完,這才注意到樓上樓下的所有視線都望了過來。
呃......
這下是不能繼續喝酒了,好在那邊的陸盼八人,還有蛤蟆道人也差不多了,陸良生付了酒錢,叫上他們一起出酒樓回萬壽觀。
踏踏踏踏~~
夜色已深,長街清冷許多,剛出了酒樓的一行人,就聽到前方長街盡頭,馬蹄聲大作從皇城那邊蔓延過來。
「駕!」
舉著火把的騎隊呼嗬,縱馬飛奔,見到前方忽然出來的十餘人,大喝:「讓開,皇城禁騎有公務在身,讓出一條道來!」
人群中,陸良生轉過身,為首的那名騎士看去一眼,雙目大睜,急忙勒緊韁繩,抬手向後打出手勢的同時,話語暴喝出聲。
「停下來!」
飛奔的戰馬還是緩出數丈才堪堪停住,那騎士『吁』了一聲,將手中一桿古怪的長兵丟給部下,翻身下馬,挎著腰間佩刀大步上前,雙手一拱,半膝跪了下來。
「末將宇文化及,拜見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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