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為靜靜望著對面三樓的包間中,幾個酒樓夥計正在哼哧哼哧抬走滿滿一箱子黃金,一塊色澤鮮亮的玉璧同時被恭恭敬敬送到三樓客人的手中,這樣一筆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整個金禧樓中的氣氛已經被炒得火熱,高家吟瓏勾欄中的花魁伴隨著弦樂和鼓曲,在一陣陣花瓣雨中緩緩走上拱橋,驚艷萬方的樣貌跟氣場似乎天生就有讓男人們心甘情願臣服於其下的能力。
許為旁邊的阿墨已經完全沉醉在花魁的容顏與身段中,甚至忘了接下來就輪到王留出場了。
隨著吟瓏勾欄的花魁接受到四周滿滿當當的喝彩與稱讚,王留也在不間斷的樂曲中緩緩走上了琉璃台。
今夜王留打扮得華貴非常,繡著金邊立鶴圖的琥珀色大袍在燈火映襯下格外耀眼,青色玉冠仿佛隨時能滴出水,一雙長靴上每邊都不規則地鑲嵌著好幾粒西域彩珠,腰間晃蕩的奇石玉佩美得讓人不敢眨眼。
可這些東西穿戴在王留身上,就跟王留此刻站在風姿卓絕的花魁身邊一樣,怎麼看都不太合適。
單將那些玉石彩珠和花魁放在一起定會有錦上添花之妙,可就因為中間多了個王留,讓整個琉璃舞台都產生出了一種瑕疵感。
尤其當王留還一臉自負地緊緊貼近花魁時,金禧樓里已經有不少人看不下去要將王留給趕下台。
不過王留不會在乎這些,畢竟過了今晚他就會變成神都新晉的大富商,王留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即便是身邊這位高高在上的仙子花魁,今夜估計也得看在一錠錠銀兩和一貫貫銅錢的面子上侍奉自己當一晚上帝王。
花魁的聲音又柔又細,像一塊絲質絹布輕輕遮住人的臉頰後又輕輕滑走,即便她為了讓整個金禧樓聽見還刻意拉大嗓門在說話,但也不過只是將絹布變成了絲巾,令不少聽聞者不住地心神蕩漾。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對如此鮮見的世間神女,若是換了平常許為也會認真端詳一番,仔細感受一下那能夠愉悅人心的天籟,但現在肯定不行,許為甚至不自覺地忽視掉了花魁說的話,只是豎起耳朵在聽四周的其他動靜。
說來也是有些巧合,就在許為細細分辨周圍聲音時,便真的聽到了一些奇怪聲響,除去外面的響雷狂風聲外,許為似乎聽到了鐵器輕輕撞擊木頭的聲音,不是一個兩個,是茫茫多個,緊接著是「踏踏踏」壓著聲響的密集腳步聲。
有人在爬樓,許為心中一動,他對望著琉璃台目不轉睛的阿墨說道:「我去外面看看,你細細盯住陸敏那邊,有什麼動靜立馬趕過去,無論他放不放煙花暗號。」
金禧樓的側面沒有露台,而是曲折精美的迴廊和清雅別致的修長高亭。
許為的洞察並沒有出錯,高振這一側的三樓居然一個雲威鏢局的護衛都沒有,他快步走到長廊向下看,果然有好幾十個蒙面黑衣人正趁著狂風大作的勢頭匆匆向二樓爬去。
樓底街道上那幾個雲威鏢局的鏢師已經全部倒下,但周圍的百姓沒有散,許為細細一看那些百姓兜兜轉轉的樣子,感覺他們一點都不像之前那群看熱鬧的人,更像是在放哨。
看來高振準備動手了,之前只想花一千貫錢買下《梵本三昧經》的他,又怎麼可能會捨得如此大費周章地花幾十萬貫去買一本並不一定能左右朝堂立儲局勢的經書呢?怪不得這裡的護衛這麼少,都是為了從這裡上來方便,許為如是想到。
不過有一點許為想錯了,那群黑衣人並不僅僅是從高振這一面攀爬,另外兩個分隊其實也已經開始從陸敏那一邊以及許為他們爬樹的後院那面準備攀爬。
而且其實陸敏那一邊黑衣人鬧出的動靜更大,因為之前司馬玉戡的兩名副將一直在那邊的一樓窗戶前待命,此刻已然帶頭跟試圖攀爬上二樓的蒙面黑衣人打了起來。
所以儘管金禧樓里氣氛火熱到幾乎沒人能注意到外面的一丁點兒動靜,陸敏那一側還是已經出現了不小的騷動,只是許為此刻遠在高振這一側的三樓外延,尚不了解對面已經發生的事情。
在隱藏身姿避開了上爬黑衣人的視線後,許為冒著危險爬出迴廊外側,用力穩住身子倒掛在二樓迴廊頂上的外檐處,盡力俯身往二樓裡面看。
這一看倒是也奇怪,約莫三十幾人還不止的蒙面黑衣人已經拿著制式統一的尖頭彎刀向二樓的客人們步步緊逼,結果二樓那些雲威鏢局的鏢師們居然步步後退,似不想抵抗的樣子。
只聽其中一名黑衣人頭目夾雜著奇怪的方言喊道:「都娘批的別動,趕緊把錢都交出來,大爺保你們安然無恙!」
依靠烏雲遮月的夜色,許為尚未被發現,他見這群黑衣人尚不打算下殺手,留了個心眼悄咪咪地去觀察了一下雲威鏢局的鏢師和高振。
這一觀察,許為果然發現雲威鏢局那些鏢師一個個都傻愣愣立在原地優柔不定,有好幾個人時不時回頭去找高振,還有幾個更過分竟連武器都不拔。
還在那做戲,許為心中狠狠啐著高振的貪心,派了這麼多黑衣人夜襲自家的酒樓,又早早和雲威鏢局暗通曲款,為的果然不僅僅是《梵本三昧經》,竟還想借著這個機會將來金禧樓參加珍寶大會的客人也洗劫一空,這不是強盜是什麼?
一想到既然高振有此打算,那麼陸敏小箱子裡價值三十萬貫錢的兌票肯定也是這群黑衣人的最大目標之一,許為連忙打算翻身撤退,從高振這邊的三樓迂迴到陸敏那一頭。
忽得許為聽到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口也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想來是二樓那些黑衣人也打算上來洗劫三樓的客人。
就當許為決定在聽到陸敏的煙花信號前先埋伏一會暫避鋒芒時,依然俯身倒掛在二樓長廊外檐上的他居然看到高振從人群中走到了十分靠前的位置。
此刻高振面色急躁得就像一隻被猴子招惹的上山虎,一邊指著黑衣人一邊罵雲威鏢局的鏢師道:「他媽的給老子上啊!沒看到他們是強盜嗎?找你們來護鏢是站在原地當孬種的嗎?」
「戳你娘的你吵什麼吵?找死!」一個正在指揮著手下搬現錢的黑衣人頭目抬起手中的弩對著高振就要射。
單手擊發的短弩雖說射程不夠,但如此距離又對準腦門,看起來壓根不打算給高振留活路。
人轉瞬間的選擇很多時候根本不經過大腦思考,若是許為在原地多待一刻,他應該會坦然覺得其實高振死了也行,還能少些糾葛少些麻煩。
但許為骨子裡是一個善良的人,對他而言在這件事情里似乎是無辜的高振就不應該輕易被賊人殺死。
許為腦子裡想到這些的時候,其實身體已經向下翻進了二樓,並精準地踢到了一名正在向下慢慢傳動贓物的黑衣人,冷不丁中了許為絲毫不留情一腳的黑衣人「啊」了聲張著雙臂後倒。
而高振也算是命不該絕,就在這群蒙面黑衣人的頭目扣動扳手的瞬間,被許為從上而下翻身一腳踢飛的黑衣人穩穩撞在了自己頭目的腰間。
短弩緊繃著的弦「啪」一聲彈響,快到幾乎看不清形狀只能聽到「嗖」一聲的弩箭擦著高振的耳朵飛過,將高振的耳朵射出一塊大凹口,血沿著他捂住耳朵的厚厚的肉手滴滴答答流了下來。
沒帶武器的許為提膝猛擊身旁還在發愣的一人,在後者弓身下去的時候又一把將其拎起擋在身前,以防對方用短弩集射自己。
不過此時這些蒙面黑衣人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架弩箭、扣扳機,高振在被射中耳朵後咆哮了一聲道:「還不給我上!」
雲威鏢局的鏢師們此刻再無猶豫,舉起武器就朝蒙面黑衣人們殺去,交手之初蒙面黑衣人們占儘先機,好幾個鏢師手還沒抬起來頭已經落地了。
不過雲威鏢局能獨霸神都鏢行也絕不是只靠虞大江的扶持,一群鏢師很快就在兩個鏢頭的帶領下和蒙面黑衣人們打得不相上下。
許為並沒想到這些蒙面黑衣人如此訓練有素,竟然會嫻熟地使用小殺陣包圍自己,試圖依靠人數和巧妙的步法來擊殺許為。
閃避中的許為遠遠看到陸敏那邊好像也打起來了,不過那邊雲威鏢局的鏢師們好像要稍微盡職一些,幾乎已經壓制住了對手。
不過事實上,陸敏那邊的鏢師們一開始也並沒有打算動手,甚至假借著保護客人的模樣退到一旁,似主動讓路一般。
誰知那一頭的蒙面黑衣人更為兇狠,看到雲威鏢局的人都帶著武器,每一名黑衣人見面抬手就是一弩,當場就射殺了好幾個年輕鏢師,這才逼得雲威鏢局那些人搏命反抗。
面對圍殺軍陣,許為不退半步反是向前揮刀以力破敵,奪來的尖頭彎刀連砍身前兩人胸口和手腕,吃痛停下的兩人直接把軍陣中其他人的步伐攪亂,側面有幾人想要匆忙補齊軍陣,被忽然轉身的許為砍了個措手不及。
蒙面黑衣人戰法多變訓練有素,但云威鏢局也不弱尤其雲威鏢局那些鏢師身上都著有上品軟甲,手腕、手部、膝蓋、腳踝等關鍵部位也被堅固的護具擋的嚴嚴實實,雙方各憑本事,糾纏不清。
雲威鏢局的竭力抵抗也為高振等一眾富貴客人爭取到了逃命機會,甚至有人還有時間刻意去搶回自己塞滿兌票的小盒子,許為身影近乎拉長,一步鑽出蒙面黑衣人的包圍,又一步直接躍過正在酣戰的雲威鏢局數人,很快來到了捂著耳朵正在逃命的高振身旁。
「高老闆今天這一手我實在時未能看懂,處心積慮究竟是為了什麼?」許為一邊追問高振一邊觀察著陸敏和琉璃展台處。
高振心中似也有惱火,也不管許為剛剛救了他一命,對著許為凶道:「你來逼問老子?老子還想問你們呢!」
看著高振急匆匆離開,許為沒有再追,因為他看到二樓副舞台處已經有好幾個樂師、舞女以及雲威鏢局的精銳鏢師被砍倒,一大群蒙面黑衣人朝著琉璃展台上奔走而去,明顯是要去奪那《梵本三昧經》。
許為不得不承認這些蒙面黑衣人的幕後指使者十分聰明,先讓一部分黑衣人突襲兩側以吸引樓上樓下以及周圍大部分鏢師過來,而後等到副舞台四周守備空虛時,再讓主力殺出,幾乎保證他們在奪取《梵本三昧經》的道路上暢通無阻。
眼看為首的蒙面黑衣人就要跨過拱橋殺到琉璃展台上,知道陸敏暫時沒什麼危險的許為拎起手中的尖刀,轉瞬間割斷面前追殺而來的兩名黑衣人的持刀手指和腳踝,大跨一步單腳蹬踏木椅躍上滿是佳肴的餐桌。
許為借著餐桌連環騰挪,白駒過隙般鑽出了雲威鏢局和蒙面黑衣人的亂戰,朝著距離琉璃展台最近的側面一點全力奔襲而去,隨後借著那脫韁野馬般拉不住的奔襲之勢,一腳踩在二樓欄杆上高高躍起,就像真的在空中飛了起來一樣,直直朝著琉璃展台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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