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澹然兄,你知道我們船下的這條河,是黃河還是淮河?」
站在船頭上,岑國璋問身邊的蘇澹。讀書都 www.dushudu.com
「黃河和淮河各一半吧。」蘇澹遲疑一下說道。
「澹然兄,你在江南江淮奔走了三四個月,居然連奪淮入海都不知道?」岑國璋笑呵呵地說道。
「知道啊,難道這條河不是黃河搶了淮河的河道,一起奔流入海嗎?」
「淮河被黃河奪了河道後,原本是一併入海的。可是黃河泥沙大,百年下來,河床抬高,居然比淮河要高得多。於是淮河流不出去,積成了洪澤湖,一部分水通過引渠流入運河,浩浩蕩蕩南下,在江都灌入長江。」
聽到這裡,蘇澹這才恍然大悟,「我一直在想這運河如此大水量,是從哪裡引來的。以為是黃河、淮河分流出來的,想不到完全是淮河之水。」
「淮河水量大,運河水量相對小,百年下來,洪澤湖還是裝不下,於是在高家堰南部衝出一條三河來,直入高郵,最後灌成了我們所見的高郵等湖。而我們腳下這條,完完全全是黃河,入海的黃河。」
蘇澹轉過頭來,詫異地問道:「益之,你沒有來江淮各處實地勘察過,如何知道這些的?」
「看工部、河工衙門、漕運衙門的文檔卷宗,推斷出來的。」
「益之,你休得糊弄我,看文檔卷宗就能看出這些東西?」蘇澹搖著頭說道。
「你們看不出來是很正常的,因為你們從小讀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思維里充滿想像,對邏輯和推理沒有太多的概念,很多東西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自小就偏科,愛好算學和格物,算得上是理科出身。」
「我的思維方式與你們這些文人的大不相同。你們只看到這表面的美和丑,什麼風景優美,歷史悠久,深入一點就是如何福禍百姓。我想的不同,我想的是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除了人力,是不是還有大自然不可違背的力量?」
接著岑國璋詳細講述自己的推斷過程,蘇澹聽完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感嘆道:「我算是找到根源了。益之原來是如此想問題和解決問題的。先根據你所說的背景調查,找出造成問題的根源,然後對症下藥。」
「豫章就是如此,樂王最大的問題是飲馬長江,只有那樣他才算是一盤活棋。所以你早早在富口縣入手布局,然後又親自去了江州,水陸兩路一堵。昱明公可以從容收拾困守洪州的李賊。」
岑國璋笑著說道:「你那招兵出饒安、徽州、寧國,直取江寧,也是不差啊。」
「可惜,那一招變數太多,勝算不高,李賊不敢輕易犯險。」蘇澹搖搖頭說道。
岑國璋、蘇澹、潘士元、常無相一行人在安東下船,走了一段路,轉在五巷口上船,沿著鹽河向海州而去。
這是一條專門運鹽的河流,東邊不遠處就是大片的鹽場,也是岑國璋這次巡視的目的之一。
板浦鎮以鹽出名,東邊綿延兩百里,分布著數十個鹽場。走在鹽場的小路上,只能說是滿目瘡痍。
一眼看不到邊的海邊空地里,到處是一處處土窩棚,仿佛草原上泛濫成災的兔子到處掘洞。
土窩棚就是在乾燥一點的地里挖個僅容人身躺下的斜洞,鋪些蓆子稻草,頂上再用樹枝搭個人字棚,鋪幾塊草蓆子,算是遮風擋雨。
路過一處偏僻地方,卻有一塊墓地。下葬時埋得淺,風吹雨打,很快就把這些只是裹了一層薄蓆子的屍體都露了出來。
這裡鹽分高,風又大,大多數屍首都成了乾屍。他們的臉皮包著骨頭,眼窩子黑洞洞的,嘴唇乾縮,露出黝黑的牙齒。雙手捲曲在胸前,全身黃黑,泛著一塊塊白色的鹽鹼。
少數新近下葬被露了出來的,成了烏鴉們的歡宴。
這些貪婪的傢伙,擠滿了一地,就算有人靠近,還是捨不得離開,非得護衛用棍子掃了一圈,這才呼哧哧地飛起三四人高,盤旋不走。
地面上露出一具屍體,大部分血肉被剔食掉的骨架慘白瘮人,只留下不多的灰白色死肉掛在骨頭縫隙里,還有部分內臟。
讓人觸目驚心。
到處可見衣衫襤衫的人。有的乾脆光著上身,只穿一條犢鼻褌褲。瘦骨伶仃的人們,行屍走肉一般在地上忙活。一具具骨架子模樣,跟剛才看到得那些乾屍相差不遠。
他們兩三人圍著一口鍋,有的在下面加柴火,有的在不停地攪拌著鍋里的滷水。煙熏火燎,日曬鹽漬,眾人只是在旁邊站著看了一會,就覺得大汗淋漓,苦不堪言。想著這些鹽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如此辛勞,眾人的心裡就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看到岑國璋一行人與眾不同,一位老鹽戶走了過來。
「客官,你們要買鹽,得去板浦鎮的鹽官那裡去。」
「你們不私下賣?」岑國璋故意問道。都過成這個苦樣子,難道不知道私下賣點鹽,好好救濟下?
老鹽戶看了他一眼,苦笑著說道:「不敢賣。賣給鹽官,多少不至於餓死。私下賣,吃了一頓飽飯,怕是一家人都得歸西。」
眾人細細問過才知道,是鹽官布下天羅地網。只要探知到鹽戶私下賣鹽,肯定是無比酷虐的手段對付。而這些鹽戶,世世代代靠產鹽為生,要是敢跑,鹽政衙門不僅在各處設下關卡,謹防逃跑,還會連同地方官府下海捕文書。
抓回來怕是更加生不如死。
「前朝就有曬鹽法,例行了上百年,收穫頗豐。怎麼這裡還在用煮鹽這一產出低,耗費巨大的古法?」
蘇澹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問道。
老鹽戶渾濁的眼珠子轉了幾圈,低下頭來不願說。蘇澹有些著急,連聲催促,讓老鹽戶吐出實情來。
岑國璋在一旁說道:「澹然,老丈是不會說的。其中原因,我猜得出一二來。」
蘇澹眼睛一亮,老鹽戶臉上卻閃過一絲不屑,只是他低著頭,除了岑國璋,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益之快說說看,到時讓老丈驗證下,說得對不對。」
「棄曬鹽而用煮鹽法,是有原因的。而且這肯定是下面的鹽官們瞞著上頭,一力推行的。」
聽岑國璋說到這裡,老鹽戶猛地抬起頭,滿臉詫異,中間還藏有幾許期望。
「煮鹽法離不開兩樣東西,一是柴火,日夜都要備著;二是鐵鍋,隔三差五需要更換一個。鹽官們大行煮鹽法,控制住柴火和鐵鍋,不僅可以讓鹽戶們動彈不得,還能用這兩樣東西在鹽戶身上再賺一筆錢。」
老鹽戶眼淚都下來了,「客官說得沒錯。鹽官在各條路上設下關卡,不准外來的柴火和鐵鍋進來,我等只能在他們手裡買。不僅如此,那柴火和鐵鍋,比外面的要貴上兩三倍。」
「我們每月煮鹽有定數,日夜不停才能勉強完成交數,換得幾斗米裹腹。要想買柴火鐵鍋,必須額外再煮些鹽出來,有時候還要從嘴巴里掏些米出來,變賣了才能換回來。就是遭了如此幾重盤剝,我們才過著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眼淚水在老鹽戶黝黑的臉面上流淌著,就像這江淮平地上,奔流不息的河流。
他看著岑國璋,眼裡閃過希望,但很快就泯滅消失。以前他曾經不知期望過多少回,但最後還是落得個失望。
「唉,知道又能怎麼樣?幾百年了,我們鹽戶都是這樣過來的。」
「老丈,你知道這位官人是誰嗎?」蘇澹突然問道。
遠在江都,林府後院,林佑輔聽完心腹的回稟,一張俏臉黑得就跟抹了鍋底灰一般。揮揮手,示意心腹退下後,他煩躁地站起身來,來回地走動著。突然看到一件官窯瓷器,眼睛蹭蹭冒出火苗子來。
林佑輔抓起這瓷器,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無數塊。
「吃了我的銀子,敢袖手旁觀!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林佑輔惡狠狠地說道,面目無比地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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