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回事?」孫夫人扭過身子,打量著曹苗,眼神驚訝。
曹苗笑了。不管羊衜有沒有回來,至少他還沒有向孫夫人提及劉辰,孫夫人也不可能為此特地布下陷阱。在他的手下,感覺不到孫夫人因為這個問題帶來的反應。
除非孫夫人是真正的影帝,能控制身體的所有反應,不露出哪怕一點破綻。
雖說可能性不大,但他決定還是試一試。
曹苗一邊捏著孫夫人的肩膀,一邊說著當初與羊衜相遇的故事。基本是事實,只隱瞞了一點:劉辰是校事吏。將來就算與羊衜對質,他也可以推作不知,不會成為破綻。
演戲的本質就是故事,活在別人的故事裡,所以講故事是基本功,如何將一個簡單的故事講得引人入勝,也是一個好演員的必備素質。曹苗在這方面是高手,故事講得有趣,起承轉合,讓人慾罷不能。
飛廬上掛著燈籠,只是照不了多遠,黑暗就是最好的保護色,沒人能看清他們在做什麼。孫夫人難得的放鬆,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精神和身體不知不覺的柔軟了許多。
「夫人太緊張了,要注意休息。」
有腳步聲上來,孫夫人晃了晃手臂,不動聲色的推開了曹苗。「有勞,果然輕鬆多了。」
魯弘走了過來,遞上一份文書,孫夫人就著燈光看了一遍,提筆簽了名字。魯弘轉身下去了,孫夫人對曹苗說道:「魯班要出發了,你也去吧,注意安全。」
「夫人也是。」曹苗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夫人,人和弓一樣,繃得太緊容易斷。」
孫夫人點點頭,看著曹苗下了飛廬,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眼神中露出一絲落寞。
孫青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
曹苗下了飛廬,孫魯班已經在等著,兩人換乘另一艘鬥艦,與孫夫人的座艦分開。
孫魯班遞過來一套精甲,示意曹苗穿上。曹苗接過,在手裡掂了掂,有些遲疑。這套甲以皮為底,上面綴滿鐵片,至少有二十公斤重,穿上之後能行動,但速度會大受影響。
「有必要嗎?」
「有必要,姑姑關照的。」孫魯班很堅決,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曹苗想了想,還是穿上了。相對來說,一旦遇敵,他與人動手的可能性不大,被流矢射中的可能卻很大。有盔甲保護,安全性大大提高。
「剛才姑姑和你說些什麼?」
曹苗詫異地看了孫魯班一眼。孫魯班笑得有些勉強,揚揚下巴。「你們站那麼高,我看得見的。」
曹苗轉頭看了一眼。在這個位置,的確能看到飛廬上的孫夫人,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他想了想。「你聽說過羊衜嗎?」
「被你送進洛陽獄的那個?」
「嗯。」
「當然知道,他也是太子賓客,以才辯著稱,能識人。」孫魯班笑了一聲,有一絲絲得意。「他栽在你手上,太子很丟臉的。」
曹苗很意外。「羊衜是東宮賓客?」
「是的,有一次費禕來使,羊衜曾與他在父王面前辯論,父王欣賞他的口才,就委任他為使者。本想立個功,回來好升官,沒曾想被你坑了。你是不知道,羊衜被抓的消息送到武昌時,太子有多生氣。」
孫魯班瞥了曹苗一眼。「你別被他騙了。」
「怎麼會,我和那些讀書人尿不到一個壺裡去。還沒渡江,我就想過這件事了,要不然也不會和你姑姑聯繫。只是當時還沒想到羊衜是太子的人,要不然真是冤家聚頭。」
孫魯班沉默了片刻,突然拍拍欄杆,大叫一聲。「哈!算你運氣好。」
曹苗咂咂嘴。「運氣好不好,現在還真不好說。羊衜栽在我手上,諸葛恪來請我,又被我拒絕了。我又給你父王出那樣的主意,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什麼樣的事。」
曹苗苦笑,欲言又止,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孫魯班見了,以為他害怕太子的報復,心中暗喜,豪氣頓生。「怕什麼?有我呢?」孫魯班拍拍胸口,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還有父王和姑姑。」
曹苗正中下懷,卻還是愁眉不眉,一副信心不足的模樣。
步夫人與徐夫人爭後位,孫魯班與孫登水火不容。既然羊衜是孫登的人,那他只要一口咬定羊衜是打擊報復,是故意針對孫魯班和孫夫人,就可以把水攪渾。
水越渾,他越安全。
船經過西施舫時,孫魯班命人送來一些食物,當作夜宵。子時,他們進入樊水,來到樊山腳下,棄舟登岸。胡綜趕來迎接,他率部在樊山布防,防線在樊山南麓,要走一段山路。
登岸之前,孫魯班就提醒曹苗,胡綜雖不是太子賓客,卻與太子走得比較近。
曹苗心領神會,連連點頭。
胡綜引著孫魯班巡視了樊山北麓的一處高台。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曹苗與孫夫人的地圖對應,估計這裡應該是孫權登基時祭天的地方,也就是孫權遇仙人的地方。
有沒有遇到仙人不好說,但這裡視野開闊,有山有水,的確是個祭天的好地方。
「曹君,你看我們的布防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胡綜突然說道。
曹苗一愣,看看胡綜,又看看孫魯班,這才發現孫魯班臉色不太好看。他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原中原委,想必是胡綜欺負孫魯班沒經驗,故意問她的意見,讓孫魯班難堪了。或是胡綜意猶未盡,或是孫魯班希望他能幫忙,問題又轉到了他身上。
剛才有些疏忽了,低估了孫魯班面臨的困難。以女子身份領解煩營,哪怕只是一個都尉,也不亞於後世希拉蕊要做總統,處處受刁難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一直在解煩營里,沒有切身感受罷了。
「胡督久經沙場,安排自然妥當,哪有我置喙的餘地。」曹苗假笑道:「胡督,你這可是為難我啊。」
胡綜撫須而笑,上下打量了曹苗兩眼。「曹君言重了。你可是仙人授藝之人,豈可與凡俗同?還望曹君不吝賜教,以便綜拾遺補闕,不負至尊委託。」
曹苗微微頜首,環顧四周,伸手一指東南方向的山林。「如果有人在那裡放火燒山,奈何?」
「放火燒山?」胡綜撇了撇嘴。「這個季節?」
曹苗吸了吸鼻子。「香氣甚濃,這山上應該有不少易燃草木。一旦火起,再助以東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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