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雍說話的速度不快,聲音也不是很大,但吐字清晰,飛廬上的曹苗聽得一清二楚。
孫夫人顯然也聽到了,轉頭看向遠處,裝作沒聽見,嘴角卻分明上挑,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曹苗向江里唾了一口唾沫,轉身下樓。他當然知道孫權拿他當刀使,這是他自己選的路,自然沒有向後縮的道理。管他是誰,噴就對了。
看著曹苗下樓,孫夫人雖然沒有動,卻豎起了耳朵,凝神傾聽。
曹苗來到艙門口,向站在門口的郎官點頭致意,郎官心知肚明,進艙通報,孫權的笑聲從艙里傳出。
「丞相,正好,曹植之子就在門外,要不你們討論一下?」
顧雍不緊不慢地說道:「敢不從命。」
郎官出來,請曹苗入艙。曹苗咳嗽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緩步入艙,來到孫權面前,躬身施禮。「浚儀王子苗,見過吳王殿下。來得倉促,禮節不周,權宜之計,還請大王見諒。」
孫權本來笑得很開心,聽曹苗說完,臉色頓時變了。
顧譚長身而起,戟指喝道:「放肆,區區一降人,竟敢直呼吳王名諱,當斬。」
曹苗轉身,含笑看向顧譚。「敢問足下,直呼吳王名諱,犯的是國法,還是私禮?」
顧譚微怔,隨即冷笑道:「吳王乃大吳之君,家國為一,私禮即國法,有何不同?」
「既然如此,那吳國君臣直呼文皇帝和浚儀王名諱,是不是也當斬?」曹苗嘴角微挑,環顧四周。「在下曹苗,浚儀王長子,昧死提醒諸位,吳王是我大魏封的吳王,吳王與家父浚儀王同為大魏藩王,國或有大小,權或者輕重,但名份禮法卻無本質區別。」
他冷笑一聲:「仔細說起來,家父是宗室藩王,吳王卻是異姓藩王,奉朝請時,吳王恐怕還要往後站一站。如果我直呼吳王名諱就該斬,剛才直呼先帝及家父名諱的人,是不是也該斬?」
「你……」顧譚語塞,臉脹得通紅,隨即又冷笑道:「這裡是吳國,不是你浚儀國,你不過是一降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真當我大吳的刀不利嗎?」
「理講不通,就改論武力了?」曹苗冷笑一聲:「足下倒是實在得很,令苗大開眼界。只可惜,論武力,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更沒資格說話。」
他捲起袖子,將衣擺掖進腰帶,亮出雙手,緩緩環顧四周。「在下譙國曹苗,浚儀王之子,敢以徒手,向江東英雄請教。不知哪位英雄,願以一二教我?」
話音未落,陳表長身而起,大聲說道:「至尊,臣表不才,願出戰。」
孫權陰著臉,微微頜首。他有些後悔了,不該激曹苗出來與文武見面,這豎子就是個瘋子,不知輕重。
陳表摘下腰間劍帶,遞給身後的諸葛恪,大步出席,來到曹苗面前。
「廬江陳表,敢請曹君賜教。」
曹苗點點頭。「陳君擅何種兵器?不妨自取。」
「不用,至尊面前,不宜舞刀弄劍,曹君既以徒手挑戰,我當以徒手應戰。」
曹苗笑笑。「陳君雖自負,勇氣卻可嘉,比起那些只能誇誇其談,卻臨陣而怯的庸奴強太多了。」
顧譚大怒,正準備衝上來,卻被諸葛恪拉住了。諸葛恪指指陳表。「子默莫要中了他的計,待文奧擊敗他,你再出手不遲。」
顧譚狠狠的瞪了諸葛恪一眼,卻沒說話。他心裡有數,論武藝,陳表無疑是他們四人中實力最強的,如果陳表都不是曹苗對手,他衝上來也是自取其辱。
只是曹苗直呼他的祖父顧雍的名諱,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在眾人面前,陳表與曹苗拉開架勢。陳表試探著往上沖,曹苗卻沒給他機會,搶步進身,架開陳表的手臂,便是一個兩儀肘,轟在陳表胸口。
「呯!」一聲悶響,陳表被擊退十餘步,猶自立足不穩。
眾人駭然失色,有人不由自主的發出驚呼。陳表是陳武之子,從小心武,年輕一輩中不多見的勇士,由他迎戰曹苗是一個很穩妥的選擇,縱使不勝,也不會輸得太難看。可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連曹苗一個回合都沒擋住,直接被擊飛了。
一個年輕將領及時出席,伸手托住了陳表的後背,避免了陳表摔倒在地的尷尬。
「文奧小心。」
陳表穿了甲冑,胸甲很厚實,消去了不少力量,卻還是被曹苗這一肘頂得喘不上氣,臉色煞白。他用力眨了眼睛,張大嘴巴,深吸了兩口氣,才勉強緩過勁來。
「承淵,此子……實力很強。」
年輕將領微微點頭,將陳表扶到一邊,上前兩步,向孫權施禮。「偏將軍臣奉,願向曹君挑戰。」
孫權的臉色很難看。
曹苗向所有人挑戰,而且出手不留情,一合重創陳表,這已經不是在打孫登的臉,而是在打整個吳國的臉。從他擊敗陳表的乾淨利落來看,以比武的方式挽回臉面已經不太現實,只能動用權力,命令郎官上前圍攻,甚至直接殺了曹苗。
可是到了那一步,這局面就沒法收拾了。曹苗必須死,他想利用曹苗與世家鬥法的想法也全落空了,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看看顧雍的神情就知道了,這是他們最樂意看到的結果。
見丁奉請戰,他又生出一絲希望。丁奉是寒門子弟,一直在軍中作戰,他的武藝比陳表強很多,或許能對付曹苗。他又是廬江人,如果能取勝,也能為陳表挽回一些臉色。
「承淵,文奧向曹君討教了拳法,你就向曹苗討教討教一下刀法吧。」
丁奉心領神會。論拳腳,他也不是曹苗對手,可是用刀,那就不一樣了。以他在戰場上錘鍊出的刀法,就算不敵曹苗,也不至於輸得太難看。而且他和曹苗都穿了甲,就算失手負傷,也不會是致命傷。
除非對方是故意的。
「喏。」
丁奉轉身看出曹苗,緩緩拔出腰間長刀。「廬江丁奉,敢請曹君賜教刀法。」
曹苗眨眨眼睛。「你就是丁奉?」
「你認識我?」
「聽說過。」曹苗笑了。「不比了,算你贏。」他轉身又道:「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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