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外表看起來越狠的人,內心越怯懦。
平時官威極重的監國謁者顯然就是這種人。曹苗也沒用多少手段,只是在他胸口劃開了一道口子,他就徹底慫了。一五一十,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最後還按照曹苗的要求,寫了一份供狀。
監國謁者叫王泰,字伯康,琅琊人。王家是琅琊大族,王泰少年時自詡才華,期望甚高,沒曾想黃巾舉事,天下大亂三十餘年,他一肚子詩書經學全無用武之地。好容易穩定了些,他出仕為官,官至白馬縣丞,眼看著要再進一步時,又在漢魏禪代時站錯了隊,被免職為庶民。
眼看著年過半百,仕途蹉跎,他想到了走捷徑,痛打落水狗曹植。
曹魏建國伊始便確立了嚴管宗室的政策,不僅讓所在郡國太守監管諸王,還設立了監國謁者、防輔吏這樣的專職人員。對宗室看管越嚴,越容易升遷,對曾與曹丕爭位的曹植尤其如此。誣告曹植不僅成功率高,而且代價極低,就算是查無實據,一般也不會責罰。
王泰在白馬任縣丞時,東郡太守王機就這麼幹過。
王泰的前任灌均也這麼幹過。如今灌均已經升了官,到新城郡做郡丞去了。不出意外的話,致仕之前能做到二千石。
王泰學起王機、灌均來毫無心理壓力,只是這份供狀落在韓東手裡,他的仕途算是徹底毀了。別的不說,今天的醜態傳出去,就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王泰很傷心,痛哭流涕。
不過,對與蜀漢勾結的事,他矢口否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蜀漢人,也沒這條件。他誣陷曹植是受東郡太守王機指使。至於王機與蜀漢有沒有關係,他就不清楚了。
王機。曹苗一再聽到這個名字,恨得牙痒痒,牢牢的刻在了心裡。
看著癱在床上,像一團鼻涕蟲的王泰,再想想王機,曹苗說不出的噁心。太原王家、琅琊王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在歷史上名聲都不錯,怎麼會出這樣的敗類?
看著王泰在供狀上用了印,曹苗將供狀收起,長劍在王泰面前晃來晃去。
「多謝謁者配合。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吧?」
王泰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床上,連連叩頭求饒。等他抬起頭,才發現面前完無一人,「韓東」已經走了。他一下子癱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半天沒緩過勁來。
想到短處捏在了韓東手上,仕途、名聲毀於一旦,王泰悲從中來,卻又不敢放聲大哭,只能掩著嘴,像斷了腿的狗一樣無聲的嗚咽。
曹苗再次來到韓東的小院,確認韓東還沒醒,悄悄的還了衣服和長劍,原路返回。
阿虎等得焦急,見曹苗安然無恙,長出一口氣,與曹苗一起下了牆。回到堂上,曹苗讓阿虎再去對面聽聽青桃、紅杏的動靜,自己進了書房。
一進門,他就停住了腳步,手臂輕抖,藏在袖子裡的短刀滑了出來,反握在手中。
原本關好的內室門虛掩著,一抹燈光從裡面透了出來。
曹苗一動不動,只是悄悄的挪了一下身體,背靠著牆。
過了一會兒,阿虎回來了,剛要說話,曹苗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嘴前,又指了指內室的門縫,示意阿虎站在到門的另一側,與他形成夾擊之勢。阿虎也反應過來,大吃一驚,拔出長刀,護在身前。
曹苗正準備開門,門開了,青桃披著一件曹苗的外衣,出現在他們面前,展顏而笑。
「王子回來啦。」
阿虎目瞪口呆,看看青桃,又看看對面的房門,一臉茫然。
曹苗眉頭緊蹙,雙目如電,緊盯著青桃。「青桃,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桃抿嘴而笑,微微屈膝。「王子外出夜遊,婢子不能像阿虎一樣陪著,只好在屋裡守著,備好水,待王子回來,服侍王子洗漱。萬一有不速之客,婢子也好應付一二。」
曹苗走進房間,果然看到了準備好的水和布巾之類物品。他沒有再說什麼,由青桃服侍著洗漱完畢,才讓阿虎將水端出去,卻留下了青桃。青桃早有預料,也不多說,關上門,拉開帷帳。
「王子,時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曹苗上了床,卻不躺下,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青桃。
青桃跪了下來,低著頭。「未經王子許可,婢女自作主張,擅入內室,死罪死罪。」
曹苗沉默了片刻,寒聲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王子這兩日行事古怪,屢次與校事韓東發生衝突,又問起府中狀況,婢子想著你或許會尋他麻煩,這些日子一直留意著。」
「還有呢?」
「婢子為王子煎煮的藥,王子分明沒喝,藥卻不見了。院中又看不到傾倒的痕跡,阿虎倒是每天都要出院子幾次。婢子便想,這藥或許是阿虎得了王子吩咐,拿去了別處。至於給了誰,婢子卻想不出。」
曹苗臉色不變,心裡卻驚訝不已,曾經很堅定的信心有一絲動搖。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疑,沒曾想卻事事落在青桃眼裡,是自己演技不好,還是青桃太聰明了。
「嗯,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曹苗不動聲色的在語氣中添了三分威壓。
「的確沒有了。」青桃身體一哆嗦,連忙膝行一步,上前抱著曹苗的腿,仰起頭。「關於今天的事,的確是沒有了。只不過……這些日子,婢子看王子與以往有些不同,也多了幾分小心。旁人問起,婢子也沒敢說一句不該說的。」
「誰問起過?」
「監國謁者,防輔吏,還有二王子。」青桃頓了頓,又道:「夫人將婢子叫了去,也問過一回。」
得知這麼多人關心自己,曹苗很高興,那場戲總算沒白演。他翻身躺下,又示意青桃上來,掩好帳角。
「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聽,一件也不能漏。」
「喏。」青桃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像只小貓,從曹苗腳邊爬上了床,小心翼翼的蜷臥在曹苗身邊,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曹苗。似乎她一眨眼,曹苗就會又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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