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艙門兩聲輕響,驚醒了沉浸在傷感情緒中的曹苗。
曹苗搓了搓臉,坐直了身子,示意阿虎去開門。他自責不已,身處險境,居然放鬆警惕,有人到了門前都沒感覺。來的若是敵人,豈不是危險。
艙門打開,一個胡姬端著一張食案,跪在艙門外。
「曹君,烏程侯太夫人有賞。」
曹苗剛準備讓阿虎接過來,再說幾句客氣話,賞幾個錢,打發她走,突然發覺這胡姬聲音不對,似曾相識,頓時提高了警惕。
「進來吧。」
「喏。」胡姬膝行入艙,將食案擺在曹苗面前,轉身關上了艙門,然後伸手一抹,揭下一張面具,露出一張俏臉。曹苗一看就笑了,居然是詩彩影。他向阿虎使了個眼色。阿虎會意,靠在艙壁上,將耳朵貼著艙板。如果有人靠近,他會第一時間發現。
「你真是神出鬼沒,居然混到烏程侯府去了。」
「烏程侯太夫人喜歡吃羊羹,正好我擅長。」詩彩影打開食盒,端出一碗羊羹,幾樣點心。
曹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羊羹送入口中。詩彩影說得沒錯,她做的羊羹味道的確不錯,堪和芸娘相比。曹夫人是中原人,在家時常吃羊羹,嫁到江東後,吃不慣吳國的美羹,一直想念家鄉的味道,也曾和曹苗提起過。曹苗曾讓芸娘做過兩次,很得曹夫人歡心。
「你專程來一趟,不會就是為了送一碗羊羹吧?」
「有緊急情況,必須和曹君面商。」
「說。」
「毌丘儉調任幽州刺史。」
曹苗微怔? 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然後呢?」
「我們需要你儘快趕到遼東。」
「你們?」
詩彩影咬著嘴唇,向前挪了挪。「托我將玉梟印轉交給你的人。」
曹苗不緊不慢地喝著羊羹,直到將一碗羊羹全部喝完。詩彩影一言不發? 只是目不轉睛地看關曹苗? 薄薄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我改主意了。」曹苗拿起布? 擦擦嘴,看向貼著牆的阿虎。「你把他帶走吧,愛去哪去哪? 我都無所謂。至於我? 我累了,想過幾天安生日子。」
詩彩影神情震驚,欲言又止。阿虎更是大驚失色? 兩隻眼睛瞪得溜圓? 一會兒看看曹苗? 一會兒看看詩彩影? 顯然搞不清楚曹苗為什麼會說這句話。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曹苗淡淡地說道。
詩彩影回過神來? 躬身俯首。「鄉公說得很清楚? 只是我現在什麼也不能說。等鄉公到了遼東……」
曹苗抬起手,打斷了詩彩影。「我說了,我累了,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不管你們有什麼秘密,我都不感興趣。你不說? 我也知道? 你幫我不是因為我? 而是因為阿虎。阿虎已經十六歲? 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但不缺胳膊少腿,我教了他拳腳? 又請孫夫人指點他射藝,也算對得起他。」
「鄉公對阿虎猶如兄弟,這一點我們心知肚明,因此厚報鄉公,讓知書、如畫侍候鄉公左右。」
曹苗冷笑道:「難道不是監視?」
「豈敢。」詩彩影神情窘迫。「我們的確對鄉公有所隱瞞,但我們從未做過對鄉公不利的事。」
「都無所謂了。」曹苗揚揚手。「反正我不想玩了。人,你領走。如果想去告發我,儘管去。」
「豈敢。」詩彩影向後挪了一步,拜伏在地。
曹苗盯著她看了又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幾個月前,他已經收到消息,田豫調離汝南,現在毌丘儉又調任幽州刺史,十有八九與遼東的袁氏舊部有關。田豫熟悉幽州形勢,毌丘儉是曹叡的心腹,這是曹叡要對遼東有所行動的先兆。
聯繫到袁嵩出現在武昌,曹叡又剛剛夭折了一個兒子,曹叡姓袁的機率大幅度增加。
相應的,他的處境也變得更加危險。如果曹叡認為他是個麻煩,隨時會將真相通報給孫權,借孫權之手取他性命。或者找個理由,將曹植、曹志抓起來,作為人質。
他如果還蒙在鼓裡,被人牽著鼻子走,誰知道什麼時候又踩進坑裡了。
「請鄉公三思。」詩彩影懇求道。
「請你們三思。」曹苗擺擺手,示意送客,然後閉上了眼睛。
詩彩影抬起頭,打量了曹苗良久,嘆了一口氣,重新戴上面具,端起食案,退了出去。
阿虎像木偶一樣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他膝行到曹苗面前,結結巴巴地說道:「主……主君,我究竟是誰?她們……為什麼……」
「你究竟是誰,我也不清楚,但你肯定不是老韓的兒子。」曹苗睜開眼睛,拍拍阿虎的肩膀。「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記憶?從時間推斷,你到府里大概是五六歲左右,應該有點記憶才對。」
阿虎一把鼻涕一把淚,連連搖頭。「我……我什麼也記不得。」
「不要急嘛,好好想想。」曹苗安慰道:「不管你是誰,都沒關係,總不會比現在更差。你有一身好武藝,從軍也行,作刺客也行,到哪兒都可以活得很好,更別說你背後還有她們幾個。」
阿虎慌了神,不知所措。他跟著曹苗,除了練武,從來沒有想過其他的事,突然要讓他離開曹苗,跟著一群不知底細的人去遼東,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莫名的發慌。
「我不要。我從記事起,就跟著主君,侍候主君,離開主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
曹苗哭笑不得,用腳踹了阿虎一下,讓他去洗洗睡。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別人看見了,還以為被他有什麼特殊癖好,欺負阿虎了呢。
阿虎抹著眼淚去了。曹苗一個人坐在艙中,腦子裡像放電影似的,閃過一幕幕與阿虎有關的場景。他很早就意識到詩彩影與阿虎有關,只是一直沒有找到進一步的證據。剛才趁機詐了詩彩影一下,算是確認了他的猜想。可他們具體是什麼關係,他還是不清楚。
突然,他坐了起來,眼珠轉了轉,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他抬手輕叩艙壁。「阿虎,睡了嗎?」
「沒有。」阿虎應聲答道。
「起來,我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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