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一哆嗦,險些跪倒。「陛下,江東……有消息。」
聽到「江東」二字,曹叡就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捻著手指。說實話,他現在不希望江東有什麼消息。就現在這樣挺好的。孫權暫時不能稱帝,江東世家亂鬥,正好讓他有機會穩住形勢。
如果能將那個袁嵩秘密押解到洛陽,那就更好了。
曹叡沉吟了良久,伸出手。曹爽連忙雙手遞上各收到的文書。曹叡接過,瞥了一眼封皮題簽,又看了一眼曹爽。「是什麼消息?」
曹爽抬起手,用手帕擦去額頭的油汗。「依陛下諭旨,極密文書,不得拆封,直傳禁中。」
曹叡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有過這個命令,雖然引起了大臣們的強烈反對,秘書台卻還是執行了。他揮揮手,示意曹爽退下。曹爽正中下懷,退了幾步,轉身就走,生怕曹叡改變主意,又叫住他。
曹叡看得清楚,嘴角抽了抽,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檢查了手中的公文,確認沒有拆過,這才打開。
消息是從曹纂送回來的,主要內容有二:一是劉辰從曹苗身邊脫身,現在曹纂麾下;一是武昌傳言曹苗將為吳國造船,據說是能出海的大船。他已經向曹苗求證過,曹苗沒有否認。從他的反應來看,他似乎有心思,心神不寧。
曹叡看完,將公文交給辟邪收藏,自己坐在台階上,想了好久。
劉辰離開曹苗後,曹苗身邊就只剩下他自己的人,曹苗的行蹤就更難掌握了。這是曹苗有意如此,還是形勢使然? 不得不如此,他沒把握。
曹苗要為吳國造船,他倒不怎麼擔心。沒聽說過曹苗會造船? 最多只是一些想法而已。不過? 這可能是曹苗在表示不滿。羊衜逃脫? 對他的安全造成了重大隱患,很可能讓他生疑了,反應有些過激。
想起羊衜那件事? 曹叡也很生氣。校事獄裡的犯人居然也能逃跑? 這讓他很丟臉,也讓他面對曹苗的怒火時底氣不足。換了誰,都會懷疑他借刀殺人。
事實上? 曹苗的反應已經很克制了。
可是不管怎麼說? 絕不能讓曹苗游離於控制之外? 必須在他身邊安排可靠的人手? 及時掌握他的一舉一動。否則以他那跳脫的性子? 遲早會再次鬧出像告發隱蕃那樣的事來。
曹叡想了很久? 起身拍了拍手。「召曹志入宮。」
——
洛陽城北,不周山莊。
青桃帶著兩個健仆,抬著一隻沉重的箱子,走進了西院。
德陽公主、夏侯琰正坐著說話,見狀不免笑道:「青桃? 又置辦了什麼好東西?雖然最近賺了不少錢? 也得省著點花。你主人回來? 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青桃笑道:「公主? 這可不是我買的,是主人派人送回來的禮物。」說著又抽出一封信,遞給夏侯琰。「少君? 這是主人的回信。」
夏侯琰雀躍不已。「這麼快嗎?我還以為要等很久。」
「走的軍用驛路,所以會快一些。」青桃解釋道。
德陽公主讓人打開箱子。箱子裡有很多小盒子,青桃一件件的取出,放在案上。德陽公主打開幾件,不禁嘖嘖稱奇。她見多識廣,知道這些東西都不是尋常之物,價值不菲,這一箱子價值當在千萬左右。
「這孩子,真是亂花錢。」德陽公主又高興又心疼。
夏侯琰拈起一顆珍珠,對著陽光看了看。「阿母,你看這珍珠,又大又圓,做成項鍊一定好看。」
「這是合浦珠,留著,以後當你的嫁妝。」德陽公主拍了夏侯琰一下,從她手中取過珍珠,小心翼翼地擺了回去。「你阿兄信里說了些什麼?」
「阿兄說的事可多了,你要先聽哪一件。」
「挑最重要的先說。」
「他要出海。」
「出海?」德陽公主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夏侯琰。「出什麼海?」
夏侯琰看了青桃一眼,又看看一旁的奴僕。青桃會意,轉身示意他們退下,自己也準備下堂,卻被夏侯琰叫住了。德陽公主看在眼裡,越發驚奇,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青桃,你主人若是出海,你要跟著嗎?」
「當然。」青桃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你從現在開始就準備,能帶走的儘量帶走,找好船隻,派人到青州打點,那麼多人和東西,惹人耳目,若是露了蹤跡,怕是就見不到你的主人了。」
夏侯琰說完,揚揚小手。青桃點點頭,轉身下堂去了。
德陽公主越發不安,等青桃消失在外面,她問道:「阿琰,究竟出了什麼事?修這山莊花了那麼多錢,怎麼說走就要走?」
「阿母,阿兄要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第一次見到陛下,是什麼時候,當時他幾歲?」
德陽公主眉心緊蹙。「他之前問過我這件事,我不是告訴他了麼,我記不清了。」
「阿母最好仔細想一想。」夏侯琰將書信遞了過來,指給德陽公主看。
德陽公主接過,反覆看了幾遍,越看越不安,臉色漸漸蒼白。曹苗在信里說,江東出現了一個人,叫袁嵩,自稱袁熙之子。據可靠消息,此人與天子派到江東去的隱蕃有關,不久前剛從遼東趕到武昌,已經得到了袁術之子袁耀的認可。
從各種跡象來看,吳人手中可能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天子曹叡是袁氏血脈。
曹苗本人之前也得到過相關的消息,他從王機手中繳獲的情報中,就曾提到這個袁嵩。不過當時他以為是王機造謠,如今看到袁嵩本人,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可能。
他就此事向朝廷做了匯報,朝廷的回覆很曖昧,沒有正面回應,似乎有默認的可能。
他請德陽公主仔細回憶一下,並在相關親屬中尋找記得當年事的人,確認曹叡出生的時間。如果曹叡出生的時候是建安九年破鄴城之前,這件事就可疑了。
考慮到這件事的嚴重後果,以及他們父子的尷尬處境,能做的事有限,如果不能證明曹叡是曹氏血脈,他將出海避難,為曹氏保存一絲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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