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纂端起四石弩,瞄準百步外的吳軍斥候,扣動了弩機。
弩箭呼嘯而去,一個又白又胖的吳軍斥候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大腿中箭,翻身倒地,發出悽厲的慘叫。他的同伴大驚失色,紛紛尋找藏身之外,四處張望。
曹纂不慌不忙,又扣上了一枝箭。
這些弩和箭都是從姜維手裡繳過來的,又輕又准,用了幾次就愛不釋手。
他身上的精鎧也是如此,堅固得讓人不敢想像。除非運氣差到極點,遇到十石強弩那種超強武器,三十步之外,吳國的弓弩對他們幾乎無害。近戰時,也能讓他們免於大部分傷害,可以毫無顧忌的進攻。
在與吳國斥候較量中,這些蜀漢製造的軍械發揮了難以想像的作用。
不得不說,做工比魏國的強多了,諸葛亮還是有一套的,不枉曹苗花了那麼多心思算計姜維。
值,太他麼值了。
曹纂一邊想著,一邊又端起了弩。他特意射傷那個吳軍斥候,而不是射殺他,就是吸引其他的吳軍斥候來援人,從而實現持續殺傷。
從身上的甲冑和徽標可以看出,那是一個隊率、屯長之類的小軍官,不是普通士卒。按照曹纂對吳軍的了解,這種級別的軍官通常都是小有家資的豪強子弟,甚至是某個大族的支系。
這些人無法像大族子弟一樣起家為縣令、太守,又不用像普通百姓做一個普通的士卒,都會從隊率、屯長之類的中下層軍官做起,積攢一點軍功後,就可以升為軍侯、都尉,脫離最危險的前線。
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這些人的武藝說好不好,說差不差。實戰經驗有一些,卻談不上豐富,但他們有身份,麾下士卒不僅要聽他們的命令,還要竭盡所能的保證他們的安全,否則會受軍法的嚴厲處置。
射傷他們,就能拖住他們的部下,讓他們無法逃脫。
果然,在那個小軍官的哭罵聲中,一個吳軍士卒沖了出來,一手用盾牌遮擋,一手拽著小軍官的衣領,往藏身之處拖。盾牌太小,藏不住兩個人。小軍官太胖,那個士卒拖起來很吃力,動作很大。
曹纂很輕易地等到了機會,再發一箭,將那個士卒射倒。
籌碼又多了一個。
近三個時辰的對峙後,曹纂和五個部曲合作,將這一隊吳軍斥候全部擊殺。他們從容的取走了射出的弩箭和有用的物資,消失在山林之中。
當周魴接到報告,帶著親衛營趕到時,曹纂已經走了。看著一地的狼藉,看著重重山影,周魴的心情無比沉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曹纂兵力雖少,但神出鬼沒,戰鬥力極強。兵力少了,抓不住他。兵力多了,找不到他。一不小心,被他誘入不利地形,很可能就是全軍覆沒的尷尬境地。
曹休居然有個這麼能幹的兒子?
——
曹纂回到駐地,見曹苗正和夏侯徽對面而坐,神情輕鬆,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有了藥材後,夏侯徽的身體恢復得很快,情緒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尤其是和曹苗的關係,那種你死我活的恨意不知不覺的消失了,反倒對曹纂越來越嚴厲。
「看來德思又占了周魴便宜。」曹苗說道。
曹纂得意的咧著嘴笑起來,挨著曹苗坐下。「允良,你說的那些戰術太好用了。」他又對夏侯徽挑起大拇指。「沒想到你對吳國的事這麼清楚,那些蠻子真是死腦筋,明知是個死,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往上沖。」
夏侯徽哼了一聲:「你出身好,自然體會不到那些普通士卒的難處。」
曹纂撇撇嘴,嘀咕了一聲。夏侯徽也不是什麼出身貧賽之人,也不知道哪來的理直氣壯。
「剛剛允良說了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
「你是想給周魴找點麻煩,還是想和所有的吳軍,包括解煩營分高下?」
曹纂沒吭聲。就算他再狂,也沒到挑戰所有吳軍甚至解煩營的地步。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他百戰百勝,一敗就有可能全軍覆沒。吳軍百戰百敗,只要抓住一次機會,就有可能全面翻盤。
「你有什麼想法?」
「周魴遲遲沒有進兵,恐怕是等附近郡縣合圍。如果只是周魴,也就罷了。其他太守未必能全聽他的。可若是孫夫人或者孫公主出面,就沒人敢大意。屆時四面堵截,我們很難脫身。」
「所以呢?」
「我們要讓孫夫人、孫公主知道,我們無意與他們為敵。你和周魴之間的戰鬥是私仇,僅此而已。」
曹纂笑了一聲。「她們能信?」
「有機會。」夏侯徽說道:「她們以女子統兵,向來不受吳國文武擁護。如果有人打擊一下這些人的銳氣,她們不會反對的。就算明面上不接受,行動時也不會全力以赴。」
夏侯徽又看了曹苗一眼。「考慮到允良的安全,孫公主也會投鼠忌器。」
曹纂稍微考慮了一下,接受了夏侯徽的建議,同意安排人送一個隨曹苗來的女衛回去,向孫魯班匯報,表示無意為敵的意願。如果護送的人員能夠順利返回,還可以趁機了解孫魯班的位置,不至於一無所知。
夏侯徽揮揮手,示意侍女、衛士們都退出去,遞了一杯水給曹纂。「還有一句話想問你。」
曹纂端著水剛要喝,一聽夏侯徽這句話,手一哆嗦,不敢喝了。「要不,你先說?」
「你覺得天子究竟是姓曹,還是姓袁?」
曹纂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明白這是件生死攸關的事,但他沒有解決辦法,只能裝不知道。天天忙著做戰,固然有折騰周魴的意思,但背後也有不想考慮這些頭疼的事的動機。
現在夏侯徽挑破了這層假象,讓他無法逃避。
「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總要面對。」夏侯徽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不是宗室內的爭權奪利,而是關係到大魏江山的歸屬。你不會以為一旦袁氏纂奪了大魏江山,會對大司馬網開一面吧?」
曹纂吱吱唔唔,不知說什麼才好。
「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按照這個趨勢,不管我們能不能回洛陽,太尉都有可能重新啟用。」
曹纂頓時變了臉色。司馬懿和司馬師都是他打傷的,司馬懿復出,豈能饒了他們父子?
這仇是解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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