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魯班天天外出射獵的同時,周魴可沒閒著。
他以採購為名,天天在集市上閒逛,很快就和集市上的漢胡商賈混熟了。從那些閒言碎語中,漸漸拼湊出了一些消息。
幾萬人的衣食所需是個大數字,足以影響周邊各縣的物價,畢竟遼東一個縣也就是兩三萬人,遼口又是遼東與外界通商的必經之路,各種消息都有,只要有耐心,又有去偽存真的能力,收集起來並不難。
這些對周魴來說,都不是難事。
公孫淵父子的注意力都在孫魯班身上,卻沒在意這個只有一條胳膊的中年男人,只當是個普通掾吏,見他天天在集市上採買,討價還價,開始還派人盯著,後來就漸漸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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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大半年的梳理,周魴確定,袁氏舊部應該在首山附近。
首山是襄平城南的一座山,離襄平城大概三十餘里,山不是很高,林子卻很密,地勢也很險要,很不好走。考慮到幾萬人生活需要水源,周魴將重點放在了幾條河流的源頭,派人蹲點守候,發現了有大量人口聚居的跡象。
從收集到的信息來看,這幾萬人並不在一個地點,至少分作三處,每個不過千餘戶,五六千人。袁熙之子究竟在哪兒,現在還不清楚。
聽周魴介紹完情況,曹苗不加掩飾的表示了對周魴的讚賞。
他天生就適合幹這個。
周魴沒說話,眼神中卻多了幾分得色。
曹苗接著說道:「你和武昌聯絡了嗎?這時候是不是該讓那個袁嵩出場了,有現成的嚮導不用,是不是有些浪費?還是說,你們已經聯絡了,只是不想告訴我?」
孫魯班神情尷尬,周魴卻面不改色,欠身道:「曹君果然聰明過人。」
曹苗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問了。免得討人嫌,你們繼續,我出去轉轉。」
「允良……」孫魯班想叫住曹苗,曹苗擺擺手,起身出了艙。孫魯班給周魴使了個眼色,跟了出來。
曹苗站在廊下,看著遠處,輕輕拍打著欄杆。「遼東的天地廣闊吧?」
「嘻嘻。」孫魯班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就是太冷,風像刀子似的。你看我的臉,都糙了。」
「還想回武昌嗎?」
孫魯班睜大了眼睛。「不回武昌,還能去哪兒?」
「天下那麼大,何必武昌。」曹苗聳聳肩。「我反正不想回去了,跟著都督遊歷天下。」
孫魯班眨了眨眼睛,笑容有些不太自然。「你……要跟著姑姑?」
「我只是想遊歷天下,跟著誰,並不重要。當然,都督也是一個非常難得的人選,武藝好,有膽當,非常適合我這種懶人。諸事有她勞心,我可以坐享其成。」
孫魯班舔了舔嘴唇,半晌才說道:「你不回洛陽?」
「恐怕沒什麼機會。」曹苗長嘆一聲。他沉吟了良久,又道:「司馬懿到幽州了,你知道嗎?」
「聽說了,不過他沒來遼東,應該是留在薊縣了。毌丘儉到了遼西,正要集結人馬。公孫淵很緊張,正在準備迎戰的事宜,還派人來,請我們出手相助。」
「你答應了嗎?」
「還沒有。我應該答應嗎?」
曹苗咂咂嘴。「這種事,我不方便說話,你還是和都督商量吧。」
孫魯班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她探著頭,打量了曹苗兩眼。曹苗不解的看著她。孫魯班想了想,有些不太自然的說道:「你和姑姑……沒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曹苗反問道。
「呃……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你們有點怪怪的。」孫魯班摸摸鼻子,又強笑道:「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曹苗忽然心中一動,盯著孫魯班看了兩眼。「你沒想多。」
「哦,沒想多就好,沒想多就好。」孫魯班敷衍了兩句,忽然覺得不對勁,猛地回頭,盯著曹苗。「你說什麼?」
她原本聲音很小,近乎私語,這次的聲音卻很大,屋裡正在討論問題的孫夫人和周魴都聽到了,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豎起耳朵,凝神傾聽。孫夫人心跳加速,臉色蒼白。她不知道曹苗會和孫魯班說些什麼,而孫魯班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這場鬧劇,該怎麼收場?
曹苗吁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屋內,對周魴說道:「能否請周君暫避?」
周魴連忙答應,收起地圖、文書,起身告辭。孫夫人如坐針氈,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幾次想起身逃走,卻被曹苗用目光制止了。
孫魯班看看孫夫人,又看看曹苗,心情和孫夫人一樣忽上忽下,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曹苗和孫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曹苗如此難以啟齒,孫夫人又這麼失態。
「我犯了個錯。」曹苗低著頭,說道。
「你犯了什麼錯?」孫魯班的聲音開始顫抖,手心全是汗。
「途中無事,我見都督常年習射,用力過猛,留下了射病,就主動教都督導引之術,希望有所裨益。」
「怪不得姑姑氣色這麼好。」孫魯班大惑不解。「這是好事啊,怎麼能叫錯?」
「可是有一次喝多了酒,我把都督當成了你。」
「當成了我?什麼意思?」
「我……我輕薄了她。」曹苗面紅耳赤,窘迫不堪,身體縮成一團,一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牆縫鑽進去的模樣。
孫魯班明白了,哭笑不得。她是知道曹苗的,曹苗別的都好,就是不正經,尤其是喝了酒之後,常常控制不住自己。她和曹苗的第一次就是在西施舫喝酒之後發生的。同樣是船上,面對和她相貌有幾分相似的姑姑,曹苗醉眼朦朧之下,有所失禮,一點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他這個輕薄到什麼程度,是逞手足之欲,還是……
她很想問,但她真的問不出口。見曹苗這樣子,恐怕不僅僅是碰到什麼不該碰的那麼簡單,至於是不是跨出了最後一步,她卻拿不準。按理說,以姑姑的性格,曹苗這麼放肆的話,不可能活到現在。
「姑姑,他……怎麼你了?他喝多了,你可別怪他。」
孫夫人看著曹苗表演,又見孫魯班手足無措,原本慌亂的心情莫名的輕鬆了許多。她知道,主動權已經不在孫魯班手中,而在她手中。
「大虎,慈不掌兵,你切不可一時心軟,留下後患。」孫夫人從容說道:「這等酒後亂性之徒,豈能尚公主?我決定把他閹了,充作宦者,留在鞍前馬後。只是沒和你商量,未曾動手。現在既然說開了,就把事情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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