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一進屋,就將嘴裡的汗巾扯出來,扔在紅杏臉上。
「下次再往我嘴裡塞東西,我就在你嘴裡塞個球,除了吃飯喝水,都不准拿出來。」曹苗啐了一口。「亂八七糟的什麼味?呸!呸!薰死人了。」
紅杏面紅耳赤,窘迫不安。「是夫人賞的香,婢子用了一點點。」她掐著水嫩的指尖說道。
曹苗瞥了紅杏一眼,沒再說什麼。她們嘴裡的夫人是謝夫人。謝夫人居然賞他身邊的婢女香料,這姿態真夠低的。看來隨著曹植的境遇轉好,謝夫人的心思也多了起來。
阿虎快步走了進來。「德陽公主來了。」
曹苗一驚,對青桃使了個眼色。青桃會意,轉身出門,在德陽公主進後院之前截住了她。
「允良如何?」德陽公主急聲問道,身後的夏侯徽、夏侯琰也神情關切。
青桃躬身施禮,垂淚道:「鄉公只是連遭變故,有些心慌,現在已經好些了,正在沐浴。他病情不穩,怕是無法理事,我等又年幼無知,院外之事就請公主費心了。婢子代鄉公謝過。」
聽說曹苗在沐浴,德陽公主不好再闖。既然病情穩定了些,想來不是太嚴重,夏侯徽剛才也是慌了神。她點點頭,和聲道:「你們安心照顧允良,這院裡的事,自然有我。」
「謝公主。」青桃抽噎著再拜,退回後院。
德陽公主回到堂上,皺了皺眉,一時不知從何著手。夏侯徽見狀,提醒說,可以先找夏侯序來問問。莊裡的事,他最熟悉。
德陽公主覺得有理,命人找來夏侯序。
夏侯序說,司馬師被抬出去了,張春華和司馬果也出了莊,莊裡已經沒什麼大事,只要那些借宿在後院的司馬氏的女子不出事就行。大部分事,他已經安排了,德陽公主可以先回去休息,若有什麼事無法決斷,他自會去報告、請示。
德陽公主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叫起,原本就沒什麼精神。聽夏侯序這麼一說,樂得回去睡覺。只是想到司馬氏的女子,她便讓夏侯徽去問一問。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們不知道會嚇成什麼樣。
夏侯徽應了,又拉上夏侯琰。夏侯琰與青桃親近,有她陪著,夏侯徽又是去安撫司馬氏的女子,青桃沒有多說什麼,引著她們來到東廂。
果不其然,這幾個女子早就被驚醒了,只是身在陌生之地,又在內院,不敢隨便走動。看到夏侯徽,她們就像看到了希望,紛紛圍了上來,詢問事情經過。
夏侯徽身心俱疲,卻不得不強撐著回答她們的問題,一一安撫完畢,這才返回側院。
忙了半夜,累得一身臭汗,夏侯徽脫了衣服,泡在浴池中,想到生死未卜的丈夫司馬師,再想到司馬懿與曹休越來越深的恩怨,悲從中來,掩面而泣。
——
司馬懿坐在胡床上,看著擔架上的輾轉哀嚎的司馬師,嘆了一口氣。
「孩子,別喊了,徒惹人笑耳。」
司馬師睜著血紅的眼睛,看了司馬懿片刻,緊緊的閉上了嘴巴,臉頰因用力而繃緊,如鐵板一般。充血的眼睛裡射出怨毒的光芒,陰冷如蛇。
司馬昭看得仔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張春華、司馬果匆匆趕來。看到司馬師的慘狀,司馬果嚇得掩住了嘴巴,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張春華眉頭緊皺,蹲在司馬師面前,查看了他的傷口,尤其是盯著司馬師濕透的衣擺看了好一會兒,轉身看著司馬懿,聲色俱厲。
「什麼樣的山賊,能在你這個曾指揮數萬大軍的故驃騎將軍面前,重傷我兒?」
司馬懿一聲長嘆。他也很鬱悶,也很後悔。他部署得很周密,事實上也擊退了曹纂,斬首十餘級。但他萬萬沒想到曹纂的個人武力如此之強,居然在四名甲士的保護下重傷了司馬師。
在擊倒兩個甲士之前,曹纂還擊倒了三名騎士。他仔細詢問過相關的人,都說曹纂勢如猛虎,勇不可當,沒有人能擋得住他的一擊。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司馬師就被擊倒了。
這樣的勇士,司馬懿見過。
建安十六年,曹操征潼關,渡河時遭遇馬超襲擊,虎痴許褚掩護曹操,就曾展現過如此強悍的武力,讓當時初登戰場的他大開眼界。
建安二十年,曹操征張魯,抓住突然出現的戰機,派許褚率武力奪關。他也曾在山下觀戰,看著許褚等人與居高臨下的張衛、楊任等人惡戰,力克陽平關。
他只是沒想過,曹纂也會有這樣的武力,一擊得手,司馬師重傷。
更丟臉的是還讓曹纂跑了。
「是我疏忽了。」司馬懿低著頭,低聲說道。
「你當初怠戰時,想過今天嗎?」張春華咬牙切齒,淚水涌了出來。「你這老狗作孽,為什麼不身受報應,卻讓我兒遭此大辱?他是你的長子,正當年少,若是不治,以後怎麼辦?」
張春華氣急,說到最後,幾乎是在嘶吼。她身體顫抖,衣袖更是瑟瑟,看得出她在強忍抽司馬懿兩個耳光的衝動。司馬師不是簡單的受傷,他下體遭受重擊,很可能失去生育能力,成為一個事實上的閹人。
經歷過漢末亂世,閹人已經淪為漢朝崩潰的罪魁禍首,世人唾棄的對象。曹操因為出自閹豎,被世人鄙視到死,即使他成了高高在上的魏王也無法改變事實。曹丕取消宦官,以士人代行職能,是真正的順應民心之舉。
司馬氏是士族,對閹人的態度一向明朗。現在家裡卻出了一個閹人,而且是長子,這讓一向有城府的張春華也控制不住情緒,當著子女和部曲的面,對司馬懿口出惡言。
司馬懿一言不發,只是頭垂得更低。
「阿母,是兒子無能,並非阿翁安排不當,請阿母不要責怪阿翁了。」司馬師嘶聲道。「阿翁,阿母,我求你們,殺了我吧。」
張春華轉身坐在地上,將司馬師抱在懷中,淚如雨下。「我的兒啊……」
司馬懿抬起頭,緩緩站了起來,伸手拔出腰間長刀,伸手撫拭著鋒利的刀刃。
司馬果嚇得睜大得了眼睛,正要說話,卻見司馬懿倒轉刀刃,對著自己的腹部刺了進去,又橫向一划,割出一條一尺多長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湧出,瞬間染紅了衣袍。
司馬懿還刀入鞘,用手掩著傷口。「準備紙筆,我要上書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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