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到處是彪悍孔武一臉兇殘樣的海盜,他們多半人手頭上都有人命,甚至很多船上入伙的標準便是亡命徒和殺過人的人才夠格,他們擺弄著手中的武器,什麼怪模怪樣的均有,普遍的還是以長槍,長刀和短刀為主,也有很多重棒,短斧之類的武器,在跳幫戰時,長槍可沒有什麼用,要是誰沒腦子拿著長槍跳過去,那就是給對面的人送大禮去了。
披重甲,持短刀,重斧,狼牙棒等武器,或是拿著天方彎刀之類的兵器,這才是跳幫戰時最好用的東西。
要是接舷戰,長刀,長斧,長槍就是最合用的兵器,兩邊接舷,發出吶喊,用兵器向對面捅刺過去,海水涌動,人們要算計海水帶來的影響,上一輪接觸時可能還彼此不能夠刺殺對方,下一步可能就是兩邊的船舷會狠狠撞在一起,不要說長兵,便是短刀也夠傷害到敵人了。
很多海盜都有披甲,這和後來的情形不同。
如果是火器發展成熟的風帆戰艦時期,兩舷俱是火炮,大量的戰鬥人員是火炮的操炮手,然後就是拿著滑膛槍的士兵,接舷戰很罕見了,跳幫更罕見,艦船會持續的向對方發炮,早期的火炮威力不大,精度很差,而且實心彈很難引發對面船的爆炸,很可能在對面船身上打出幾十個窟窿,打爛船首和船尾,但只要不擊斷主桅,不使船身側翻,火炮轟擊的威力還對有限,得出現幾十磅以上的炮彈,再出現開花彈之後,對艦船和人員的殺傷才變得恐怖起來。
在這個時候,海盜還是得習慣全身披甲。他們不會披著厚實的鐵甲,那會影響接舷和跳幫時的動作,過於沉重的甲冑會使他們如悶鐵罐子一樣不便行動。
海盜們多半穿著鎖甲或扎甲,沒有頓項和護脛護臂,因為會不利於行動,但多數的人戴著鐵手套,還有鐵盔,這是必要的防護。
在很多時候,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跳向對面的船隻,面對如蟻群般的敵人和刀矛形成的森林,這需要無比的膽氣,相形之下,是不是身披重鐵甲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停泊在岸邊的船隻很多,很多海盜發出怪嘯聲,士氣很高,畢竟已經很多年沒有集結這麼多人一起行動了。
很多老海盜都是船主級別了,他們在茫茫大海上四處漂泊,多年未見,興奮的勾肩搭背。
也有不少深沉的人聚集在一起,他們臉色陰沉,在用可疑的眼光打量著旗幟,兩個大海盜的意志他們不敢違抗,得罪一國的官府朝廷都不會叫這些海盜害怕,但他們不敢得罪海上的王者。
敢違令者會受到一直不停的追殺,他們會無處立足,沒有辦法補充食水,遲早會有一天在睡夢中被疲憊不堪的部下割下首級,拿去上交領賞。
他們不得不來,但很多人對此行充滿疑慮,東藩是個荒島,海盜們對此心知肚明。
南安侯徐子先的名氣,在海盜群體中也略有流傳,畢竟陳於泰也是海盜中較為知名的一股勢力,然後被這個大魏王侯給剿滅了。
這兩件事牽扯上關係,但在海盜群體中真的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除了五大盜之外,大大小小的海盜群體極多,有的慢慢興旺,有的突然就被某國的朝廷給剿滅了。
這種旋起旋滅的海盜群體,實在是太多了,甚至有相當多的海盜被滅於五大盜之手。
有一些海盜得天獨厚,眼看就要崛起,接著被群盜所攻,徹底毀滅。
五大盜崛起的過程中就幹掉了不少同夥,他們現在也不介意攻擊一些看起來很有潛力的小海盜,以防他們在崛起之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海域再寬廣,也容不下一個新的海盜王者了。
對很多海盜頭目來說,東藩就是個普通的荒島,可能他們也曾經在那裡停泊過,補充過食水,休整過,大魏在那裡經營很久,但也就是開拓出了一小塊地方,大片的地方是白色的沙灘和綠色的從林,一望無際的丘陵和綿延不絕的高山,還有神出鬼沒的土著。
海盜們見多了這種類似的荒島,這個時代可不是幾百年後,其實就算幾百年後太平洋的深處仍然有一些無人的小型荒島,而在這個時代,廣袤無際的海洋上太多類似的島嶼了。
少量土著,加上大量的無人島嶼,任憑海盜們在這些島上休養生息,東藩在大魏一側,緊鄰呂宋和倭國,地理位置很不錯,但由於距離大魏太近,並不是停泊靠岸的好選擇。
現在兩位大海盜卻是要去攻打東藩,很多中小頭目感覺這並不是什麼好選擇,怕是要虧本,但在積威之下,他們根本不敢當面提出來。
「蒲行風的錢送來沒有?」顏奇瓮聲瓮氣的道:「要是不送來,咱們這一趟不僅要虧錢,怕是還要虧了眾人的心。」
「放心吧。」李旦微微一笑,三角眼也閃爍了幾下,他很自得也十分自信的道:「蒲行風這廝是個狠人,兵馬最壯,而且很多滿刺加和天方人,都是教徒,對非教徒都是相當狠辣,這造就了他的凶名。不過,咱們兩人聯手,縱敵不過,他也別想把咱們給剿平了,所以他不會騙咱們,更不要想白白利用咱們。這一次是說好的,大魏制銅錢給咱們一百萬貫,加上香料和金銀百萬貫,二百萬,香料和金銀咱哥倆平分,銅錢咱們一人二十五萬,留五十萬賞給將士,在東藩好歹能搶一些,他們不會不知足。」
海盜的分配比例就是這樣,大頭目等若通殺,肉全是大頭目來吃,中小頭目啃骨頭碎肉渣,嘍羅們便只能喝湯,好歹也會落個肚飽。
有二百萬打底,當然是不怕這一趟白跑,有錢賞下去,威望就不會失,還能聚集部眾,加強管制,提升威信,怎麼算都是狠賺不賠。
顏奇的大手抹了抹下巴,他的兩手骨節明顯凸起,手掌粗大的如同簸箕,他臉上顯露出滿意的微笑,對李旦道:「那還等什麼?趕緊走罷!」
「從宿務到東藩,沿途還要等匯集來的部眾,怕是要十來天的功夫。」李旦沉吟道:「就怕消息已經傳到倭國那裡去了,康天祈這老狐狸,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陰招。」
「怕他個鳥?」顏奇面露不屑,說道:「老東西老了,人老不怕,心老就完。王直他娘的去當什麼節度使了,入他小娘的,好好的海上當王不好,去大魏給那些權貴添溝子,想想就他娘的喪氣。康天祈也是一樣,縮在倭國,收點通商貿易的小錢,倭國那邊還給他在港口收稅,包銷生絲,一年到是有一二百萬貫的收入,他也就這麼一點出息了。」
李旦知道康天祈的年收入不止一二百萬,光是生絲一項收入就過百萬了,然後有倭國割地給康氏父子安身,有港口,商行,貿易稅,在海上還在商船上徵稅,康家父子平常養的人就有過萬人,戰艦比他兩家加起來相差不多,若是交戰,康天祈能利用的人力在十萬人以上,當然平時是沒有這麼多,這十來萬人包括大小過百股的中小海盜,遍布在倭國到暹羅占城的海面上。
要論實力,顏奇,李旦,王直三家是一個檔次,王直比顏,李二人要稍強一些,其部下忠勇善戰,比顏奇和李旦部下要忠誠團結的多。
康天祈則是財雄勢大,盤踞倭國,影響力抵達十餘個國家,財力和人力都遠在顏奇李旦之上,但康天祈確實是
老邁了,不復有雄心壯志,與其說他是一個海盜王者,還不如說是倭國的一方諸侯更加準確了。
蒲行風則是三十出頭的天方人,殘暴,凶戾,不失冷靜,財雄勢大,部眾有不少是正經的軍人,戰艦最多,部下最為敢死,而且擁有黃金航道,可以養活眾多的部屬。
論實力,當然是蒲行風排第一,甚至隱隱間,顏奇和李旦已經為其所用。
「蒲行風一兩年內還脫不得身,蘭芳和三佛齊等國抱團和他打,現在每天都損失不小。」李旦眯著眼笑道:「我是想說,在這個當口他還要拿出二百萬貫錢來要我們做這樣的事,只能說明一點,這個南安侯徐子先在東藩所為,其積累的物力人力,足夠叫蒲行風感覺麻煩。」
顏奇面露凶光,說道:「蒲行風是要在將來染指大魏沿海的,你的意思是,他怕出現什麼麻煩的變數,所以這一次令我們去打東藩,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說要替陳於泰報仇。只是,為了將來攻打大魏時,更加穩妥方便?」
「差不多是這樣。」李旦笑道:「所以這一次的買賣,不是一槌子買賣,咱們這一次去毀,別毀的太厲害,留些東西,明年可能還得再跑一次。」
「還得要加錢。」顏奇按著彎刀,大踏步前行,嘴裡嚷嚷道:「蒲行風要大魏,咱們現在是給他當馬前卒,大魏現在是跟北方的胡人打,要是哪一天贏了,不得回頭建水師收拾咱們?這麼冒風險的事,二百萬怎夠,怎麼也得再加一百萬。」
李旦笑道:「這話我可不替你說,要說,你自己去和蒲行風說。」
顏奇面露凶戾之色,但轉瞬還是頹然,他和李旦加起來也不是蒲行風的對手,他們的部下有不少都和蒲行風勾勾搭搭,若是真的兩邊翻臉,三年內蒲行風能令他成孤家寡人。
蒲行風不拿他們下手,完全就是為了大局,哪怕是有混一七海的機會。
「也罷了。」顏奇道:「聽說那南安侯在東藩經營的不壞,可不要叫咱們空跑一趟。」
「不會的。」李旦笑眯眯的道:「我聽說那裡有十幾萬畝的棉田,咱們到了之後差不多也快收穫了,到時候叫你我的部下準備好了,打仗怕是不會怎麼真打,叫他們摘棉花吧,這玩意,倭國呂宋都緊缺的很,會賣出好價格來的。」
大量的海盜開始登船,在這種地方勞作的人都格外加著小心,有很多海盜不為什麼理由,就是純粹為了尋開心而打人甚至殺人,在港口到城鎮到處都有幫著艦隊勞作的土著,也用了不少漢人,漢人們都要格外加著小心,顏奇和李旦都不喜歡他們,雖然在嚴厲的打壓之下漢人們都被壓制到很低的位置上去,但不可否認,要進貨,出貨,算帳,日常經營,無論如何都離不開漢人。
土著們有一種奇特的傳統,他們不關心經濟買賣,也不耐煩去做那些繁瑣的事,任何一個國家都總會有精英階層,而很顯然,在呂宋和三佛齊,滿刺加這一類的國家,他們的土著都格外的懶惰,他們懶得做任何需要動腦子的事,也不喜歡過份的消耗自己的體力。
哪怕是幾百年後,用滅絕文字,禁止漢文教育,改漢人姓名,甚至是屠殺這一類的辦法,在現代的國度,這些國家的商業精英仍然是漢人,九成以上的經濟命脈還是掌握在漢人手中。
土著只能掌握軍隊,依靠人數優勢推舉越來越多的土著官員,用政治和暴力手段來打壓,老實說,和現在的海盜做的沒甚差別,但仍然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呂宋的經濟命脈還是掌握在漢商手中,這令得海盜們更加氣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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