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的資金逐漸寬裕,給醫生的待遇也是持續拔高,軍級野戰醫院的主治軍醫年俸超過千貫,比營級指揮還要高一些,最普通的醫生,只要考核合格,年俸都是好幾百貫起,對大魏的醫生來說幕府醫生的收入毫無疑問是高收入了。在此之前,要麼是世代傳家的名醫可以過上相對富足的生活,普通的醫生也就是中間階層的收入,一年幾十貫收入得以溫飽就算是水準不錯的醫生。能夠坐館的醫生就算是混的不錯了,大半的醫生哪怕是世代行醫,稍有不慎就要淪落到扛著幌子搖鈴行醫的地步,醫生的地位在大魏委實是不怎麼樣。
主要是士紳富商階層多半自己都懂醫術,未必是精通,但小病自己能治,大病自己治不好的,那些醫生一樣治不好。中醫想入門相當容易,士大夫們多半都能入門,無非就是根據病人不同的病情和身體情況酌情增減,這種微妙處才見功夫,而真正能掌握分寸的良醫就太少了,時間久了自己都能添減,這就是所謂久病成良醫的由來。
民間則是百姓普遍窮困,醫者父母心最多能減免一些診金,抓藥還是得病患自己來,一場病拖下來治個幾個月半年的,中產之家也直接看破產了,貧民百姓病了勉強能抓幾副藥吃吃,多半就是靠身體素質硬扛。
扛過去的就扛過去,扛不過去就完蛋,醫生的作用實在是可有可無,反而是藥房的作用更大一些,能開的起藥房的也多半是有家產和身份地位的士紳階層,一般的醫生能在藥房裡固定行診就算混的相當不錯了。
徐子先在東藩經營之初就決心改變這種情形,一則是廣尋名醫,二來是儲備大量藥材,對普通的百姓是減免診金和藥費,對軍人和官吏則是幾乎全免費用,這是早期經營防患疫病,安定人心的必要措施。軍人打仗受傷當然是要由徐子先全部負擔起來,官吏和百姓則是因為東藩瘟疫流行,如果沒有適當的激勵和照顧,早期移民就很難鼓動太多人自願報名前來。
現在看來當初的決斷並沒有錯,除了很多流民自願到東藩來之外,也有很多沿海的百姓自願前來,畢竟福建路總體的情形就是多山少田近海,除了下海拼命之外,能移民到東藩就有田畝耕作,對普通的百姓來說,到東藩來開荒顯然是更佳的選擇。
「王先生少禮。」徐子先對高技術人才還是相當看重,並沒有把傅謙或是王心源,甚至包括林九四,張誠那些人在內,都是格外客氣幾分,並不把他們當成普通的部下來看。
「殿下略有些胖了。」王心源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徐子先的臉和身形,然後臉上浮現笑容:「這樣看來,殿下上次虧損的本源是徹底彌補回來了,不過此後還是要小心,半年之內不要過於操勞辛苦,否則還是有可能舊疾復發。」
徐子先現在對這個醫生的醫術根本不敢小瞧了,雖然他入得武道之門,身體素質反應勁力都遠超過普通人,但越是這樣的身體素質,一旦被疾病所纏也就是加倍的危險。按王心源的判斷,最近半年他要好好將養,這樣將來復發的可能性就無限縮小,如果這
半年再過於辛苦不顧惜身體,一旦復發就相當危險了。
這也是徐子先近來不入江西的理由之一,並且堂而皇之的寫在奏疏之上,遞到銀台司轉兩府和大內的天子,天子反而要專門下詔撫慰於他,請秦王不要過於辛勞,以免身體再出事而病倒,使國家失東南柱石。
徐子先在呂宋二盜抵達之時還在重病,此事在事後早就流傳開來,並且在正式的報捷奏疏里都有詳細的奏報,人近皆知,此事也給南安港大捷披上了一絲神秘的面紗,徐子先仿佛是若有神助,在最緊要的關頭老天給他送來了神醫,幾天之內重疾盡去,然後率領府軍將士打出了一個極漂亮的勝仗,也正是南安港口的一戰,奠定了徐子先和南安府軍的赫赫威名,其後的封王和開府,也無非都是這一仗的尾聲和後續。
若無那一戰使朝野均看到府軍的實力,徐子先有安定東南的力量,朝廷又為什麼要給徐子先開府大權?
「最近半年我多半留在福州,也就是每天看看卷宗文書了。」徐子先笑了一笑,對王心源道:「東藩這邊,也要有勞先生了。」
「王妃和側王妃都已經身子沉重。」王心源抱拳道:「以在下的看法,還有陳醫官他們一致都是認為,雖然從東藩跨海到福州不過幾天時間,但還是頗有風險,一旦突遇颱風,普通人摔跌幾下,或是暈船都沒甚要緊,將養幾天就好了。但王妃和側妃都有好幾個月的身孕了,一旦遇到這樣的事情,可能結果非殿下所能接受。為了萬全計,還是要請殿下稍安勿燥,待兩位王妃產後足了月,那時候正好是八月前後,我福建路的夏颱風是四月開始,七月往北,八月是福建路沿海颱風最好,海域情形最好的時候,一路很少顛簸,而且風向合適,如果順利的話,兩天到三天時間也就足夠了。」
從海上走的話,南安港口到岐州港不過三四百里,順風的話兩天時間足夠了,大海行船速度雖然不快卻是一刻不停,不象陸上車馬總得有打尖歇夜的時候,一般快捷的小船從福州到岐州,確實也就是兩天時間,更快的兩天都不要。但大型船隻一般是要用三天時間,甚至四五天的也有,而夏天八月時也是東藩到福州海域情形最好的時候,天高雲淡大海蔚藍,風濤不起,早在四五月時的颱風多發季已經過去,九十月份的秋颱風季還沒有到來,那時候的福州外海相當平靜,也是異常的漂亮。
王心源的考慮相當周全,徐子先這一次原本是想帶兩個夫人回福州,畢竟他在福州最多一個月回一次東藩,等此後颱風季來臨時,可能兩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再下一次回來時多半是兩人生孩子的時候了,想想也是相當遺憾,在兩個妻子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不能在她們身邊,另外也不能一同感受孩子在腹中的成長,到最後呱呱落地……
想想自己的想法還是很奇怪的,最少在這個時代是不受人們的理解和支持。男兒丈夫就是要博取功名,婦人們不僅不能拖後腿還要大力支持,否則就會被斥責為不識大體,就算是娘家也不會支持。
「那就是如此
吧。」徐子先笑了笑,對王心源道:「王先生辛苦了,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推測出王妃們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王心源神色有些怪異,不僅是他如此,傅謙等人的神色也是一樣,便是向來不問外事,只管安全的林紹宗等侍從武官,臉上的神色也是頗為異樣。
不管是陳文珺還是秀娘,生下來的男孩身份都將會無比微妙,也無比尊貴。
往小了說,有一位都會是親王世子,未來的親王。本朝親王世襲或不世襲都看實際的情形,齊王府便是兩代世襲,到這一輩的齊王薨逝之後,齊王世子徐子勵便是只繼為齊國公,不得再復為王。而徐子先剛授開府親王,為國家立有大功,其下一代的世子,必被封親王,再下一代,如果沒有特殊情形,可能就是降封為國公了。
就是說,剛降生的小王子,最少也是一位比擬三公的從一品的親王殿下,甚至實際權力,遠在江陵的那些親王之上!
而且除了是親王世子和未來的親王之外,哪怕是誕下兩個都是男孩,兩個男孩的身份仍然是相當的特殊和詭異。
天子無子,已經將徐子威再封為期門左令,同時又將徐子威的兩個男孩帶入宮中,封為團練使在宮中教養。
這兩個孩子也不過幾歲大,又未經大宗正和兩府同意,天子等若將神器私相授受,先秦兩漢之時,如果天子位缺也是大臣們商議定了,再決定迎接諸侯王入京。漢文帝接到邀請的時候,遲疑不決,害怕鬥不過先皇留下來的那些強悍的老臣,後來還是被人勸說過後才敢赴長安就任天子之位。本朝大魏的皇權也不是如明清那麼集中,天子若無子嗣,有現成的一整套的辦法,總之沒有哪一條是允許天子私自決定儲位的人選,目前的局面,是天子已經違律在前,若徐子先這樣的近支血脈,又身份第一尊貴的開府親王生下男孩,其在法理上和過繼子嗣的隊列之中,毫無疑問都是排在前位。
不管是謝秀娘或是陳文珺,不管哪一個生下孩兒,在法理上都是可以繼承天子大位,也就是直接擁有了等若皇子的地位!
這便是眾人神情詭異的原由,這麼一個原本被視為荒島的地方,一個破落戶的女兒和勛貴侯爵的女兒,同時誕下的孩兒都有可能是未來的儲君和天子,想想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激動甚至是戰慄的事情。
這事情已經在島上傳揚開來,據說想替王妃和側王妃接生的穩婆能從東藩排到福州去……能接生未來的親王就很有面子了,很有可能接生的還是未來的天子,這是何等的榮耀?這種事要是天子有子,外路的人是不可能有這種機遇,既然遇上了,所有人都不想放過。
看到眾人的模樣,徐子先啞然失笑,擺了擺手,說道:「算了,我不該問這種問題……」
王心源也是呵呵一笑,趕緊道:「雖然不敢確定,但在下推斷兩位王妃可能都懷的是男孩,這個主要是從胎位和外腹的形態,以及一些細微的細節來判斷,不過老實說,在下不是很精通小兒科,只能是推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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