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百人走在三川口到南安集鎮的官道上,這種官道只能允許三四人並行,所以岐山盜們拉開了較遠的距離。
他們自覺排成了縱隊,兩翼各放著十幾人遠遠拉散開了,每隔一段距離就是幾個人的戰鬥小組,他們在田野和荒草還有林地的邊緣行走著,這裡不是村莊,是集鎮和村莊的邊緣地帶,荒草從生,河流截斷了集鎮和村落,同時處於集鎮和村落的外圍地帶。
如果在官道上遇襲,這些外圍散落行走的岐山盜會拖延敵人的攻勢,迫使大量敵人停止腳步和他們纏鬥,給大隊主力留下布陣和反應的時間。
在更遠處的田野上還有幾個海盜在行走著,同時他們會穿入密林,看看有沒有大量的官兵在埋伏。
岐山盜已經在福建路橫行近十年,雖然規模遠不及根基在外的五大盜,但其實力也不可輕侮,這幾年由於大魏自身的問題,對海盜和岐山盜的打擊都減弱了,使得這些盜賊越發猖狂和囂張起來。
當然,他們也獲得了更多的經驗,而且是正面的,成功的經驗。
徐子先不論是前世今生,身處這樣的戰場上準備潛伏著與敵人廝殺都是頭一回,他不可避免的又緊張起來。
嘴巴象是火燒一樣,唾沫全乾了,手心裡卻全是汗,心臟跳動的厲害,身體也不可避免的在顫抖。
秦東陽這時沒顧上徐子先,他在隊伍里小心的移動著,安撫著那些少年。
葛家兄弟將五十個少年和徐子先等人放在外圍兩翼,這是相當照顧的安排,這是徐子先和少年們的初陣,緊張不可避免,害怕也不可避免。
在緊張和害怕的情緒下,動作走形和力氣急劇下降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就象是人在急速奔跑後,要很久時間才回復過來,而老手會調勻氣息,不急不慢,最終看看成績,定然是心態更好的老手發揮的更好。
在徐子先幾乎要牙關打戰的時候,一直漫不經心的劉益如貓一般的走了過來。
劉益已經是左右手都拿著障刀,狹長鋒銳的刀鋒在野草頂端划過,將成片的野草都劃倒了。
在他起身時,附近有經驗的鼓山盜們紛紛側目,葛存忠也回頭看了一眼。
這時候徐子先才知道劉益使的是雙刀,似乎也符合這人的性格,極端,偏執,發起瘋來時勇不可擋。
「一會你若真怕,就躲在我身後。」劉益嘴裡還嚼著草根,一臉無所謂的道:「若不是很怕,就只管出手,我不管別的事,就護著你。這般機會難得,岐山盜是好對手,一個小卒打不過你,兩個你就危險,若是廂軍官兵,殺再多也是屠狗。」
劉益平時無甚話可說,今天倒是罕見的說了好幾句話,不過說完之後,這人就立刻閉嘴,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我會出手。」徐子先並沒有猶豫,直接給了劉益答案。
劉益點點頭,這時他也不再矮身了,用兩本刀的刀鋒隨隨便便的支在地上當拐杖,看起來真是毫無高手風範。這時岐山盜前哨幾個人已經過了橋,並未發覺異常,再走不到二里就到了鎮子的外圍,五里開外就是侯府別院,岐山盜中的帶隊人稍有遲疑後,令大隊人馬直接過橋。
在有五六十人走過橋之後,鼓山盜中有幾人一起沖了出去。
幾人將燃燒的火把丟在橋樑另一側,那邊的地面下方擺滿了乾柴和稻草等易燃物,只是蓋了一層浮土來儘量掩蓋濃烈的桐油味道,之所以不在這邊做這件事,是因為風向和太容易被發覺的原故。
事實上他們再出來晚一些,過橋的岐山盜也會發現異常,畢竟雖然風是從西往東吹,直接站在其中還是會感覺到異常。
這個主意是鼓山盜自己提出來的,他們經常用這種火陣伏擊官兵。
火把拋過幾十步遠,落在了地面上。
幾乎是「轟」的一聲爆響,橋東相當大的一片距離立刻爆開火光。
十幾個岐山盜被火苗一下子給裹住了,發出慘叫聲,不過他們奔行幾步就是河邊,這些人立刻跳了下去,就算這樣受傷也還是很重。
但被燒死燒傷的人也太少了,這也是葛存忠不願擴大火場範圍的原因,用處不大,在河邊弄這個,傷不了幾個人。
「撲娘伊!是鼓山盜!」
陳於勇嘴裡都是沙子,他一邊吐著唾沫,一邊大罵起來。
剛剛烈火燃燒起來的時候掩住易燃物的浮塵都飄了起來,雖然不是順風,瞬間還是落了不少在岐山盜的隊伍裡頭。
有一些人迷了眼,有不少人在呸呸吐著唾沫。
陳於勇一邊罵一邊叫道:「列陣,列陣,定有敵襲!」
眾多岐山盜已經在儘可能的分開,他們感覺局面不太妙,隔著一條河,對面橋東那裡有幾人高的烈火在燃燒,過去的幾十人一時沖不回來,而且這邊的隊列也一下子混亂了,局面當然很不妙。
這時葛存忠葛存義二人先動了。
兩人如巨靈神一般,威風凜凜的走在隊伍正前,似乎是信步而行,其實速度極快。
在行走了一段距離之後,葛存忠先「嘿!」的大叫了一聲。
右臂揮動,一支投矛如被投擲而出的閃電一般,瞬間飛向了對面。
「啪!」的一聲巨響,似乎是投矛刺中人體骨骼,發出巨響之後就是人的慘叫,一個岐山盜被投矛刺穿胸口,眼睜睜的看著矛杆在自己身上顫抖著,接著其身上鮮血狂涌,口鼻處都迸出血光,慘叫幾聲之後便是倒地而死。
似乎在死前,這人還是在蠕動著,被投矛刺穿,委實是太過痛苦。
「嘿!」葛存義也是吐氣開聲,將一支矛惡狠狠的投擲過去。
「再投!」
葛存忠再次投矛,其每次投矛之前都會吐氣開聲,似乎是用暴喝聲來配合發力,其距離還有五十步左右,投矛勁力卻是極大,而且準頭極准,幾乎每一次投擲都會帶走一條人命。
葛存義和更多的鼓山盜已經都從埋伏點沖了出來,力氣大的在奔走途中就開始投擲短矛,這是很有力的壓制,三十多人的鼓山盜拉成一條線狀隊列,對面的岐山盜是縱隊隊列,在奔走途中,鼓山盜兩側開始凸前,這樣使投擲的範圍變大,岐山盜的兩翼也遭遇了血腥攻擊。
在短短十幾步到二十步的距離,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對面的岐山盜遭遇了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大量的岐山盜被短矛扎中,非死也是重傷,很多腰部,腹部,或腿部被扎穿的人一時未死,躺在自己和夥伴的血泊之中。
慘叫,咒罵,呻吟和暴烈的吼叫聲不絕於耳,如果仔細傾聽會聽到岐山盜頭目們喝令持盾防禦的叫罵聲。
很快,兩翼和正面都豎起了一些盾牌,不管是岐山盜還是鼓山盜,雙方都沒有象樣的鐵甲,簡陋的皮甲根本防不住投矛,盾牌卻簡單易制,用特製的堅木,蒙上數層牛皮,這樣就可以獲得不錯的防禦效果。
在盾牌豎起之後,岐山盜的隊列穩定了許多,他們開始叫罵著往前方衝過來,也有一些岐山盜開始用弓箭還擊,稀疏的箭矢向這邊飛過來,雖然不多,但勁力大,準頭也是奇准,很快有相當多的鼓山盜身上插了箭矢,好在他們有簡單的皮甲防禦,弓箭的傷害減弱了許多,箭頭可能刺破皮膚,扎入肌肉,但不會傷到骨頭和內臟。
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的投矛打擊之下,最少有三十個岐山盜死去或失去了戰鬥力。
剩下的一百多岐山盜叫罵著,儘量開始拉開陣形往這邊衝過來。
橋對岸的人開始往河邊走,剛剛入秋,河水雖然有些冷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很多岐山盜把刀咬在嘴裡,準備泅渡過河。
對這些海盜來說,眼前的小河相當容易泅渡過來,很快他們就能游到對岸。
「世子,用你們的人開始在外圍攻打那些從側後攻擊我們的岐山盜。」葛存忠對著徐子先所處的地方高叫一聲,接著便一馬當先的沖了上去。
所有的鼓山盜發出悶吼聲,他們不象岐山盜那樣罵罵咧咧,卻是都有一往直前的勇氣。
葛存忠一馬當先,他用一長一短兩根短矛相接,頓時就接成了一桿長矛,連接成了一丈二尺長的重型長兵,葛存義領十餘人在其左側,另一個高手領十餘人在右,剩下的居於三角尖銳陣列之後,剛剛的長陣立刻變成了三角形,在一個尖頭的帶領下,向著慢慢展開的岐山盜的陣列沖了過去。
在相隔十餘步時,葛存忠頓了一下腳,在遠處的徐子先似有錯覺,這個鼓山盜的首領似乎如燃燒的火焰,不管在何處,在陣列中的哪個位置,在這一瞬間,徐子先感覺這個鼓山盜的首領整個人都成了火人一般。
這就是戰場上最暴烈的氣息,幾乎在一瞬間葛存忠吸引了相當多的火力打擊,也把正面之敵成功的吸引到了自己身前來。
徐子先知道歷史上明末的白杆兵也是這樣的打法,最勇猛的銳士排在一個個小陣之前,引兵前行,搶先破陣,未想到今晚的這種陣仗里居然見到這般奇蹟式的打法,一瞬之間,他感覺自己全身的熱血都是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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