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管事還在鎮上沒走,兵器也在,很輕易的查出了因為楊英明牽線,未能達成交易的事情。
再問傅謙,更是坐實了楊英明收受好處,與何家私下授受,在徐子先召見對質之前,楊英明就在很多人的目光注視下,騎馬折回了福州府城。
這一下,侯府的嫌疑當然洗涮的差不多了,一個叛離的牙將節頭,在與何家的交易失敗之後與何府在福州的掌事人發生了衝突,可能是激惱之下做出了殺人的舉措。
叫福州府的人想不通的是那個上門的少年是什麼身份,詢問侯府的人當然沒有下文,在這件事上,徐子先當面表示受莫能助,牙將在外有什麼關係,隱藏著什麼朋友,這當然不是侯府世子能控制的事。
至於少年牙將,徐子先令典尉秦東陽捧出點卯的冊子,所有人都在,沒有任何疑點可言。
在初步查實到這種地步後,已經是沒有必要再查察下去了。
在午前時分,福州府的大隊人馬從鎮上撤離,當然何家的管事和一行人等都被押了回去。
何家在福州最有身份的就是被刺殺的何揖唐,在汀州他們這種大商家當然和官府有交結,並且有一定的實力,但在福州這裡,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之後,何家鞭長莫及,只能事後涉法交錢保人。
何家算是碰了一個灰頭土臉,而且牽涉在大案之中,就算何家死了人是苦主,這件事也定然會使何家相當的狼狽,不知道怎樣才能完全脫身。
福州府肯定會遍撒人手,到處去拿捕楊英明,這人才是事情的關鍵,侯府這邊,何家這邊,肯定都卯足了勁去找他。
福州府通判離開的時候就是有些奇怪,楊英明從生平經歷來看只是一個相當平庸的家將,世子都未曾用他在團練里練兵,只是叫他做一些跑腿的活計。
這人怎麼就突然這麼大膽,居然敢襲殺朝廷命官?
大魏律令其實相比唐律較為寬鬆,很多在大唐判斬或絞的刑罰,大魏可能就是判軍流或徒刑了事。
比起漢律就更不必提了,漢律動輒族誅,大魏已經廢除族誅刑罰,哪怕是謀反大逆,也只罪
大魏的律法還是相當有的彈性,並且宗旨還是維護統治和懲惡揚善,從這一點來說,大魏的司法精神和實際操作來說,應該在這個時代是最為先進的,是華夏文明的象徵和體現。
對官員的保護當然還是全方位的,各種優待之餘,人身安全當然也是重中之重。
只要襲擊官員,不管官員或死或傷,襲擊者一律判斬或絞,沒有例外!
這樣的嚴刑酷法之下,敢襲殺何揖唐的人,在人們的想像中,真是膽大包身。
金抱一隱隱覺得,楊英明可能是結交了什麼江湖豪客,否則的話他哪來的本事襲殺何揖唐?
在陳佐才和金抱一的眼前出現了三個步行的少年,也是牙將中最優秀的三個。
看到三個少年甩著相當的步伐走過來,金抱一對陳佐才笑道:「這是世子的隊列訓練的結果,舉手投足都有一定之規,甩臂甩到哪兒,走路步伐邁多大,這都形成規矩了。他們就是三個人走,也是自覺排成縱隊,亦步亦趨,自有規範。」
陳佐才眼中也滿是欣賞之意,他在佐吏中是年齡最大的一位,已經年近四十,看這些少年時猶如看自己的子侄一般,從普通的少年到如今的模樣,陳佐才同樣感覺不錯。
「高時來,金簡,田恆。」金抱一兩臂抱著,打量著三人,笑道:「你們三人幹什麼勾當去了,對了,今天福建府來了大票人馬,不是你們惹了什麼亂子吧?」
金抱一當然是在說笑,三個少年心裡卻是突地一跳,田恆城府最淺,差點兒跳了起來。
金簡笑嘻嘻的道:「我們哪有這般大的本事……世子的書法齊王殿下很喜歡,昨個世子寫了張得意的,巴巴的叫我送到齊王府去,高老大和田老二也說難得進趟城,咱們三個一起得了假,好不容易走這麼一趟,倒是不想福州府出了大事,城門口盤查半天,好不容易才出了城來。」
金抱一和陳佐才都是笑起來,確實這三個少年因為是牙將頭目,很難得放假,都是偶爾出門一次看看父母,急匆匆走,又急匆匆回。
金簡的外差似乎多一些,從京師回來沒兩天,又奉命往府城去。
金抱一笑道:「小金簡你為人伶俐,世子似乎就是喜歡派你的外差,你們小哥三個,你也幫襯下高時來和田恆。」
「不是什麼好事……」金簡愁眉苦臉的道:「老是往外跑,我都害怕耽擱了團練營里的差事。」
陳佐才這時對金簡道:「世子對你,怕是不會拿你當一個普通的武官用了。」
金簡道:「這可不知道,不過,我寧願呆在營里,日子簡單的多。」
高時來在一旁橫他一眼,說道:「這算是得便宜賣乖。」
一群人俱是笑起來,金簡長相清秀,個頭在福建路的少年男子中算高的,可謂儀表堂堂,加上受過嚴格的武官訓練,出去見人辦事都是一把好手,世子用他跑外差,應該也是從多方面考慮,金簡的性格也比較活潑外向,其實也很適合做這些差事。
當然金抱一和陳佐才怎麼也是想像不到,眼前這三個衣著整潔,神態從容自若的少年居然就是昨晚血案的執行人,三人乾脆利落的幹掉了三個成年男子,並且渾若無事的回去沐浴,換衣,早晨福州府盤查的很嚴,他們就在城門附近找了個茶樓喝茶吃早點,消磨了一個多時辰後,城門放鬆,這才輕鬆自若的出了府城回南安來。
這樣的大事,對這三個少年來說卻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了。
或許田恆有些緊張,導致神色過於木訥,但他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所以仍然沒有受到任何的懷疑。
等到了別院,三人立刻到武卒營的籤押房求見,值守的武卒進去稟報,很快就又出來把三人帶到了徐子先所在的公廳之內。
「世子。」進屋之後,三個少年牙將沒急著說話,等值守的武卒走出去,並且帶上房門之後,金簡才抱拳一禮,說道:「幸不辱命。」
「嗯,事情的結果我已經知道了,鬧的很大,福州府的人已經來過了,如果下一步沒太多消息,可能提刑司的辦案老手也會過來。」徐子先臉上滿是溫和的笑容,他道:「不過這都不打緊,你們做的很漂亮很乾淨,沒有辜負我對你們的信任。」
這件事,對徐子先來說是給三個心腹少年一次嚴峻的考驗,他們當然全部都過關了。
如果是將這事交給金抱一或吳畏三等人,徐子先不能放心,牙將之間有深厚的交情,叫他們去殺掉楊英明或是刺殺何揖唐,前者會叫牙將們下不了手,後者他們會權衡利弊,未必肯把身家性命全部賭上去。
徐子先現在掌握著不小的力量,財力和人脈都有了,威望也不小,但真的還沒有到能叫部下冒著殺頭的風險去做那些冒險的事。
成年牙將,有妻有子,一旦事敗後果很可能相當嚴重,徐子先就算馭使得動,也會考慮到嚴重的後果。
不替主上效死的部屬,不是好部下。
但不替部下考慮的上位,也算不得合格的上位。
只有在必須權衡的時候,再狠的下心,而不是平時就拿部下的性命當草芥。
不管是秦東陽,還是張虎臣,李福祥等人,全部都不合適。
至於那些武卒,或是鼓山盜,都不合適。
當然徐子先也不能對三個少年完全放心,拿住楊英明這三個少年能辦到,刺殺何揖唐,事前要詳細的計劃,動手時要有壓制對方的武力,並且能冷靜脫身,這都並不容易辦到。
還好,這三個小子做的不錯,都是相當的出色。
金簡述說的時候,徐子先沒有插話,靜靜的聽著部下報告行動的所有細節。
一直到最後,徐子先才點頭稱讚,說道:「從誘敵到伏擊,再到脫身,你們都考慮的相當周全詳細,這件事之後,我有為難的事情,知道叫誰去辦了。」
三個少年都漲臉了紅,一副興奮之至的表情。
這就是培養少年牙將的好處,他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徐子先給他們的,對徐子先他們是完全的忠誠,十六七歲的少年又很少畏首畏尾,只要被上位者賞識倚重,他們可以不考慮任何的後果。
況且也很明顯,只要他們失了手又沒有胡亂招供,其父母家人,必定會得到徐子先無微不至的照顧。
當然,徐子先也不會告訴這三個小子,劉益一直跟著他們,包括動手的時候,一旦他們拿不下來,當然是劉益上去解決,憑何揖唐幾人的身手,劉益幾個呼吸間就會全部解決。
徐子先當然不會把這麼大的事,真的全部交給三個半大小子。
也還好這三個少年不負所托,以後倒是真的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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