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夜都沒睡好,醒過無數次、做過許多夢,十分影響秦亮的精神狀態。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不過他向郭太后走近的時候,特意把眼睛睜大了一些,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疲憊。這簡直是秦亮的本能反應。
因為他剛從大魏朝醒來時,很快發現自己竟然有了一次新的人生,便曾回顧前世循規蹈矩、謙遜勤勉的一生,以及糟糕的人生體驗、毫不美好的結局;那時他就下定決心,告訴過自己,這回一定要自信,並且要膽大放肆,好人沒有好下場。
性格很難徹底轉變,但秦亮有意識地、確實改變了很多。
於是他與郭太后見面時,表現得還算從容鎮定,好像一切都成竹在胸。
郭太后也留心多看了他一眼,向甄氏輕輕側了一下頭,卻對秦亮說道:「我有話與仲明說。」
甄氏立刻道:「你們好不容易見一面,先說說話罷。」
秦亮轉頭看了一眼甄氏,點頭向她示意。
只見甄氏的瓜子臉上的妝容艷麗。郭太后的打扮反而挺素淨,尤其是她那身煙綠色的上衫、配上深色的長裙,本就是甄氏的舊衣服。大概是因為郭太后要裝扮成侍女、混出東宮的緣故。
不過郭太后的嘴唇上塗了胭脂,她好像很喜歡把唇塗得很紅、且特意不塗嘴角。加上她那秀麗雪白的下巴,確實挺有韻味。
甄氏的衣裳都精心裁剪過,哪怕是素雅簡潔的衣服,看似尋常、實則十分浪費料子。收腰的裁剪對郭太后沒什麼問題,但胸襟顯然太緊了。郭太后鼓囊囊的胸襟側面,料子繃起了一道道摺痕。
她個子高挑,儀態依舊端莊,哪怕沒有穿宮廷蠶服,也隱約能讓人想起她在廟堂上的儀表。
郭太后為秦亮生過阿余,但是秦亮很久沒親近過她,此時一見面,秦亮竟馬上就想那事了。他有時候便是如此,不分氣氛和場合,隨時都有可能胡思亂想。
不過郭太后顯然心情不佳,她的眼神便很明顯。
甄氏出門之後,郭太后端著的表情鬆懈下來,從聲音聽著、情緒有點崩潰,「除夕那天,我真沒想殺愚婉。皇后是皇帝的髮妻,總是被人說壞話、被冷落甚至粗爆對待,皇后也可憐。我本也對皇帝的作為不滿,只是想懲罰一番愚婉,讓他們有所收斂。但沒想到,她就這麼被打死了。」
愚婉是誰?秦亮只能從郭太后的話里猜測,多半是曹芳身邊的寵妃。若非皇帝的女人,也沒法摻和宮斗。
秦亮耐心地聽著,沒有出言安慰,不過把手放在了郭太后的削肩上,感受她柔軟肌膚觸覺和體溫的同時,撫摸的動作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郭太后仿佛總算找到了個可以傾述的人,情緒再也不再偽裝,顫聲道:「毌丘儉過鄴城之後,私見的那個密使、可能與皇帝有關。現在皇帝對我憤恨萬分,他當眾大喊,要與我的母子之義、從此恩斷義絕!」
「呵!」秦亮聽到這裡不禁冷笑了一聲。
郭太后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秦亮的臉。秦亮的顴骨稍高,俊朗的臉頗有稜角感,不過線條也不是特別硬朗。
秦亮頃刻收住笑意,好言道:「他並不是殿下親生的,我記得他以前與殿下的關係也不好,何必在意他的話?」
他環視了一下這間古樸簡陋的屋子,幸好旁邊有兩張新筵席,几案也收拾乾淨了的。他便搭著郭太后的削肩,說道:「我們坐下慢慢說。」
郭太后撫了一下長裙,端莊地跪坐到筵席上,聲音有些更咽,嘆聲道:「雖非親生,總是我的養子,我此前仍願維護他,願他好生坐在皇位上。」
她平時算是大氣的人,不過畢竟是婦人,好像更加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容易看得太淡。
郭太后接著說道:「在這樣的時候,我沒能穩住宮廷,反而出了節外生枝的事,唉!」
秦亮聽到這裡,立刻說道:「毌丘儉見的人,不一定與皇帝有關。朝廷內外不服我們的人,並不少。有些事不是某一個細節的問題。」
郭太后立刻側目,直視觀察著秦亮的臉。
秦亮也轉頭看著旁邊的郭太后,也只有在這樣的場合、才能如此直視她的臉,在朝堂上肯定不行。
郭太后不禁問道:「最近那些消息,仲明都知道罷?」
「知道阿。」秦亮故作輕鬆,毫不猶豫地回應道,「我都不用去尚書省,自會有人徑直把事情報到衛將軍府。」
郭太后問道:「仲明是怎樣的想法?」
秦亮忽然想起了博弈中的一個經典模型,遂開口講述道:「有五個盜匪,搶到了一箱金餅、共一百枚,他們回到山林後就開始分贓。
規矩是這樣的,第一個人提出分配的法子,如果沒有半數人同意,則會被殺掉;默認是人多的一方、能打過人少的。若被殺掉,則第二個人提出新的法子,直到法子得到至少半數人的同意,並執行。」
他接著問道:「第一個人該怎麼分,才能利益最大化,且不會被殺掉?」
秦亮忽然講起了寓言一般的故事,郭太后也要思索怎麼辦,注意力倒被分散了。兩人談論了一會,她的心情也從剛才的憂心、傷感中走了出來。
古人沒聽過這個故事,但在現代很出名,秦亮當然知道全部內容。
他說出了答案,第一個人最多可以獨占九十八個金餅,法子是進行倒推。
其中會出現一個基本原理。按順序從一到五,下一個盜匪、天然想弄死前一個盜匪;而對方也知道。因為只要弄死上一個分金者,分配權就到了自己的手裡。
秦亮說完故事,遂道:「如果按照這樣的推理,我與王家的矛盾就是不可調和的!
好在世間與故事不一樣,沒有那麼簡單,會有各種各樣的影響因素,譬如聯姻、感情,還有外界複雜的人心。而且人不是完全理性的,也沒必要完全利益最大化、這樣守不住利益。事情才沒有變得全然殘酷而冰冷。」他轉頭看向郭太后:「但簡化之後的原理,亦不得不考慮。」他又沉思了稍許,說道,「所以殿下不要慌,我外祖空耗無功、王飛梟大敗損兵折將,確實讓執政聲望一落千丈,但也不見得、完全就是壞事。」
這樣的言語,也只有在郭太后面前說。在她面前、可以完全理性地談論與王家的事,郭太后不怎麼在乎王家。
而王令君、玄姬,秦亮與她們也很親近,但她們畢竟是王家人,說得太冰冷,感受上確實不好。
不過即便是郭太后,聽到這樣的說辭,大概也會能感覺到權力爭鬥的冷酷。她的心情完全變了,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秦亮的眼睛,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還在擔心吳蜀的威脅,還有毌丘儉,仲明心裡卻想著王家。」郭太后輕聲道。
秦亮的冷酷表現,似乎反而給了郭太后一些信心。
果然是這樣,大丈夫遇到事情的時候,哪怕心裡沒底,亦切忌表現得哭哭唧唧、慌慌張張,自信才能給盟友以信心!
秦亮點頭道:「王家要是沒有危機,他們就會盯住我不放。」
婦人大概比較依賴於直觀形成的感覺,饒是秦亮沒有談起化解辦法,但他的表現,已經讓郭太后的心態改變了。郭太后這樣大氣的貴人,大概也對男子的強勢氣息受用。
她臉上露出了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也溫柔了一些:「仲明能把目光放到別處,應有法子應對局面?」
秦亮沒有正面回答,只說道:「那些事,殿下可以在太極殿庭院召見我、在皇宮裡也能說。現在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正事上。」
郭太后側部的布料皺褶、早就叫秦亮浮想聯翩了,因為布料的皺紋線條會讓事物輪廓更立體,更容易叫人想像美妙自然的形狀。好比素描要畫出立體感,也要用線條疏密來表達。
此時郭太后的情緒好轉,漸漸有了心情,秦亮的手也就不再客氣。
她有點扭捏地看了一眼虛掩的木門,輕聲道:「我今天著急出宮,只是想見仲明一面,並不是卿想得那樣、忍不住。」
秦亮道:「我知道,殿下本就是高貴端莊之人,只怪殿下生得太美了,我忍不住阿。」
大概是許久沒見,兩人之間的感覺有點生疏,郭太后不好意思之下、又有了點端著的感覺。秦亮倒是理解,鮮有婦人會認為自己放浪,何況是郭太后這樣身份的人。
果然她很快就不置可否地嬌聲說道:「只待事情過去了,我定找機會,想辦法好生服侍仲明。」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今天秦亮當然不願意就此罷手。
郭太后並不抗拒秦亮的褻瀆,當初兩人私會,就是因為甄氏傳達了那樣的事。郭太后泛紅的臉頰、呼吸的節奏,仿佛在暗示著她的心情。
過了許久,不知怎地秦亮忽然想起了來時的光景、雪融的泥濘,以及稻田中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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