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宴席直到下午,陸續有人盡興而去了。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其中一些賓客、可能會在衛將軍府吃過晚飯才走,但女賓不可能等到天黑。
羊徽瑜等人離開得更早,幾個婦人還不盡興、又去了吳家宅邸煮茶聊天。
吳家的人口更少,丑侯吳質已經離世,此間主人就只有吳夫人等姐弟二人。相比人丁比較多的大族羊家、郭家,吳夫人這裡確實要清靜自在一些。
何況此時吳夫人的弟弟還沒回來,也去了衛將軍府、參加慶功宴。三個女子在吳家前廳閣樓里談天說地,無人管束十分輕鬆。
妝容艷麗的甄夫人要尋銅鏡,查看臉上的脂粉是否弄花。吳氏便叫侍女帶她去了前廳隔壁的房間。
那房間就是上次羊徽瑜躲避的地方,彼時她藏在一副架子後面、聽到了不該聽的動靜。羊徽瑜目送甄氏過去,竟覺得心裡有一種心慌,身上也覺得挺燥熱,大概是天熱又喝了酒的緣故。
吳氏的聲音悄悄說道:「甄夫人不知與多少人有染。曾有大市上的商販供認,趁著買絲絹的工夫,甄夫人與商販躲到茅房、便草草地做了一回那種事。」
羊徽瑜有點走神,聽到吳氏說話的聲音、卻聯想起了她好似痛苦的另一種聲音。
過了稍許,羊徽瑜才回過神來,大致明白了吳氏說的內容。羊徽瑜以前沒和甄氏有來往,只有吳夫人與甄氏認識;不過羊徽瑜也察覺到,吳氏與甄氏的關係、遠不如與羊徽瑜交心。
羊徽瑜沒多想,脫口回應了一句:「甄夫人不是郭太后家的人?以她的身份,不太可能罷?」
吳氏卻道:「反正都記到廷尉的卷宗里了,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名聲就是那樣。「
羊徽瑜聽到這裡,臉頰頓時微微有點發燙。因為許允的供狀里,有關她的事、也曾出現在廷尉的卷宗里。雖然最後刪改過了,但也不知道會不會傳出來。
一時間她的心情有點煩躁。她不禁輕聲道:「有些傳言不可信。以甄夫人的身份,她就算真的有什麼私情,應該也會找個可靠的人。」
甄氏不僅是良家婦人、還是大族貴婦,她何必要讓自己被別人看不起?世上無論士族庶民,沒有人會認同放浪的婦人。所以羊徽瑜才判斷,傳言甄氏的那些事、不太像是真的。
吳氏想了想,說道:「姐說得也有道理。」
這時羊徽瑜又想起了秦仲明。先前在衛將軍府、她曾欲言又止,本來想要向秦亮道謝,要謝的事情便是秦亮去年在廷尉府、試圖挽回她的名聲。只因她覺得不好意思,才作罷沒有說出口。
婦人大概只有在安心的時候、才會去想那種事,秦亮確實讓她有了某種信任感。而且羊徽瑜也因此能感受到、秦亮在為她作想,這樣的感覺會有一種微妙的溫情。
這種非親非故、卻相互為對方作想的親密感受,羊徽瑜真是第一次體會到。
先前在衛將軍府告別時,秦亮還提到了救命之恩。羊徽瑜不願承認那樣大的恩情,但秦亮的感激之心,反而讓她覺得彼此的關係更好了……羊徽瑜早已沒有了被強權脅迫的屈辱,當初的怨氣也淡了不少,她亦不再處於不利地位、須以身體換取搭救的境地。
恍惚之間,羊徽瑜還想起了去年遍地積雪的時節,她跨坐在秦亮懷裡的場景,雖然穿著衣裳,但那時的姿態確實不堪,而且她能清晰地記得秦仲明的形狀。此時她便下意識地併攏了修長的雙蹆,感覺有些不適,心裡七上八下的一陣凌亂。
事情真的有點亂。羊徽瑜跟寡婦甄氏、黜婦吳氏都不一樣,她是有夫之婦的名分,丈夫司馬師不在洛陽、卻仍在人世。而且她已嫁到司馬家為人婦,按理秦亮應該是她家的敵人。
「隆隆隆……」一陣悶雷讓羊徽瑜醒過神來。她向敞開的大門看過去,發現光線已經黯淡了。
羊徽瑜隨口道:「什麼時辰了,快天黑了嗎?」
吳氏道:「應該還早,看天色可能要下雨了。」
今天一早天上就有雲層,之前在衛將軍府上時、還能看到太陽光,不過太陽在雲中穿梭、不太明亮。加上這悶熱的天氣,好像要下暴雨。
這時甄夫人從旁邊的房間走了出來。羊徽瑜最先告辭,想趁暴雨還未下來,先趕回家。
羊徽瑜倒是坐馬車來的,不過天氣太熱、她的馬車沒有氈頂,車頂只有木頭,如果雨太大了還會漏水。
吳家府邸已在西城,離羊家並不太遠。羊徽瑜乘車回去,沒過多久就到家了。
果然羊徽瑜到家沒一會,空中便電光閃爍,驟然下起了暴雨。雨下得非常大,豆粒大的密集雨點砸在屋頂上「叮叮噹噹」清脆作響。羊徽瑜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如果在吳家宅邸多耽擱一陣,這會在路上就得打濕衣裳。
弟弟羊祜也回到了家,羊徽瑜去拜見阿母時、見到弟弟正在阿母身邊。
阿母蔡氏年紀很大了,身體也不好,弓著背正伏在案上,一會湊近、一會又把竹簡拿到遠處嘗試,念叨著:「看不清了唉。」
羊祜伸手輕輕揉著阿母的太陽穴、眼眶等位置,好言道:「看字費神,阿母少看一會養養神。」
相比那些服五石散喜好玄學的士族子弟,羊祜還是一個挺遵守儒家倫理的人,孝道之類的沒什麼疏漏。
阿母蔡氏字貞姬,她的名聲也很好,確實配得上貞這個字;只是沒有她姐姐的名氣那麼大。阿母的親姐姐、羊徽瑜的姨母,便是蔡昭姬(即蔡文姬)。
羊徽瑜上前道:「我來罷。」
阿母蔡貞姬回頭看了一眼,她眼神不好、還能認出人,說道:「徽瑜也來了。」
過了一會,蔡貞姬喃喃道:「汝兄回來了嗎?」
羊祜道:「阿兄(羊發)在淮北做護軍,有公事在身,離洛陽很遠,一時回不來。」
蔡貞姬道:「汝二哥呢?」
阿母好像神志有點糊塗了,她偶爾就會變成這樣。羊祜的二哥早就夭折了,因為過去了太多年,羊徽瑜等人平常都想不起、還有個二哥。反倒是糊塗的阿母一直記得。
姐弟倆在阿母身邊呆了許久,侍女過來侍候,他們才走出房門、來到了外面的檐台上看雨。暴雨往往不會一直下很大,此時漸漸變小了,不過瓦頂上的積水已經成勢、順著屋檐往下淌,地面上橫流的積水仿佛溪水一般,讓人有一種雨仍很大的錯覺。
羊祜轉頭道:「對了,數日前我才收到阿兄的家書,一會拿給姐看。不過不用告訴阿母了。」
羊徽瑜道:「怎麼?」
弟弟羊祜道:「阿兄在信中說他身體不好,怕阿母看了心憂。」過了一會,弟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阿兄若再辭官,羊家隱約要家道中落了阿。」
弟才二十多歲,以前一直是個灑脫隨性的人,今天的情緒倒好像與往常不一樣。
羊徽瑜輕聲道:「不至於。」
弟沉吟道:「還有夏侯家可能也會遇到一些事,上次見到夏侯泰初,他自己就說、該準備受死了。」
羊徽瑜微微張口,終於小心說道:「衛將軍年輕有為,權勢日盛,他不是很欣賞弟的才幹嗎?」
「嗯。」羊祜點了點頭,「羊家已有數代人擔任兩千石官位,起初我以為秦仲明看中了我們的家門,多次相處,卻覺得他確實是看重我這個人。我從沒做過什麼大事,倒有點奇怪。」
他轉頭道,「今天秦仲明還邀請我,去做從事中郎。」
衛將軍府的屬官,最大的是長史、司馬,除此之外,從事中郎的地位也比較高。仕途若走權臣的路子、然後再做朝廷的官,當然會得到極力舉薦;加上羊家的家勢地位,羊祜若到衛將軍府做掾屬,升官會非常快。
所以羊徽瑜先前才說不至於,弟弟只要想上進,不需要那麼長吁短嘆。
羊徽瑜問道:「弟答應了嗎?」
弟說道:「我沒有謝絕,只說考慮幾日。」
沒一會,他又感慨道:「我本想安分在朝、以公心做事,不想去攀附權貴,此志怕是無法堅持了。」
羊徽瑜默不作聲,她想起了自己的志氣、亦是打算安分守節一輩子的。
但既然談到了這個話題,她本想勸弟弟幾句。但此時聽到弟弟這口話,她已覺得沒有必要了,遂不再多言。
羊徽瑜尋思,弟一向是一個挺有智謀的人,若非判斷跟著秦仲明有前途,他怎麼可能願意違背自己的心意?可弟弟偏要長吁短嘆,好像多不情願似的。弟弟羊祜不還是覺得,擊敗了諸多敵人的秦仲明、年輕有能耐,且待人誠懇,乃可佐之主?
但羊徽瑜察覺自己的心態,頓時又感到有些汗顏羞恥。她想到羊家的名望,心道自己真的從來不想給家族抹黑。
羊徽瑜也「唉」地輕嘆了一口氣。弟聽到聲音,側目看了羊徽瑜一眼,他觀察了片刻,卻無從猜度羊徽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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